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艾丽卡送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麦克早已饥肠辘辘。虽然艾丽卡邀请麦克留下来吃晚饭,但他还是决定先回家。麦克和艾丽卡的家相隔五个街区左右,所有并不算很远。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麦克回味起了艾丽卡的那个意外之吻。虽然和自己预先设想的接吻地点不太一样——不是在海边,不是在一家高级餐厅,也不是在槲寄生下……但和艾丽卡的第一个吻依然是浪漫无比。甚至现在,麦克还能感受到艾丽卡嘴唇的温柔触感和嘴唇上的迷迭香香水味。
该死的!这不是真的吧……
麦克一直以为自己可能要等到高中毕业才能得到的那个吻,却在十二年级的第一天就得到了。麦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手指上留下了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千真万确!
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好后,麦克便冲进了家中。走进客厅的一瞬间,食物的香味便即刻扑鼻而来。培根、西红柿、菠菜、香菇、梨子和草莓,这简直是太完美了!三个月前,莱恩提出在每天的晚餐尝试一下所谓的“旧石器饮食方法”,即彻底停止摄入谷物和面食,而以肉类、蔬菜和水果作为食物。麦克表示这完全没有问题,毕竟是莱恩负责做饭,自己负责吃就可以了。实施这种饮食方法的头几天让麦克有些不适应,因为他常常喜欢把肉和蔬菜夹在面包中,并涂上一层番茄酱和蛋黄酱一起吃,单纯地吃肉和蔬菜总让他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想要些面包,爸爸。”这在一段时间内成了麦克在晚餐时的口头禅。
“你可以要任何想你想要的东西,麦克。”莱恩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块鸡肉,在一次晚餐中这样说道,“但你得记住,懂得选择和承担后果是谱写人生的入门法则。”
每当麦克要做莱恩不太赞同的决定时,后者总是习惯性地用一些似乎极富哲理性的句子来教育前者。尽管被无数次地被麦克指控为毫无意义的卖弄学问,莱恩却总又能用另一些他所称为的“名言警句”来反驳。
“谁叫我是个作家呢?!”这句话视为了莱恩在每次辩驳中的“绝杀”。
这时候双手分别拿着一瓶法国赛昂干红葡萄酒和一只高脚玻璃杯的莱恩从厨房走了出来,哼着歌曲的他在看到麦克后立马吹了一个男性对女性特有的挑逗性口哨,说道:“欢迎回家,戴维斯队长!”
“谢谢,戴维斯教练!”麦克故作夸张地对莱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莱恩对麦克挤了一下眼睛,将玻璃杯放在白色的大理石餐桌上并往杯中倒了半杯酒,红色的液体在触碰玻璃杯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去放下书包。”麦克说着便跑上了楼。
进入自己的房间后,麦克把书包甩在了一旁的角落里,接着全身摆出一个“大”字狠狠地躺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和丝滑的天鹅绒床单在几秒内被吸走了一天的疲劳和烦恼,这让麦克萌生出了一种就这样永远这样躺在床上的想法。麦克盯着天花板上的圆形灯盖,上面有一只正在划船的唐老鸭,那是他母亲生前为麦克画的。
麦克闭上眼睛飞快地回顾了新学期第一天的校园生活,新车、约翰的嘲弄、欢迎派对、队长、演讲、棒球队、莱恩以及——艾丽卡的吻……一想到这里,麦克又情不自禁地傻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还算是个不错的开头不是吗?莉莎?坎贝尔!哦,那个可怜的女孩,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被可恶的玛丽?约翰逊给玩弄了!想到这里,麦克就气不打一处来。另外,英语课老师肖恩?罗德里格兹布置的课题“裘力斯?凯撒的后现代影射”也让麦克头痛不已。有时候罗德里格兹先生常常会让麦克联想到莱恩,因为他们似乎有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共同点——喜欢卖弄学问。更让麦克痛恨的是,英语课是十二年级的必修课之一,他根本就没有退出的权利。麦克冷笑了一声,在一个人人可以为总统选举的投票的民主国家却不能让高中生完全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真是莫大的讽刺!
“麦克——麦克——”莱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睡着了吗?”
