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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这个地方满目疮痍、杂乱纷繁,就这么摆在眼跟前。它浸透了时代沧桑,历经寒暑,饱受过风雨雷电的噙噬。这地方没有名字,当地人称它为无名村。当初帆城还不繁华,来帆城打工的人很多:建筑工、修路工、木工、装修工、管道工等等。工人们离家远,百里千里的都有,就近村子的也有。工人们做工,工地不让住;所以工人们白天在帆城做工,晚上只好自个找地方歇息。为了省钱,大桥底下,树林子里,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无名村这块地儿,距离帆城五里多地儿,工人们常来。夏遇暑,冬遇雪,常歇常住,久而久之便有人开始在这儿搭房安家。最初是简单草房,慢慢的建起了真正的房子。到如今已然是房屋林立,不下百余家了。

村子不大,方圆也就三里多地。房子建的乱,所以也就没有:像平常村子所特有的那种小巷子、小胡同。房子不挨着建,都独立着,一个院是一家,一家不挨另一家。整个村子像个莲蓬,而那些房子就像是排在莲蓬中的莲子,杂乱中也还算有了那么一点规矩。村子里胡同不像胡同,大街不像大街,像迷宫一样。生人到此,设若没孰人引领必定要迷失方向,估计没有一晌的时间转不出去,耐性不好的人没准会被急晕过去。无名村附近无村庄,有的只是沟渠河道,池塘湖泊,还有很多海拔太低称不上山的石头堆。除此之外便是树林子了,树林里的树木种类繁多,因为避开了外人搅扰所以长的很茂盛。村里人缺这少那的时候,会支一个单车不时往返帆城无名村两地,因此两地来往甚为密切。村子里有在村落、城市摆摊卖小吃的,也有自己耕种产出五谷杂粮、蔬菜水果搁在村落、城市里卖的。但大多数人是靠一技之长开个门面。他们在城里打上广告,时不时接个活,以此来维持生计。

司农便是住在这样的一个村子里。他家院子位于村庄东面边缘地带,院子很大,门前有一条小河:不知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小河与院子之间有条小路,南北走向。小路向南通往一大片池塘,向北通往树林,由树林往东走是石头林,过了石头林往南走就到了通往帆城的大道。司农四年前丧母,两年前丧父;而今家中仅有一养女,乃是十一年前他在帆城火车站收养的孤儿,名叫邱小倩。司农收养邱小倩的时候,邱小倩已经八岁了;而今司农41岁,邱小倩则已然一个貌美如花19岁的大姑娘了。邱小倩在帆城经营一家服装店,主事打理有些年头了。

这一日傍晚,司农领着刚从帆城人才市场招来的工人,来到了他口中所谓的“瑞和搬家公司”也就是他的这个小院子。司农把货车停到门外,下车急忙招呼新工人:“来来来!大家到里边来,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我这院大,都进来吧!”。壮汉何叶茶不禁十分吃惊:“这里就是瑞和搬家公司啊?!”。八字胡也在犯疑惑:“估计是住的地方!不像是公司!”。被称为武兄弟的武德治跟在他们身后:“别说了,听老哥给咱们安排吧!”。四个人议论着进了瑞和搬家公司,途中,古凡一言不发的跟着往里走。司农一边去舀水洗脸,一边当院吆喝:“都别愣着了!快进里边坐吧!小倩?晚饭做好了没有?快点端到院里的石桌上来。”。司农吆喝声刚落,堂屋传出娇嫩的声音,宛如蜻蜓点水,又像游鱼戏水;清澈、纯净不足以形容,听这声音就像是在听潺潺水声:“哎!来啦!”。乍听这声儿,八字胡想:这嗓音要是能登台肯定红遍当下,有着歌星一样的嗓子,却没有成为歌星的运气。八字胡跟随声音去瞅,眼前忽然一亮。此时虽然傍晚,但是邱小倩的出现,无疑黑夜里的一座灯塔,那是抢尽了所有物件的风头。黑夜里的“灯塔”,你想不看都不成,隔着百八十里都能跟它对上眼。此时的邱小倩就是这样一道风景。

