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师兄是那么完美,孔武有力,说一不二,永远都是威风凛凛,薄荷还记得他表白的那个晚上,大师兄单膝跪地哽咽地哭了。
那还是薄荷第一次见到这个大男人哭,呜呜地像个泪人,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她跟着赖斯教授吃吃喝喝浑浑噩噩,只是因为老头子对她说她会遇到另一个人和她一样的人。
于是她等了三年,大师兄也等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足以消磨许多人的耐心,大师兄偏不,他真的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执着。
有个人喜欢多好,薄荷有时候这样想,起码有人会在自己走丢了的时候满世界地找自己,于是她就故意走丢,故意不被大师兄找到。
那个时候学院正好下派一个任务,她想知道到底是她重要还是任务重要,如果她重要,大师兄也许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可是大师兄没有找她,而是连夜飞扬南非,轰轰烈烈死在反对派武装的乱枪里,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死的惨烈!薄荷只能这样评价。
“有个喜欢的人,真好!”沐少白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薄荷没说话,把车停在路边,五月花宾馆在香舍丽榭大街附近,她来这里很多次,轻车熟路就找到了。
让人奇怪的是这里已经被戒严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盘查路过的行人,更有几名士兵挎着枪守在宾馆门口。
“走走走!”一名小军官冲他们摆手。
“小师兄!”薄荷惊喜地叫道,一胳膊搂住那小军官的肩膀。
真是哪里都能遇到熟人!沐少白真有种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说什么去克虏伯学院,结果又莫名其妙的跑到巴黎。
脚步一顿,他看到在宾馆五楼,一个小男孩站在落地窗木然地看着他。
他看到小男孩的嘴唇翕动两下,似乎在说什么,表情里带着急切,他下意识退后两步,大脑过电似的疼痛:
“鸟津明!”好像有人在喊他,又像是匆匆路过去追那人。
“奇衡三!”虚无里有人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视觉慢慢恢复,他看到一个左臂沾满羽毛拉着两道长丝带的男人半跪在地。
一身素衣的男孩坐在一张青铜大案够正打理手里的一盆花,灿烂火红的几片花瓣无精打采地挂在花茎上。
“哥哥!”男孩忽然站起来看向房间外面,“哥哥,是你吗?”他踉踉跄跄跨过青铜大案,所过之处青铜融成炽热的汁水,花盆化作粉末。
小男孩茫然的跑到外面,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肩上,黑暗里的隐藏的黑甲武士们一齐迈出一步。
“烈王殿下,王已陨落,望您节哀!”他们一致把头垂下,显出巨大的悲伤。
“可是,我明明感觉得到哥哥刚才来看我了!”泪水盈在眼眶,男孩倔强地抬起头不让它落下。
就是这个男孩,和在五月花宾馆的是同一个人,沐少白惊讶的发现,感觉头没那么疼了,不过好像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巨大的虫子冲进星星点点的营房,带倒刺的牙齿在咆哮,幽绿的眼睛布满杀戮,成排的武士被践踏,但更多的武士视死如归冲向无数的巨虫。
沉闷的号角吹响,武士们更加果敢,密密麻麻地从其他地方蜂蛹向燃烧的营房。
“鸟津明!”一个声音在远方。
一道身影极快地从沐少白身边掠过,速度之快只能看到道道残影。
“呯!”男子半跪倒沐少白面前,地面被砸出凹陷,“盖世太保执行官鸟津明参见陛下!”
“杀光它们!”这不是做梦?他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所有的意识被抽空,有人控制着这具躯壳,而他成了旁观者。
这里好像是远古的战场,无数死尸重叠在一起,有虫子的,更多的是武士们,炽烈的太阳毫不留情释放自己的热量,只能看到那些尸体慢慢被烘烤得变形。
数不清的云柱直通云霄,一具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挂在上面,有的凤冠霞帔,有的衣衫褴褛。
“哥哥!”男孩忽然冲他微笑,邻家听话小弟弟般阳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一阵强光闪过,那些阴暗的场面全都不见,他的脑袋又疼起来,恍惚间只觉得有几个人在看他还有,那个阳光的小男孩不见了,取代的是赖斯教授奇怪的打量他。
“小白,你刚刚说什么?”他不确定地问,一边掏出纸笔准备把沐少白的话记录下来。
“我说什么了?”沐少白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苏晨、薄荷、还有一个面色蜡黄的小青年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发什么呆,又是鸟津明又是杀掉又是好久不见的?”薄荷趴在桌子上摆弄着一杆钢笔。
沐少白一愣,难道刚才不是做梦,或者是在做梦的时候把那几句话喊了出来,不对啊,刚才不是还和薄荷师姐在五月花宾馆和那个小军官闲扯的么?
“没什么,想起一本好看的小说!”不知为何,沐少白一点都没有把那奇怪感觉说出的冲动,只是隐隐觉得那段像梦又不像梦的片段对自己很重要。
“情不自禁就把里面很经典的几句话说出来了!”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赖斯教授目不转睛看着他,直盯得他心里发毛,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有任何的不正常,他毫不犹豫和赖斯教授对视。
这个学生绝对有问题,先前在上海的时候苏晨就告诉过他沐少白无故失踪一个多小时,他自己绝不可能在那个陌生的环境走出去。
人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会依赖熟悉的人。哪怕没有打过交道也是一个寄托,按苏晨所说沐少白是第一次到上海,那么他在上海就绝没有亲戚朋友。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失踪了一个多小时?赖斯觉得一定有人带着他,还是个让他能够放下戒备心的人。
眼下他们在五月花宾馆碰头正要开一个简短的会议,赖斯驳斥众人坚决要求让沐少白参加,这货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像对一切都成竹在胸,无所畏惧。
要么是个奇怪的人,要么本身有问题!赖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