“马上就下来!”麦克朝着门口喊了一声。他很不情愿地将身体抬离舒适的床,换上一身室内便装后,三步并两步地跑下了楼。
餐桌上,麦克的狼吞虎咽和莱恩的细嚼慢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枝形吊灯的照耀下,食物似乎看上去更为鲜艳可口。莱恩在每吃完三四口食物后都会喝一口红酒,虽然麦克曾多次表示出自己对于酒精的不满,莱恩都会不厌其烦地摇动着食指说道:“你不知道每天喝一定量的红酒不仅对心脏有益,而且可以降低胆固醇吗?”
“在我眼里,酒精都一样有害。”麦克不以为然。
“我的上帝!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拥有七十岁老人的顽固?”
如以往新学期第一天的晚餐一样,麦克和莱恩会一起回顾上学期和暑假发生的趣事。在两人边回忆边互相调侃的过程中,麦克又不经意地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一天所发现的那个秘密,所以当莱恩谈及那个时间段的事情时。麦克总是有意识地回避。但即使是因为那件事,暑假生活依然算得上精彩。七月中旬麦克和莱恩一起去安大略湖钓鱼时,一条长达几乎一米的美国白鲟跳上了他们俩所乘坐的小舟,莱恩当即被吓出一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入水中;八月中旬,他们一起去中国SH进行了一番探险,在SH博物馆,莱恩兴奋地和每一个雕塑馆内的每一个佛像合了影;而在登上东方明珠的太空舱后,麦克和莱恩更是因为在塔上所见到的浦东美景而被震惊三分钟内没有说一句话。
在互相打趣了一番之后,麦克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转移到了棒球队上。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莱恩到底是怎样成为了棒球队的新教练。
“这是在审问我吗?”莱恩扶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
“当然不是,戴维斯教练。”麦克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队长怎么能质疑教练的权威呢?”
正喝着葡萄酒的莱恩在听到麦克的话后不禁大笑一声,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你——你——遗传——到了——我的——幽——幽——默感——”莱恩边咳边笑着说道。
“可不是?”麦克觉得莱恩说的“遗传”在这里显得非常讽刺。
“好吧,实话实说——”莱恩清了清嗓子,试图从刚才的失态中调整回来,“大概两个星期前我打电话给理查德?布朗,想和他谈论一下棒球队的事,毕竟连输两个赛季对任何一支球队来说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吧?”莱恩对麦克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谁知道他刚接电话的第一句话便是对我说他被检查出血糖超标,血压、甘油三酸酯和胆固醇都过高,并伴有颞下颌絮乱综合征的症状等等一些其他我听不懂的医学名词。他最后哽咽地告诉我医生对他说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并彻底改变他的生活作息,他在一年只能可能就与世长辞了,可怜的理查德……”莱恩看似严肃地说着,麦克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半点同情的表情。
“后来呢?”
“作为他的朋友,我在深表同情的同时——”莱恩吃了一口生菜,咀嚼的声音就像敲铃铛般清脆,“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他必须把所有的事都放在一边,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健康才是当务之急,如果他倒下了,到时候谁来帮助棒球队那群可怜的孩子呢?”麦克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莱恩也终于按捺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所以,作为他的朋友,我建议他去休斯顿进行治疗,毕竟你知道,那里提供德克萨斯州最好的医疗服务。而在治疗之后,他应该在家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我甚至把我的方法推荐给了他——瑜伽、健身还有——”莱恩用手指点了点餐桌上几乎已被吃光的餐盘,“旧石器饮食法,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最后,再一次,作为他的朋友,咳咳——”莱恩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向他提议,棒球队的那群小恶魔就交给我吧!”
