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沙胆居和丧标离开双石山返回集成镇悦来客栈已经是下半夜了。
三天后,灰暗的天空如同一只洗不干净的锅盖倒扣在大地。
细雨被山风裹挟着,到处飘飞,罩盖着龙山大地。
黄昏过后,从北方来到南方追寻石成能的那俩个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悦来客栈。他们疲惫不堪,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进房间后双手与双腿摊开,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多日来都是一无所获,最有耐心的人也是会失去耐心的。
忽然,丧标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喘着大气,道:“有……有消息了……”
沙胆居和这一次同来的副队长丁珏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沙胆居按跟丧标约定好的剧本在演戏,问道:“丧标,如此气急败坏的,有什么消息?”
丧标一边喘气一边说:“我……我在石头村得知那个石成的母亲……”
石成的母亲的在石头村平白无故地已失踪了好久,乍听到有她的消息,沙胆居不待丧标把话讲完,就插上嘴来:“石成的母亲回来了?”
丧标点头:“是的,从外面回来了。”
沙胆居霍地从床上跃起,对丁珏道:“好呀,我们现在马上到石头村去,捉住她,再查石成的下落。”
丁珏一把抄起放在床头的那把砍刀:“好!我们立即出发!”
丧标摆了摆手:“你们别急,听我先把话讲完。”
沙胆居催促道:“你快讲!”
丧标摇了摇头,说:“石成的母亲是带病回村的,听说她前些日子曾经躲在龙山深处的一个亲戚家中,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沙胆居摆手不相信:“石成的母亲一回村就死了?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丁珏的眼波也是充满了疑惑:“这是假的吧?”
丧标:“我听她邻居说,说她躲在山中亲戚家得了重病,发烧头疼,浑身软瘫,皮肤有淡红的斑丘疹,她实在无法支撑又不想死在亲戚家中才返回自己家来。后来,还听到她二伯也就是石成的二叔一家人呼天抢地的哭声。”
沙胆居追问:“丧标,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老太婆得的是什么病?”
丧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大:“伤寒!并且是得了伤寒的急症。”
一听到是伤寒,丁珏不禁地打了一个寒噤,:“你没有听错吧?”
丧标:“绝对不会听错。”
丁珏的心紧了起来:“对伤寒病,我没有见过,更不懂。不过听说那种病的传染性是很厉害的。”
沙胆居见丁珏已经上钩,在旁添油加醋:“是呀,三年前的夏天,我老家隔壁村有人患了伤寒,由于大家不注意防护,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被传染上了,一个多月内,全村人一下子死了七八成。”
丁珏谈虎色变:“哟,这么要命的传染病呀!”
沙胆居向丧标问道:“既然那老太婆得伤寒重症死了,你有没有听说,她什么时候出殡?”
丧标:“听村里的人说,出殡的日期定在后天。”
丁珏:“这么快?你有没有听错了?”
丧标指着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灵着哩,怎会听错。我问过村里的几个人。他们都说,最怕拖迟了,那些会病毒传染给其他村民,那时,大家想闪避也来不及了,所以出殡的日子越快越好。”
“啊,原来这样?!”沙胆居猛拍大腿,兴奋地说,“各位兄弟,这一回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了。”
丁珏转头问沙胆居:“沙老兄,你为什么这样说?”
沙胆居满有理地进行分析:“人们都说,石成是个大孝子,假如他真的是潜藏在龙山远近,闻讯肯定会回村参加殡葬,送他母亲最后一程的。”
丁珏听后脸上也露出笑容:“那天,我们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钻进来,到时手到擒来。”说着,做了一个擒拿的动作。
沙胆居点着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丁珏老弟,这一回你跟我想到一起来了。”
丁珏得意地借题发挥来回击沙胆居:“哼,我的脑瓜一直不笨,只不过平日你带有偏见,看不起我罢了”
沙胆居哂笑起来:“这一回我们可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沙胆居和丁珏将“石成母亲的死讯”和要擒杀石成的计策跟各位讲了,叫大家做好准备。
后天,细雨霏霏,山风横斜。
大地被纷纷扬扬的雨雾笼罩着,扑朔迷离。
石头村里,送葬的唢呐八音响起,哀乐声在石头村上空回荡。
一行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举着纸幡,从村里走了出来,果然是有人出殡。
石成家中人稀势单,除了几个抬棺木的忤作工外,只有石成的二叔一家和隔壁的一些好友,零零丁丁的十多个人。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朝天撒着冥纸。
冥纸在风雨中纷纷扬扬,悠悠地飘落田野上,沾着泥泞。
沙胆居、丁珏率领着那几个人早已分配好各自的位置,埋伏在石头村四周的树林与灌木丛后面,等待着石成的出现。
他们伸长了颈脖,见那殡葬队伍已经出了村,向龙山方向走去,却见不到石成和他父亲石中宝的半点踪影。
丁珏嘀咕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沙胆居来个欲擒故纵之计:“丁珏老弟,会不会是石成家中的人知道我们长驻在村中附近,要来向石成追债。石成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却故意放出风声来迷惑我们呢?”
丁珏似乎眼前一亮:“哟,沙老兄,你这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的确有这个可能。我们的头脑应该转多几个弯,现在该怎么办?”
