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无悔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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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日记

我叫麦克·戴维斯,来自美国德克萨斯。今年九月我将迎来上大学前的最后一个学年——十二年级。这还是我第一次写日记,因为我从来都不认为记录一天的经历和心情对自己有何帮助,仅仅是为了多年以后再次回忆自己此时的感受?如果有写这种无聊东西的时间的话,我倒是觉得和朋友打上几局《使命召唤·现代战争3》更有意义。

但是今天我却破了例,我没有看着电视屏幕并对着耳机另一头的朋友怒吼,而是坐在电脑前写起了日记。我居然在写日记?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感觉真不像是自己。今天过得像往常的暑假一样,只是多了件收拾书包的工作,因为今天已经是八月三十一日,明天将会是我毕业季的第一天。

难道是害怕吗?不,与其说是害怕,倒更不如说是伤感。这将是和朋友们在一起相处的最后一年,和我的学校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了明年的现在,我想我应该已经准备好进入另一个世界了,而现在我所处的世界,大部分都将成为我的回忆。

再来说说我最好的朋友约翰·考伦斯。他有一头金色的直发,深绿色的眼睛,最让我嫉妒的是他的嘴唇——不是因为性感,而是在那层薄薄的红色皮肤上不知沾过多少女孩们的口红。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尽管他从没表现出一点用功的姿态。明年他将会去亚利桑那大学,并且他优异的成绩在此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包括耶鲁大学、麻省理工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其他四所重点大学的关注。而他选择相对排对排名并不靠前的亚利桑那大学的理由却是他喜欢亚利桑那的气候,用他的话说就是‘那里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气息’。说是这么说,但是德克萨斯的气候和亚利桑那并差不了多少,至少我觉得一年四季还是比较暖和的。他选择亚利桑那大学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无非是希望能遇到克里斯丁·斯图尔特那样的漂亮女孩,因为他是在看完《暮光之城》的电影后后断然拒绝了斯坦福大学的实习名额。而且在《暮光之城》上映的那几周,他每个礼拜至少去观影三次。就在我四次被他拖去再看这部电影时,我曾听到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更适合演爱德华……”

我们从一年级开始就是最好的朋友,想到这里,面对即将和他的分别我就觉得很失落。不过如果当他听到我说‘我真舍不得和你分开’之类的话,肯定会大声嘲笑我的吧,不过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但就目前的形式而言我是绝对不能说出如此软弱的话的,因为我是我们学校棒球队和足球队的队长。我很热爱这两项运动,对于能当队长我也感到十分满足。有全队的成员等待着你的口令,漂亮的拉拉队员们不断朝我抛眉眼,还有观众们的呐喊,有谁不喜欢呢?但是在光环的背后,我也顶着巨大的压力。作为队长来说,我也只是个新人,因为我的两个队长职务都是在上个赛季结束后才被任命的。而幸运的是前任棒球队队长大卫·科尔曼和前任足球队队长丹尼尔·贝克又都丢给了我同一个烂摊子——前两个赛季都相继失利,那也就意味着由我带领的两支队伍都得在今年的赛季夺冠。我真不知道应该感谢他们还是记恨他们,或许当初我就该坚定地推辞掉,但我在犹豫后还是接受了。

在我们学校的历史上,我并不是唯一同时参加两支球队的人,之前还有一位传奇人物埃里克·肯尼迪同时身兼棒球队、篮球队和橄榄球队的队员。但是同时能担任两支球队队长的,我还是第一个。尽管这件事饱受争议,有力挺我的,也有认为这完全是荒谬的,但我最后还是做到了。我想约翰的强烈支持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不得不说的是,他和我一样都是棒球队和足球队的队员。在这两项运动上,应该说我们的实力不相上下。不过照两支队伍的教练以及其他队员的描述,我的棒球要比约翰更强,而足球是约翰更厉害。毕竟话说回来,对于足球的热爱还是源于约翰的引导。但是我想我在这两项运动上的临场发挥都要更强一些,不然我怎么会被选为队长……

对了,不得不提的是,约翰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想他的光辉情史足够可以出一本书了。卡洛琳·尼古拉斯、雪莉·伯肯、史蒂芬妮·杰克逊、艾米·多赫提、桑尼·洛瓦托……我已经数不清他到底和多少女孩约会过了。

让我接受两个队长职务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我的女友艾丽卡·金。她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中国人。同时她也是我们学校的万人迷,是无数男生追求的对象。她那头秀丽的棕色长发总是散发出玫瑰花的芳香,她性感的嘴唇总是有一种让人想吻的冲动。不过我们在一起两年来却还从未接过吻,我想是因为我们相识的经历对我们两个人都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吧。