“于是?”麦克已经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于是他就感激地同意了!”莱恩将双臂展开,像极了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托尼?史塔克在《钢铁侠》第一部中的摆出的那个极其自负的姿势。
“所以,你们之间的友情更为牢固了?”麦克在说道“友情”时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引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原话是‘太感谢你了,莱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我的兄弟!‘。”莱恩试图模仿着理查德?布朗那哽咽的声音。
说真的,麦克真希望能亲眼目睹布朗教练涕泪横飞的模样。在平时的训练中,理查德?布朗不禁近乎变态的严厉,甚至在比赛中常常把队员们骂得一文不值。麦克觉得球队在前两个赛季的失利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有这么一个野蛮的教练,者使得队员们都不敢发表他们各自对比赛的看法和见解,而在球队中唯一顶撞过布朗的就是麦克的好朋友约翰。要不是其他队员们的及时阻止,约翰可能就要因为殴打教练而上报纸头条了。
莱恩的幽默让麦克此前的顾忌烟消云散。也许,莱恩来作为棒球队的新教练并不是一件坏事。虽然有些尴尬,又或者会因为看到莱恩而不由地想到那个秘密,但如果那能为球队、为自己带来快乐,又何尝不可呢?
我确实可以选择假装永远都不知道那个秘密的,对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虽然没有第一天那般的戏剧性,但依旧算精彩。麦克对于担任队长一职的要领已经愈发熟悉,那种在发号指令时的紧张感和做决定时的犹豫已经渐渐消失。在莱恩的带领下,整个球队已经彻底摆脱了上一个赛季的消极和低迷。大家显然都非常拥爱戴维斯教练和戴维斯队长。在献出第一次的吻后,艾丽卡也开始增加了和麦克亲热的频率,他们常常会在学校的走廊或操场上接吻而不顾他人的眼光。莉莎?坎贝尔也没有再来主动接近麦克,这甚至让麦克觉得她在有意识地躲着自己。虽然有几次想和莉莎好好谈下这件事,但是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觉得有必要让恶毒的玛丽?约翰逊对这件事负责。
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早晨。虽然已经没有了七八月的燥热,但即使在九月,奥斯汀的天气也常常把麦克热醒。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他已经不需要莱恩特制的“闹钟”来起床了。洗漱好后,麦克像往常一样轻松地跑下来,而此时莱恩正在客厅做瑜伽。
“早上好,爸爸。”麦克说道。
“早上好,麦克。”莱恩闭着双眼,用一种近乎异常平静的语气回应道。
电视机正播放着CBS频道的新闻,报道的内容是在今天凌晨的洛杉矶所发生的一起大规模的陨石坠落事件。在主持人简短地汇报了一下此次事件的大致情报后,镜头由室内演播室切换到了事发现场。麦克看到电视中,黄色短发的女记者旁站着两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应该是亚裔。
“这里是CBS,我是通讯记者梅琳达?佩里,目前位于洛杉矶奥兰治县。今天凌晨3点12分左右,一个大规模的陨石群降落于我身后的山丘上。目前山丘已经被警方封锁,但我们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山丘上被陨石所击毁的树木和几个硕大的陨石坑。陨石出现的原因可能和今晚哈雷彗星的回归有关,但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充分证明两者的关联性。我们找到了此次事件的两位亲历者——”
“我叫怜,这位是菲利普。”那名叫做怜的亚裔年轻人说道,紧接着,画面中两名年轻人身体的下方分别出现了“利亚姆”和“菲利普”的字样。
“这太可怕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麦克对着电视机惊呼道。
“天知道。”莱恩换了一个姿势,依旧是用那平和的语气,“这种可怕的事情总是发生在洛杉矶。这很诡异,不是吗?”
麦克轻轻地摇了摇头,时不时因震惊而发出几声咕哝。
“嗯——陨石应该很大,我和菲利普被陨石撞击地面所产生的冲击波弹飞了好几次!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们都活不下来了,之后便出现了那个蓝色的——”那个叫做怜的年轻人继续说着,看上去有些惊魂未定,“唔——嗯——不好意思,我有些语无伦次了——正如我所说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有些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之后我们就碰到了克莱尔和约翰,他们帮助了我们,并为我们处理了伤口……”
看来那两个年轻人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吧。麦克思考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约翰——
“早上好,伙计!”麦克盯着电视机,说道,“你看新闻了吗?在洛杉矶降落的陨石——”
“你有麻烦了,麦克!”电话中,约翰的声音显得急促而焦虑,“足球队想免除你的队长职务!”
“什么?!”麦克的大脑一片空白,电视机还在播放着对那两位年轻人的采访。
“无可奉告!”那位叫做菲利普的年轻人看上去非常愤怒地对着话筒低吼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