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在运动会上,尹航会故意输掉那场男子八百米比赛吧?”伴着优雅的音乐,孟筱雅同样优雅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疑惑的女孩,这样的表情满足了她极大的骄傲感,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完全将他人玩弄于手心之间。
果然,陈婉婷默契而应景的点头,孟筱雅的话一下子戳进了她的心坎里,这便是知己吧,许久没有能一下子这样正中的猜透她从未说破的事,内心的激动犹如撞鹿,她一五一十的说着:“尹航告诉我,是因为他在第二圈突然找不到感觉了。”
孟筱雅险些将刚刚啜了一口的咖啡吐出来,她忍住笑,用洁白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他真的是这样跟你说的?好吧,尹航还真的是很爱护你。”她的心里同样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而这样的激动是有毒的,它随着陈婉婷眼中越来越多的困惑而加深。她决定饶过这个可怜的小兔子,所以淡淡的说:“是因为刘敬波。”
“什么?”陈婉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个和刘敬波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告诉我,因为他们兄弟情深,然后尹航甘愿让出这个名次给他吧?但是,这也说不通,因为刘敬波那个笨拙的胖子根本不可能得第一名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因为刘敬波在追求李丰蓝,他们现在是情侣,而李丰蓝和我一样,对金唯丽早就有看法了。这次八百米,刘敬波根本就没有报名,他只报了铅球。是咱们的金大班长热心肠的将他推上去的。所以刘敬波和尹航,站在了同一个跑道上。”
陈婉婷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在预赛的时候,在检录处看到刘敬波的名字时,她好奇了许久,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她被孟筱雅所说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了。
“李丰蓝和刘敬波在一起后,我们的关系就没有从前那么好了,她一天到晚的和那个胖子腻在一起,根本就不管我的感受。他们两个为了报复金唯丽的做法,便找尹航去商量,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尹航拿到两个第一名,金唯丽就会更加在老师那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所以,婷婷,其实那天你公然和班主任顶撞,是很傻的行为。她和蔼的微笑着,亲爱的婉婷,你把别人想的太简单了。”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个很简单的人,自从小学到大学,老师与同学和父母不止一次的说她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孩子,但是每次听到这样的评论,她的自卑便会加深一圈,单纯是贬义词,意味着你没有办法去融入这个乱相迷离的社会。
但是她依旧认为,尹航是被迫无奈的,如果有可以夺得第一名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不再怪罪他了,反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你还记得吗?你坐在我身边的时候,金唯丽那里一直空着座位,然而你坐到后排以后,她的身边立刻就有了其他人。”孟筱雅望着不远处一块粉色的桌布:“这样的人,她身边怎么会缺少朋友呢?倒是你,婉婷,你千万不能再和她对着干了。”
陈婉婷低下头想了许久,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党课名单里没有自己名字,而后又被加进去的场景,忽然之间,她认为孟筱雅说的是对的。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她。她抬起头:“但是那天我听到李丰蓝在教室里讲我坏话,你也在旁边跟着一起笑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天的事情让她异常气愤,虽然在军训内她也听到过她们对她的评价,但是她无法忍受她与李丰蓝成为朋友后,她会有这样的做法。
“呵呵。”孟筱雅冷冷的笑了笑:“如果当时在场的是金唯丽,她会笑的比我更大声。你认为所有的人在一起欢笑,就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很好吗?如果不是她金唯丽,我们考试作弊的事,会被米老鼠发现吗?你一定还会认为,我看的出来,我和尹航在一起,让你很不舒服,但是你想想,李丰蓝有刘敬波,我有什么?我只有抓住尹航,让这样微妙的关系保持下去,何况,那天在假面舞会碰巧和他一起跳舞后,我就感觉他是个不错的人,起码,他对你是很好的。”
