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婉婷在练歌的时候被逐出了队伍,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对她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反而是当时表现的云淡风轻的尹航,终于无法忍受住内心的煎熬,在当天晚上便对陈婉婷的手机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那天陈婉婷照例将发生的故事写进了自己精美而狭小的日记本里后,准备合上本子上床睡觉,便听到手机叮铃当啷的响个不停,她赶忙设置了静音,是三条短信。正当她认为是金唯丽或者孟筱雅为了白天的事而安慰她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手机上的“他”字闪烁不停。
睡了吗?亲爱的,今天真是谢谢你。
在干什么呢?说实话,你是个挺有勇气的女孩。
亲爱的,别不回我的短信,我以后会经常主动给你发短信的。
三条短信看完,陈婉婷慌忙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来。但是对于短信的内容,她感到一头雾水,于是回复道,本来她就是在说我啊,你没看到她一开始就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意么?她不明白尹航为什么说要感谢她。
过了足足五分钟,短信来了,七个带着温度的字:你啊,真是个傻丫头。
他的短信内容总是很短,亦如他平日里惜字如金的性格,但是却总是带着那么强烈的力道和温度,即使是短促的眼神,只言片语的问候和关切,亦或者是看到他难得的如孩子一般顽皮的笑容,都能够让陈婉婷幸福到窒息,她开心的跳下床,扭开台灯,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着他发来的短信,淡淡的橘黄色的灯光照着那份略带些傻气的纯真和稚嫩,映衬着她真诚而简单的眼神,凝结成细小而柔弱的文字。真的没有想到,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我,会在十九岁的青春年华里与你相遇,第一眼在教室里看到你,你的眼,你的眉,你的微笑,甚至你的冷漠,都令我深深的着迷,我期待着听到你所有的故事,期待和你分享所有的秘密,期待着为你许下的那座古老的月牙谷,期待着,与你的,地久天长。
尽管这份爱来的有些迟,但是它永远都不会老去,永远都不会忧伤。毕业以后,陈婉婷再次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却早已记不起当时自己的心情了。
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她是安静而略带些多愁善感的诗人,坐在光明的教室里时,她是温和而略带些倔强和傻气的孩子,例如,周四下午的党课。
周四放学后,两个小时的初级党课是无聊与愤怒并存的,大国崛起的军事纪录片,让很多学生看得昏昏欲睡,李丰蓝与刘敬波双双逃课,只有金唯丽和孟筱雅亲如姐妹一般坐在前排交头接耳,课堂休息时,陈婉婷将替李丰蓝抄写好的日记,毕恭毕敬的送到了孟筱雅的手里,将两个女孩吓了一跳。
“婉婷,来,坐。”孟筱雅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和金唯丽的中间,然而陈婉婷的脸却始终面向着孟筱雅,她夸奖她弹了一手好钢琴,夸奖她的裙子穿的漂亮,夸奖她吃饭的时候还想着给自己夹鸡腿,直到二人再无话可聊,直到孟筱雅看到了金唯丽脸上尴尬的表情,才停止了交谈。
“婷婷,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前天那个学姐跟我说,她同意你回咱们班里继续联系,明天周五,下午还有一场练歌,你到时候就还在低音部就行。”
这是冯盈用了半天的时间思考完的结果。练歌结束后,她便告诉金班长:“第一,歌名保持不变,领唱部分换成孟筱雅。第二首歌的钢琴弹奏是孟筱雅。第二,陈婉婷回班级低音部继续练歌。”这个消息让金唯丽与孟筱雅非常的开心,一整节党课的时间,金班长都带领着孟同学分享着自己争取来的优秀成果,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陈婉婷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她立刻露出了蛮横和倔强的神色,看着金唯丽:“我不回去,为什么她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她让我回去我就回去?这个合唱比赛我不参加了,班长,我退出。”
金唯丽知道她的性格,但是当她打算耐心下来让陈婉婷为班级荣誉考虑的时候,陈婉婷不屑的瞪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更荒谬的话:“你可以上老师那里去汇报。”
说完她便看也不再看她们,跑回了教室后排。
身后没有再传来喊叫她的声音,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个讨厌任何形式的约束和奴役孩子,用隐藏在温和表面下的不讲理和霸道作为武器,向任何剥夺她自由的人开炮,任何人都不能再剥夺她自由判断事物和办事的权利,她的自由早已被父母生吞活剥的差不多了,绝不能再在学校里被和她平辈分的人剥夺搜刮。
金唯丽抿了抿嘴唇,她的愤怒是有的,但是仅仅持续了一秒钟。
“别这样,你知道,这孩子就这个脾气。”孟筱雅拉了拉金班长的胳膊。一个活脱脱的和事佬就这样诞生了。此刻的她只属于教室,绝不属于蛋糕店。