“吱呀!”一声,随着堂屋门被打开,邱小倩整个身形展现在四个新员工的视野里。邱小倩一米六七的个儿,身材纤瘦;上身白色短袖T恤衫,体恤衫十分干净,初看像刚买的新衣服,其实不是:都洗了八百回了。下身是白色长摆裙,不跟T恤连体,一直盖到脚脖处,脚踏一双平底运动鞋。八字胡对旁边的武德治嘀咕:“这位估计就是司农的媳妇了,长的跟天仙似的,这样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大热天的还穿鞋?!”。古凡一旁听到八字胡说“大热天的还穿鞋”想:八字胡人长的滑稽,说话也滑稽,有点不靠谱。荷叶茶也听到八字胡说的话了,他想:什么叫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平常的很,帆城满大街都是!一旁武德治早已被眼前的邱小倩迷住,眼睛死死盯住邱小倩看,嘴巴张得比脸盆还大。他没有理会八字胡说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按说这几个农民工,除古凡年轻点,其余三个都已经三十开外;大概都是有家室的人,没理由这么色色的盯着邱小倩看。但是话要分两头说,有家室归有家室,看美女归看美女。这男人嘛,不管有没有老婆,他心里总有个想象中的完美女人。这个完美女人:脾气性格既温柔贤惠又不木讷无趣;身材既苗条又丰满、脸蛋既白嫩又有弹性,五官既小巧玲珑又要精致剔透,手指要长,头发要顺等等不一而足。男人娶到手的妻子,或多或少会跟自己想象中有些差距:不是缺这一样,就是少那一样。想要这么多优点都集齐在一个女人身上,那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就会同时欣赏几个女人,或许这个女人鼻子漂亮,那个女人身材好,另一个呢既没这个也没那个,但是她温柔贤惠。所以男人除了不想多看丑女人之外,看什么样的美女都顺眼;如果太美,就要色色的看。比如武德治,他现在就是在色色的看。邱小倩的出现,无疑给司农的小院增添了一道美丽风景。这风景像一道彩虹,横跨傍晚的天空,让人、尤其是男人乐以忘忧。

邱小倩倏忽走进东边厨房里,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这几位就是您新招的工人吧!”。邱小倩说这句话的时候,对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壮汉何叶茶确实很壮,骨骼壮、块头高大;四方脸,脸上挂着胡茬,年龄估计在三十五岁左右。壮汉手里拎着帆布袋,手指兀自还勾着布袋绳子,样子显得很僵硬,眼睛还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往邱小倩的脸上扫。八字胡更滑稽,身子矮小粗壮,小而长的头显的有些乖张。那样子,简直和《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里的小头爸爸: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有道是异于常人者必引人注目,说的正是这八字胡!再去瞧瞧武德治,身材一般、体格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是敢出了格长的,是名副其实的老实人。就算把武德治搁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也不会显眼;反而是那八字胡滑稽的面貌:瞧上一眼便会印象深刻。古凡站在三个人身后,若隐若现。邱小倩起初误以为是三个人,后来古凡包背太久把肩膀压的不舒服,就调整了一下背带。正是这个时候,邱小倩才注意到:三位工人身后还藏着一个人。邱小倩对壮汉荷叶茶、八字胡和武德治大体瞧了一遍,感觉平常。直到看见古凡,多留意了一眼。瘦长脸古凡异于三位三十开外的工人,一副俊俏干净的面庞,看上去才刚二十出头。这情形倒和周星驰主演《唐伯虎点秋香》那段有点像:华府施惠,秋香回眸第一笑,唐伯虎觉得秋香平常;等到三才子喊美女,一排丑丫鬟齐转身,这时才知秋香是为美女。古凡今年26岁,对于男人来说,这个年龄段:正是告别稚气即将成熟的时候,也是一个男人真正蜕变的黄金时期。当然也正是这个阶段,说话能呛着人,办事会伤到人;争强好胜自不必说,单单是一身傲气就能沉鱼落雁。其实古凡和他们三个最大的区别是:古凡看了邱小倩会害羞,而他们则不会。邱小倩一看古凡害羞了,来了兴致,不免多看了几眼。邱小倩在帆城什么样男的没见过,不过像古凡这样的大男孩,她的确是第一次看到。于是邱小倩眼神有些迷离,思绪略显恍惚。