我和艾丽卡是在十年级的一节化学实验课上认识的。其实也不能说是认识,因为我们早就知道对方,只是从未说过一句话。在那节化学课上我和艾丽卡被分到了一组进行实验。当我正在稀释氯化钠的时候,嘴里的口香糖不知道怎么掉了下来,恰好掉进了我正在稀释的氯化钠中,而溅起的溶液就不偏不移地飞向了艾丽卡的嘴唇。这本是一个很正常的小失误,我只需要递给艾丽卡一张纸巾并说声抱歉就能完事了,可不幸的是这整个过程都被那个以散播学校内各种丑闻为嗜好的八卦女王玛丽·约翰逊看到,于是“麦克·戴维斯在化学课上强吻爱丽卡·金”便立刻传遍全校。虽然如今我和艾丽卡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笑话看待,但它还是成为了我和艾丽卡接吻之间的一堵无形的墙。即使当我的男性荷尔蒙战胜了心理阴影的情况下,艾丽卡却还是推脱说这需要时间。所以不能和艾丽卡接吻的这件事一直都是约翰的笑柄,用他的话说就是‘如果是我的话一天能和她吻上十次’。该死的玛丽·约翰逊!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艾丽卡和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以她的美貌和人气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出色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很差)。就在全校认为她即将和篮球队的队长,同时也是所有女生向往的托马斯·肯尼一起出席那年的冬季舞会时,她却主动过来邀请了我。我想我当时是被吓傻了,竟然回绝了她。直到约翰在我背后狠狠地拍醒了我,告诉我说这是“机不可失”,我才赶紧用“必须由男士邀请女士”的借口挽回了这次机会。感谢约翰,否则到目前为止,我和艾丽卡可能依然只是好朋友。

在那次舞会上,艾丽卡告诉我她喜欢我的性格,说那是一种给人安慰和依靠的感觉。我回应说我也非常喜欢她眼神中的那份自信和温柔。虽然这只是被惊吓到的情况下慌忙做出的回应,但不得不说,除了她的美貌和曼妙的身材外,我确实欣赏她的性格。而她蔚蓝色的眼睛,好像永远在给我鼓励和支持。当我问她该不该接受两个队长的职务时,就是她那双眼睛给了我答案。

看到艾丽卡的眼睛也总给我一种亲切感,这不仅是因为她的性格让我有这种感觉,同时也是因为她的眼睛的颜色和我父亲是一样的,都是蔚蓝色的,就像海洋。

我父亲莱恩,是一个畅销小说家。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他就一个人将我抚养到现在。母亲的去世让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变得更加牢固,我们之间一点都没很多父子之间的所谓的“代沟”,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当其他处在青春期的孩子都将心事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时,我却一直在做着和同龄人相反的事——告诉自己的家长。他是个极其优秀的男人,不仅承担抚养我的责任,还得承受出版商的各种压力。但他一直没有再婚,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希望我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只保留自己亲生母亲的回忆。我似乎也不能帮助他太多,因为我也知道对于他来说妻子的存在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从不要求我为他做些什么,即使再大的压力,他也总是一个人顶着。并且他总是说:“我的书就是我的避风港。”

我想他的确是能在写作中得到慰藉。虽然他的创作是以恐怖小说和科幻小说为主,但他还是会无视出版商的要求写一些并不大众的情感类的小说,就比如那本《气球之心》。那本书是以我和他的生活为蓝本而写的,很多细节都透露出我们俩在相处过程中的真情实感。这是他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本。虽然这本书的销量远不及他的恐怖小说《墓地深处》和那本已经被翻拍成电影的科幻小说《好望角的尽头》,但文字间所流露出的细腻和真挚依然被很多人欣赏。就连他自己都认为他似乎更适合写《气球之心》这一类的小说,而如此畅销的《墓地深处》和《好望角的尽头》只是他不得不和生活所做的妥协而已。

因为书的畅销,我们始终没有什么经济上的烦恼,我想这是我和父亲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的基础。我们每周六都会在我家的草坪上一起打棒球,那是我的棒球之路开始的地方。正是我父亲教会了我投掷出了第一个球,打出第一个全垒打(虽然那一击不幸打中了他的额头)。他亲自来现场观看我的每一场比赛并声嘶力竭地为我助威。有一位如此为自己卖力加油的父亲的确很棒,可这却让我们的拉拉队显得很难堪,就好像她们一个团队的呐喊都比不上我父亲一人的嘶吼。在拉拉队队长塞拉·里奇多次的婉言劝说下,我不得不告诉父亲在观看比赛时尽量保持冷静。他也努力做到了。但另一件让我们棒球队教练威廉·布朗恼火的事又随之而来。我父亲曾不止一次地从观众席来到赛场上,用教练的口吻来指导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起初,布朗先生也只是饶有兴趣地在一旁打量这位“业余教练”,可是直到父亲的战术多次让我们队反败为胜,队员们的声音由“戴维斯先生这次比赛还会来吗?”变成‘戴维斯先生你简直可以做我们的教练了!’后,布朗先生终于将他积压已久的怒火朝我发泄了出来:‘如果你觉得你那个万能的父亲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去大联盟找份教练的工作呢?!’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时,他只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他会找布朗先生谈谈。在他们用了一个下午充分交流之后,他们居然成为了好朋友。布朗先生在一次训练前,正式宣布了我父亲将正式担任技术顾问,协助进行球队训练,而且每当布朗先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缠身时,我父亲也会担任临时教练。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让球队里的所有人都匪夷所思,脾气一向火暴的威廉姆·布朗竟然让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甚至曾影响到他威望的人来担任技术顾问和临时教练,这简直是向我们展示玛丽·约翰逊如何变成一个沉默害羞的小女孩!而当我问及父亲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永远是一脸坏笑地告诉我说这只是杰出的作家所拥有的一项小技能而已。