金唯丽笑了笑:“没有,我知道她很善良,只是,有些任性和不懂事罢了。”
“你刚才干嘛去了?”在教室后排睡醒觉的尹航看着陈婉婷怒气冲冲的脸蛋,以一种研究濒危灭绝动物的稀奇眼神看着她,大惊小怪的语气让陈婉婷更加愤怒。
“我不会参加合唱比赛的,绝对不会。”她说着便将脸埋在了桌上,她的倔强和脾气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征兆的,也是可怕的,这方面尹航已经领教过了。
“你们女生之间的事就是这么无聊!”尹航咬着笔杆,歪着头趴在她的脑袋边上,对着她为的耳朵说:“但是,你怎么也必须给金班长一些面子吧。”
陈婉婷一下子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说着“面子?有人给过我面子吗?我一个人在琴房里看着你们练歌,没有人当我存在,谁给我面子了?我就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连着说了三个不去,终于成功的将尹航从椅子上说到了地上。
尹航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内心里不痛快的骂道,你娘了个蛋!男人是为面子而生的动物,此话并非妄言。此刻对于那些纷纷看向自己的目光,尹航懊恼极了。
但是他的脾气不知为何已经被陈婉婷磨光了,自从那天在放学时背着她走到车站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路上吵架的现象,一向性格封闭且冷淡的尹航,此刻也收敛住了自己的脾气,因为他知道,不是每个女孩都有勇气和冲动,在自己那位混蛋舅舅面前如此保护自己的,陈婉婷是个傻孩子,同时,也是个好孩子。
所以,遇到二人发生不愉快的情况,多半都是他追在她的屁股后面,叫喊着她的名字,替她驱散那些无法理解的情绪:“陈婉婷,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陈婉婷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她是个借坡下驴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如果受到了委屈,得到安慰后多半她会哭的更凶,也许是她从小受到的委屈太多了,也许是她得到的关爱太少了,此刻,她不顾一切的向着阻隔两人车站的马路冲锋。
“你是不是疯了啊?”尹航拽着她的胳膊:“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他猛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以前总是不主动给我发短信?为什么你和孟筱雅在假面舞会上跳舞?为什么她站在你身边拍照的时候笑的那么灿烂?为什么运动会我的脚受伤了,你不是第一时间安慰我,而是和孟筱雅那么亲密的谈天说地?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感觉那么冷漠?那么有距离,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全部故事么?故事呢?你根本就是骗我的。你舅舅,你舅妈,台球厅,这一切都是什么啊?”
她一口气将自己埋藏许久的疑问全部像倒豆子一样抖了出来,街上的人纷纷看向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孩,但是尹航却听的一头雾水,他皱着眉头,狠狠的抓了抓脑袋:“老天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女人都爱这么无事生非吗?你……”
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便看到她哭了,她的眼泪像无法抵挡的汹涌洪水,冲破了眼眶而决堤,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样子,也是她第一次在除了自己父母之外的人面前哭,从最初的抽泣,到最后的哽咽,她有一种上不来气的窒息感,他只好紧紧的抱住了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亲爱的,别哭了。”
其实陈婉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那天哭的那么伤心,她拼命的钻进他的胸膛里,他略显单薄的身体,是她全部的精神堡垒,她的霸道和不讲理全是伪装。
“尹航,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会离开我,班里的关系这么复杂,还有你那些让人不解的家庭。”她不敢将孟筱雅在蛋糕店为她分析的那些事告诉他,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柔和爱护。她实在太需要一个依靠的肩膀。
合唱比赛的那天,她没有参加,无论班主任和金唯丽以及孟筱雅如何劝说,她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退出。那天班内的第一首曲目是长江之歌,第二首曲目,是友谊地久天长。孟筱雅的钢琴水平,在合唱比赛后声名大噪。女生部和宣传部极力推选她为部长,那位叫学姐冯盈更是与孟筱雅成为了关系密切的朋友,当她拥有新的朋友时,很快便将这个以退出合唱比赛示威的女孩忘记了。
班内夺得了合唱比赛的冠军,每个班级的比赛现场更是进行了高清晰的录像,虽然陈婉婷退出了比赛,但是录像带总是没有少了她的,她看着一个个精神饱满的朋友们,高兴愉悦的唱着:“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