沙胆居与丁珏相处多年,知道他素来都是色厉内荏、自私自利的,好处自己先捞,坏事让别人去承担,伸出手指,指向那棺木,说:“是真是假,我们要前去查证确认才行。免得受他们愚弄蒙骗。”
丁珏:“对。”
沙胆居伸手指向殡葬队伍,说:“我与众兄弟仍然在这树后埋伏,丁珏老弟,你上前去,掀开棺木,认真查看里面是不是装有石成母亲的死尸。不过你上前去,要用厚布捂住鼻子,最怕那些伤寒病菌四下飞,将你也惹上了。”
“你叫我去前去掀开棺木查看认证?”沙胆居最后那一句话果然戳中了丁珏的死穴,他眨着眼睛,猛地摆手,“不、不、讲笑找第二样。沙老兄,这差事你还是派别人前去吧。”
沙胆居:“那么,你认为派哪个去最为合适呢?”
丁珏武僧环顾四周,眼睛视线落在丧标的身上,心中触动了一下,道:“就叫那个丧标前去吧。你和我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派他前去是最为合适的。”
沙胆居见丁珏按照自己设定的圈套钻进来,心中大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口吻带有几分赞扬:“丁珏老弟,你说得有道理。派这个丧标前去,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沙胆居招手叫丧标来到面前,说:“我和丁珏老弟最怕他们有诈用计,你到那边的送葬队伍去,掀开那棺木,看一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石成母亲的尸体。”
“这……”演这出双簧戏,丧标早已跟沙胆居对好了“台词”,脸上露出了很不情愿的神色,反而指着丁珏,“沙大哥,我看还是丁珏老兄上前查证最为合适。”
丁珏见这个平日笨头笨脑的丧标竟然点了自己的名,将了自己一军,把脸一沉,叱责道:“既然沙老兄指定你去,就是对你的极大信任,你就服从命令去吧,不要再在这里啰啰嗦嗦,讨价还价。”
沙胆居也扳着脸,声调不容商量:“是呀,丧标,你快去吧,不要啰啰嗦嗦。”
丧标前几天在双石山被母老虎的利爪抓伤了屁股,幸好石成当场采来止血山草药给他敷上,才使他的伤口免于发炎,现在丁珏沉着脸命令他,而沙胆居又是跟他约好演出双簧戏,只好从灌木丛后闪身而出,拿着大扑刀,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殡葬队伍的前面,厉声喝道:“停下来!”
石成的二叔早得到石成派人送来的口信,知道如何出面周旋,抹了抹流到脸颊上的眼泪,悲戚地说:“怎么啦,我和你无亲无戚,你也前来送我弟妇一程?”
丧标装得来势汹汹:“呸!大吉利是。我是要你们停下来,让我检查检查。”
石成的二叔装懵道:“我们家的人死了,还要检查,你想检查什么?”
“你别口水多过茶了!”丧标指着棺木,声如闷雷,“我要检查这里面的死人。”
石成的二叔见来者扭眉凸眼,声大如雷,手中的扑刀闪着寒光,无奈地说:“你硬要检查,就随你的便。”摆手叫忤作把棺木放下来,掀开了棺木的盖板。
这棺木十分简单,用几块床板临时钉合而成的。这棺木里面盛着几块排列好的大石头,上面再盖着一块白布。
丧标趋步上前去,用手紧捏着鼻子,在离棺木几步远,俯首望去,一副整色整水的模样,是为了做给埋伏在暗处的丁珏等人看。
好一会,他皱起眉头,故意大声地叫道:“哎唷!”随即转身,一拐一跛地离开,来到沙胆居和丁珏的面前,连连往地面吐唾液,叫道:“那老太婆的死相太难看、太难看了……沙大哥,还是你上去再看一看吧。”
“得了伤寒的死鬼有什么好看,我还是留一条命仔返回去好哩。”沙胆居当然是配合着演戏,摆手后,侧头对身边的丁珏说,“丁珏老弟,我最怕那个丧标查得不够细心,还是劳烦你上去再核查一遍吧。”
“不用了,不用了。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我和你都亲眼见丧标上去盘查验证了。我们的人都认定,丧标是最老实不过的人,”丁珏一听到要推他再到那边的棺木去复核,一边摆手,一边反驳,最后,还阴沉着脸怨责道,“沙老兄,你呀,平日有好事不介绍给我,今天却用这伤寒菌死人来烦我。”
待丧标离开后,忤作把棺木的盖再度盖好,抬起棺木。唢呐等八音哀乐声又响起,送葬队伍继续前行,往龙山方向走去,唢呐的哀乐声逐渐消失在大山的深处了。
别看这个丧标平日呆笨,但在这一出双簧戏中演得如此出色,沙胆居心中大喜,仄头问丁珏:“我看那个石成并没有潜回新兴这边,否则他母亲死了肯定会冒头的。我们再在这里似傻瓜一样守候,岂不是劳民伤财?石成的父亲石中宝是广州同乡会会长、政协副主席,在省城有杖有势,岂是我们能动得了他?!不如我们明天就起程,返回京都去交差。”
丁珏不知是计,点头同意:“沙老兄,你讲得有道理,我们这次返回去,可以理直气壮地向老板交差了。”
沙胆居把手往后了招,大声地:“收队!”
这些从北边南下的人来到龙山附近驻扎,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又忍受不了这里湿热的天气,可谓是水土不服,有人拉肚子不止,没了胃口;有人皮肤长了疮疥,奇痒难止。当地的人们知道他们是为追杀石头村的石成而来,对他们冷若冰霜,还有不少人给他们白眼看。这些人上山下水,风里来,雨里去,日日寻,夜夜找,脚毛甩了不少,脚骨走断,石成的踪影却是杳如黄鹤,日长世久,大家已心灰意冷,丧失了士气,很早就想结束这一段追杀行程,返回京都与家人团聚。突然听到队长沙胆居宣布明天可以踏上归途,因此个个欢欣雀跃,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京都去。
这班追债人,在龙山附近驻扎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只好空着手“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