【梅赞达,银哨堡,琼恩·帕特尔】
银哨堡,建造在梅赞达高地南部,位于神官之路大约一半进程的位置,这里是蒙德雷奥·图恩配兹领主的堡垒,同时也是自然之仆的主城。
茂密的原始树木,包围了这座城堡,使它宛如一片林海孤岛。银哨堡的外围,建造了九处哨塔,自然之仆能在塔上监视神官之路中段大片的范围。
大群大群的银羽鸟,围绕着堡垒飞翔,初次来到这里的人,见了这种景象,都会感叹它的壮观,犹如银色旋涡一般的鸟群,在天空中盘旋,又像瀑布一般倾泻而去,令人眼花缭乱。
某天,琼恩被邀请去领主堡。
随行人员只有卓兰,在抵达会客厅大门时,卓兰等在外面,琼恩独自进了去。
宽敞的大厅里,物品陈设充满了粗犷的北方风格,没有精致的地毯,也没有华丽的壁画,有的只有各种动物的标本,四面的窗,几乎都开着,窗门则是比较保守的样式。
蒙德雷奥领主,是个中年男子,年龄比琼恩大至少十岁,头皮光秃,身穿一件深绿色长袍,他坐在一张用鸟类尾翼装饰的宝座上,宝座正对一张长桌,边上还有一个人,琼恩没有看错,那个人,正是从他手下逃脱的暗影协会鬼舞者,她是一名女性暗精灵,颇具辨识度。
那双眼睛有些慌张,又有些怨恨,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琼恩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然而,蒙德雷奥领主还是礼貌地请琼恩坐下,仆人随即端上茶水,然后启门出去。
蒙德雷奥说:
“无意冒犯,琼恩大人,我不知道,你和奥斯顿风尘仆仆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他用这样的话开头,拒绝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琼恩低声回答:
“我受议团长之命,追捕一个身穿黑衣的罪犯,来到此地,有消息称,他来了梅赞达。”
蒙德雷奥皱眉说:
“但是,议团长明明已经撤销了这项追捕令。”
幸存的鬼舞者,已经将所有事都告诉了他。
“因为,他做了错误的决定。”
琼恩辩解道:
“他向黑衣人的力量屈服了,他变得非常糊涂,没能看清时事……而我接受过他的托付,理应替他将其执行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为此,你杀死了六个暗影协会的成员。”
蒙德雷奥忍受着琼恩对议团长的诋毁,言辞恳切地说:
“我想你我都非常明白,在这件事上,究竟是谁糊涂。”
暗精灵女子一言不发,比起她的愤怒,蒙德雷奥的话语,简直温和了太多。
“回头吧,神官大人,虽然不清楚,你为何非要抓住那个人,可是,狂热已经占据了你的内心,再这样下去,你如何对得起神官之名?”
神官在圣虹与英神之前起誓,明辨是非,惩恶扬善,追求正义,兼爱众人。以身为盾,保卫所有人之家园;牲血为誓,换取所有人之幸福;手握最强之力,守护最弱小之人;承受最痛之苦,唤醒最愚昧之心。无私无己,无家无国。
琼恩在心底想起了这一段话,接着,他的全身,都被忏悔与愧疚充满了。
其他时候,他根本不敢想这段他年轻时发下的誓言,如果一个人丑陋不堪,就会害怕照镜子,这是同一个道理。
但现在,他想问,无私无己,有几人能做到?他不禁笑出声来。
当初,他成为神官的原因,便是要为父报仇,那罪恶的种子,早已埋下,如今,长成了参天大树,罪恶之果,已不得不食。
虚伪的圣虹,无能的英神,如果他们有能力保护父亲,他也不会在死神的魔爪下惨死,如果他们真的同情世人,他的家族,又怎么会变得支离破碎?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却要自己回头,这绝不可能。
他的戒指,粼粼闪耀,一条火鞭,破桌而去,暗精灵的鬼舞者完全来不及躲闪,就被火鞭刺穿胸口,嘴中唯一能发出的就是绝望的低吟,她的整个肺部,都被扎入体内的火鞭攥紧了,没有一丝力气哭喊。
蒙德雷奥猛地起身,想要呼叫守卫,下一秒,琼恩的匕首切开了他的喉咙,整个动作,就像丛林猎豹一般敏捷。
领主的身体,被琼恩放倒在地,而那个暗精灵女子,也伏在了桌前,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这一次,琼恩手上没有沾血,他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当他整理衣服,走出大门时,两个守卫好像发现了异样,琼恩正要对他们下杀手,结果,这两个人却异常平静,说:
“接下去的事,就交给我们解决好了。”
琼恩面色凝重,反问:
“什么意思?”
他旁边的卓兰,看到厅中一切,捂起了口鼻,她不敢相信,琼恩又做了这种残暴的事。
两个守卫解释说:
“奥斯顿大人原本便打算将领主取而代之,如今,大人却把领主提前解决了,看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本来……是奥斯顿的计划?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要派人渗透到这种程度?
琼恩本以为,在失去理智,杀了梅赞达领主之后,奥斯顿会成为最难应付的人,现在,这个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可是,就算如此,要怎么瞒天过海?自然之仆的人,很快就会发现的。
他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守卫继续说:
“大人不必担心,老的领主死了,总会有人来当新的领主,图恩配兹家族里,有不少人是我们的信徒。”
信徒?
琼恩对这个词,尤其不解。
“至于自然之仆方面,只要除掉那个低能的先知,还有她的支持者,奥斯顿大人就能获得军团的掌控权。届时,我们将能一呼百应,我们净化者,再也不必躲躲藏藏了!”
“净……净化者?”
在琼恩震惊之时,奥斯顿已不知不觉站到了他的身后,多米尼克也走到了悲痛欲绝的卓兰旁边
奥斯顿回答:
“没错,净化者。虽然,一下子告诉你这个事实,有些突兀,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这一次,我对你没有任何伪装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话虽这么说,但若琼恩不同意,奥斯顿也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琼恩犹豫地问:
“如果你是净化者的人,你想要什么?”
“力量。”
多米尼克脱口而出,这个答案,几乎不用思考。
奥斯顿补充一句:
“你会认同我们的立场吗?”
琼恩轻浮地抬起头,笑道:
“呵呵,你们想怎么样,我不关心。只要能杀了那个黑衣人,一切我都无所谓。”
“成交。”
奥斯顿残酷一笑。
旁边,卓兰听着他们的谈话,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快站不住了,她的精神已经垮掉。
琼恩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正直、勇敢、木讷、温柔的他,已经消失了。
他变得罪恶、残暴、麻木、冰冷。
对一个女人来说,她既可怜,又无助,她在琼恩身上做的所有的梦,都破灭了。
她向往的那个未来,并不存在。
琼恩和家族重归于好,放弃心中仇念,他爱她如自己的血肉,他成为了一个好丈夫……
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琼恩看到了卓兰,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遗憾,他沉声说:
“卓兰,能不能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卓兰胸口的悲痛,犹如决堤之水,然而这样,她还是把手交到了琼恩的手中,逞强地说:
“不一定会死,还没那么糟……”
她试图让自己相信,琼恩只是犯错了而已。对这个她深爱着的人,她能原谅他所有的错误。
她见过琼恩被孤独和自责笼罩的一个个夜晚,或许从今以后,没人能理解他,更不会有人尊敬他,但是她不会放弃他。
等这件事过去,她一定要帮他找回自己。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