司农洗完脸,看到桌上搁着的一大盆白菜和一大筐馒头,不由得有些不高兴。于是就责备邱小倩:“今天怎么又是这烂白菜叶子呀?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要带着新工人来家,怎么就没有记性,也不知道弄点肉啊什么的!”。邱小倩听到司农责备她,不得不把九霄云外的心思收回来:“爸!我店里今天忙得很,下班有点晚,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就先将就着对付一下,等明儿个我再去菜市场弄点好的来!”。司农:“得了!得了!你去忙吧!来各位兄弟,呆在这儿就像是呆在自个家一样,别客气!今个也没什么准备,咱们就将就着凑合一顿算了,明个再补回来!”。邱小倩又去厨房拿了筷子,往筐里一搁,完事就进了屋。八字胡听到邱小倩管司农叫爸,顿时有些不自在;斜眼看了看武德治,见他没啥反应便随口附和司农:“老板客气了,我们做工人的没那个挑挑拣拣的,可以吃的饱就行!”。武德治:“就是!”。壮汉何叶茶:“嗯!能吃饱就行,没讲究。”。古凡没有言语。司农率先坐到石桌旁的小凳上:“都别站着了,把包搁地下,去洗把手一块来吃饭!”。石桌有一平米的模样,用普通大理石做成,大理石表面光滑,有纹理,材质也细腻。下面有四条桌腿,也是用大理石雕琢而成,虽然称不上精巧却还不至于粗糙。桌子上面放着:刚刚邱小倩端来的一大盆子白菜粉条和一筐馒头,白菜粉条早已干巴巴了,可见这邱小倩厨艺平平。兴许是没有上好材料,故而做不出上等东西。当下流行用优质材料打造优质社会,邱小倩的这盆白菜粉条则反其道而行:既没用优质材料,也没有打造成优质社会品。

这顿饭五个人吃着是相当别扭,陌生人和陌生人呆在陌生的地方吃着陌生的饭菜,能不别扭么?五个人相互之间都不熟悉,更没有打过交道,话语之间不免简单而且礼貌。八字胡问司农:“这菜是你女儿做的么?”。司农:“嗯是的!是不是很菜?”。司农知道自己的女儿根本不会做什么饭菜。自从司农的妈妈去世以后,做饭的事情就留给了司农的爸爸,司农的爸爸做了两年就撂挑子走了,所以做饭这活现在落到了邱小倩身上。八字胡回司农:“确实是有点吃不惯,以后或许可以吃的习惯。”。司农问大家:“你们准备跟我干多长时间呀?”。壮汉何叶茶:“我干个几年不成问题!”。武德治附和:“我也能干几年。”。八字胡:“我没个准!”。

古凡:“我无所谓!”。司农:“不管干长干短,好好干就成。”。接着司农对古凡:“哎!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力气挺大。你最多能扛起多少斤的物件?”。古凡:“哪里!见笑了!要说最多能扛多少斤,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摆平了一头猪。算是最厉害的一次!。”古凡轻描淡写,一笑而过。因为在古凡看来:凡是自己可以做到的是为寻常,自己做不到而别人做得到是为不寻常。在座所有人都惊诧于古凡的力气:要搞定一头猪最少要有两个人,一个人搞定一头猪,的确厉害。

这顿饭吃的虽然别扭,却很饱。吃完饭以后司农帮他们四个安排了住处,算是正式扎根在瑞和搬家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