我爱我的父亲,他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从九年级开始,我似乎觉得我们中间少了些什么,而我对缺少的那部分却一无所知。我们一直在互相交流和探讨,应该说我们两人心中的各种问题都能得到对方的理解,我们也在不断地进行着换位思考,我一直觉得青少年和父母之间的隔阂在我们之间是不存在的。不过那种环绕在我心中的苦涩的感觉,却一直无法被消抹。我也曾在父亲面前提及我的这种不安,他却认为这只是存在于青少年的一种普遍现象,而非心理疾病,所以根本没什么担心的必要。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对他敞开心扉。我曾试图和约翰讨论此事,他并没有给出一个积极的回应。毕竟他觉得他和他父亲就像是两个永远在排斥对方的同名磁极。但艾丽卡却对这件事到是很重视,她热爱心理学。但她一时间也无法对我的情况做出准确地判断,所以只能不断地询问我的感受有何变化,并且规定我每十五天写一篇报告,记录我最近的状态。这让我觉得我好像成了她的实验小白鼠……当然我知道她在关心我,不过这种频繁的询问和定期式的总结真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其实更奇怪的是那个心理现象本身,它时有时无,却始终没有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我只是会在独处的时候偶尔体会到那种感觉,刚开始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想要找出这种不安的根源所在,但这种想法很快就会因为各种外界的干扰而被遗忘。毕竟我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显然要比约翰和他父亲之间的好太多了,况且我从不担心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无法和平地解决的重大问题。而一个问题的解决也往往会让我们之间的羁绊更加紧密。所以也许就像父亲所说的,这根本没什么担心的必要。

“黄昏下,父子两人在沿着海岸在漫步。

麦克的一只手拽着那只红色的气球,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莱恩的手心,而麦克的手看上去是那么的小,就好像莱恩稍微用些力就会将它捏疼。但是那只大手此刻却如此温柔地握着那只小手,就好像母亲让婴儿尽可能舒适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爸爸,妈妈她……还会回来吗?’麦克望着站在一旁的父亲,担心地问道,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嗯……她只是乘着气球的妈妈,飞去海的另一边等我们了。’莱恩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我们也让我的气球带着我们去找她吧。’

‘哦,我恐怕目前还不行……因为——’莱恩停了下来,转过身蹲下来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他也许还不想去。你知道,他还没有长大,还没足够的力气把我们带过去。’

‘你的意思,他也还是个孩子?’麦克把气球拉到了怀里,用双手搂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让气球飞走了,‘那他会想他妈妈吗?’

‘是的,当然会。你可别以为他的肚子是空空的,其实他和你一样,也和我、和妈妈一样,都有一颗温暖的心。’

‘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带我们去妈妈那?’

‘嗯,我恐怕这会有一段时间,我暂时也不太清楚,但是你会知道的……’莱恩感到鼻子抖了一下,‘等你长大后……’”

这是我认为在《气球之心》中最凄美的一段,书中父子的名字就是用我的名字和父亲的。其实在母亲去世时我就很坦然地接受了事实。父亲也没有像书中那样,编了一个美丽的童话来告诉我。因为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我明白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尽管小说很美,但那种故事对我来却永远只是海的另一边那样触不可及。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和我父亲之间只是一层虚幻的感情,我却还在掩饰,好像只要我安分地生活,这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揭示。但是我必须还是得像七岁时接受我母亲的去世一样接受另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太突然,让我恨不得逃离这个世界。

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中,我回忆中的一切也都只是谎言的碎片。

看来我的那种感觉是对的,它是一种征兆,预示着我和父亲之间的羁绊并不会像我所掩饰的那样好,即使我现在还在掩饰……

善意的谎言吗?还是跨越血缘的爱?再美的修饰也掩盖不了……

够了!莱恩·戴维斯不是我真正的父亲!

麦克的手指似乎再也不能动弹了,他感到心中涌动着一股无法平息的怒火。当他再次浏览了一遍自己的第一篇日记后,便直接删除。

他关闭了电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该死的,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当麦克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和分针同时指向数字12时,才意识到这一篇日记竟然占用了他这么久的时间。他又一次看了一眼屏幕上所闪烁的光标后,便关闭了文档并将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