那天从蛋糕店出来,陈婉婷内心布满了乌云,她再也没有了第一次与孟筱雅来到这里时候的欢心,尽管她很想知道尹航那样做的原因,但是内幕以这样的方式向她揭开,她无法接受。她看了看孟筱雅,不解的问道:“曾经有本杂志上说,当一个男孩在女孩面前表现的特别成熟,并且不告诉她内心的秘密时,就说明这个男孩并不是真的爱这个女孩,对吗?”她相信,拥有无限爱情故事的孟筱雅会为她解答。但是孟筱雅只是随意的笑了笑:“你啊,就好好珍惜你的尹航吧,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微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让她又回到了简单的样子。
“筱雅,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内心的话,这些故事,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她垂下了眼睛:“包括尹航,包括,金唯丽。”
她笑着扶住陈婉婷的肩膀,将温柔的目光推进她的眼底:“别想太多了,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才最重要。”后来,当她和孟筱雅成为敌人后,她仍旧忘不了这句话,当她在当天的日记本里写下这句话时,不会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一个怎样的未来。
家里的时钟一刻不停的记录着陈婉婷一点一滴的变化,犹如那本被她珍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母亲切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父亲推门而入,递过来一杯梨水。正当父亲要出去的时候,陈婉婷轻轻叫住了他。
“爸,我真的很想和您商量一件事,能不能别再做对我不利的事情了。”
父亲坐了下来,手足无措的迈着苍老的步子,他唯唯诺诺的样子让陈婉婷一阵厌烦,不等他发问,她便继续说着:“你能不能别再去学校了?别再去找尹航好吗?我不管你和他说过什么,但是我请你,和妈妈,别再去学校找他了。”
“小声点,这话让你妈听到了,她又该骂你了,好好看书,一会该吃饭了。”
“我请你别再去学校了,好吗?”陈婉婷重复了一次,她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硕大的不锈钢水杯:“这是他千辛万苦跑运动会,才得到的奖品,但是他送给了我。爸,尹航是个很好的男孩,他对我真的很好,你别再去骚扰他好吗?”
坐在床沿上的父亲不停的挫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懦弱与母亲的强势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陈婉婷便继承了这样内敛而又狂放的分裂性格。
“还有,以后不用送我上学了,我自己好手好脚的,可以走。你不觉得难看我还觉得难看呢,我是女孩,你要懂得尊重我的尊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成熟而沧桑一些,这样义正严词的讲话,是不敢和母亲进行的,因为她害怕母亲的责骂。
门被轻轻的关上了,父亲只留给了她一句话:“我做任何事,都不会是害你的。”
陈婉婷彻底倒在了桌上。对于这样天生愚钝的父母,她无能为力。自己的单纯,一定也遗传了父亲和母亲。因为简单的人,总是懦弱或粗暴的。
二十岁以前的她,是父母手心里呵护的宝贝,她宁可愿意相信咖啡馆内,孟筱雅那样推心置腹的言辞,也不愿意接受父亲的说教,毫无例外的,今天下午的聚餐,孟筱雅再一次为她掏了钱。班内很多女生都知道,孟筱雅用的笔都是日本进口的。
那天以后,父亲果然不再送陈婉婷上学了,当陈婉婷克服着脚痛,一步步的走向车站时,犹如拿破仑走进新大陆一样惊喜和活力,其实,只要她回头,就会看到小区门口伫立的身影。亲情只有在失去的那一瞬间,才会从负担转为想念。
她依旧与金唯丽一起欢笑,让尹航搀扶着她走过那些熟悉无比的回家路,每天放学厚着脸皮像李丰蓝借走日记,只是总有一些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运动会的啦啦队的成员们得到了二十块钱补助,以及和冠军合影的机会,陈婉婷有些后悔,没有拿到名次,没有进入啦啦队,不然,她一定会和尹航亲密的照一张合影。他能做的,只是费尽心思的向社团里的人要到了尹航的所有照片,然后剪下来贴在日记本里,将他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屏保,每天睡前看一遍。但是这些事,她不会让尹航知道。那些一起走过的风景,只有她一个人来记录和追忆。
那天放学后,尹航再次神秘的将她拉到了校园门口,当她以为又是什么意外的小礼物时,却赫然看到他的身后,立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他戴上头盔,一把将她拽到了车上,一脚踩开油门,低声说了一句“抓稳了。”车子便窜了出去。
保安呆呆的看着这两个孩子,放学路过的学生们整齐划一的看着这辆车像箭一样飞驰过学校门前的马路,陈婉婷抱着尹航的腰,一路上疯狂的尖叫着。
那是绝对拉风的风景。街边的店铺像风一样从眼前刮过去,陈婉婷的心像飞出来一般激动,她从来不知道尹航还会开摩托车,这样的刺激和过瘾,是她活了十九年从来不曾有过的。
她大喊着:“尹航,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一个你肯定没有去过的地方。”他的声音伴着摩托车的轰鸣,直达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