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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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黑白无常

落日西斜,申时过半。

夕阳如火,烧红西天,象征着江湖正在燃烧一场席卷整个中原大地的烈火。小燕子忽然想起七年之前的灵犀阁,与天元阁一样,灵犀阁亦极擅散播谣言,煽动江湖客,使江湖客成为一颗一颗不畏生死的棋子。

有人弈棋,弈棋者需要棋子。

黑的白的,落子无悔。一旦被安置在棋盘上,便极难脱身。

易筱君只知自己已成为一颗棋,却不知真正的弈棋者是谁,棋子无数,弈棋者却只有两个。她自知无力脱身,故而坦白一切,将邀请函与信一同交给小燕子,小燕子是她的榜样,是一名真正的女侠。

白纸黑字,写明来意。

奇怪的是:同在一艘巨船上的傅青山与冷星落,却是同船不同心。前者邀请白玉笙如期到天元阁赴约,后者却直言此番夺剑大会藏着一个未知的阴谋,请白玉笙务必不要上当受骗。

冷星落与傅青山都有一个共同的经历,那便是与灵犀阁有关。冷星落自幼由徐先生抚养,自不必说,而傅青山与商仲永亲近,商仲永实为徐先生的下属。如此一想,天元阁与灵犀阁之间或许有着必然的联系。

只是徐先生已葬身江底,她实在想不出谁会是幕后主谋。她所能断定的是,傅青山也是一颗棋,一颗被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棋。

易筱君道:“去或不去?”

小燕子道:“去,自然得去。冷星落明着让傻哥哥不要去,言语间却多番提醒夺剑大会是一场阴谋,以傻哥哥的为人,一定不会坐视阴谋不管。何况秋霜与无影,本是傻哥哥的剑。”

易筱君道:“傻哥哥?”

小燕子道:“白玉笙。”

易筱君道:“我曾听师父说,白玉笙是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

小燕子打断她,告诫道:“江湖真假难辨,想要知道真相,不能单凭听说,有时亲眼所见都不一定为实,更遑论传闻。”

易筱君道:“不错,秦中举便是一个披着清官外衣的巨贪。”

小燕子瞥一眼地上的樊篱,缓缓道:“七年之前,樊不凡夫妇追踪女淫贼胡媚儿来到七里镇,正好与傻哥哥相遇,当时江湖都在盛传傻哥哥一剑杀死穆青峰,能杀傻哥哥者,便可登顶天下第一剑。结果慕容虹身中胡媚儿的梅花镖,毒发身亡,而樊不凡一心想要打败傻哥哥,竟暗中偷袭,将傻哥哥刺成重伤。再到后来,樊不凡接受另一名剑客的挑战,自天下第一剑的宝座掉下,自杀身亡……”

易筱君听在耳里,惊于心底。与师父讲的故事不同,此番小燕子的描述似更真实,亦更匪夷所思。若果真如小燕子所言,江湖实在真假难辨、善恶难分,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名誉地位对人性的扭曲。

利欲熏心者,随时可堕身成魔。

正想着,却是斜地里刺出一剑,直取小燕子的咽喉。原来一直昏睡的樊篱突然睁眼,猛地自地上站起,剑随身动,快如疾风。小燕子连忙推开张长生,张长生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她自己却脚尖轻点,接连飞退。

退至十步之外,方才停下。

一名剑客,一名曾经的天下第一飞贼,就这般交起手来。

易筱君连忙提剑赶上,想要劝止樊篱,岂料她未得近身,樊篱便运起剑势,使出避水剑第一式,朝小燕子招呼起来。剑锋太盛,招招逼人,小燕子没有银针乃至任何武器,只得左右腾挪,不停躲闪。但她轻功着实不凡,樊篱的剑法虽是奇异诡谲,却不能伤她分毫。

她就像一只真的燕子,轻盈曼妙。

饶是樊篱剑法凌厉,招招要命,她总能化险为夷,来去自如。

樊篱久攻不下,已然心急,且小燕子只顾躲闪,未攻一招,故而他全然不顾防守,用力刺出一剑,想要一剑将小燕子拿下。岂料小燕子早有防备,霎时凌空飞起,飞至足人高时,踩着避水剑,一脚踢中樊篱的下巴。

脚力虽轻,却稳稳命中。

樊篱连人带剑,重重飞出,倒地的那一刻,他手中仍紧紧攥着避水剑。原来七年时间,他的剑法虽有大成,却欠缺对敌经验,更兼被仇恨冲昏头脑,以致急于求成,着了小燕子的道。

有过失败,方知变招。

未及细想,他已连人带剑飞起,攻向小燕子。

做梦都想报仇的他,如今认定的仇人之一便在眼前,岂会服输?他知道白玉笙与小燕子的关系,只有拿下小燕子,方能牵制白玉笙。或是此前用力过猛的缘故,他的剑招变化有余,力量稍欠。小燕子见招拆招,拆过数十回合,已然胜券在握。

樊篱的剑,正自渐弱。

一柄渐弱的剑,渐弱的不是剑本身,而是剑客必胜的意志。

就在小燕子处于绝对优势时,却自西方飞来一黑一白两位剑客,皆长剑刺出,分取她的左右,她躲过其中一剑,却未能躲过另一剑。被刺中的右肩霎时殷红,有血溢出,如血色晚霞。

燕子受伤,落在地上。

张长生眼瞧着小燕子中剑受伤,不顾一切飞奔而至。只是他刚到近前,便被黑衣剑客抬起一脚踢飞,竟是昏死过去。易筱君则站在小燕子身旁,玲珑出鞘,直指来者不善的两位剑客。

黑衣、白衣皆头戴吐舌面具,如黑白无常,狰狞可怖!

他们杀气侧漏,绝非等闲之辈!

小燕子握住受伤的右肩,已然心惊,面上却自镇定,思忖着脱身之法。两位剑客的武功显然较樊篱高出许多,更可怕的是他们身形一致,剑法相类,竟似孪生一般,若不细瞧,却是极难分清。

若论单打独斗,虽不敢言胜,却极少有人能困住她。

只是如今局面,以二敌三,人数上已是吃亏。而她方才经一番苦战,已是力竭,若再拼斗下去,怕是自讨苦吃。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瞥一眼樊篱,挖苦道:“自古听闻为父报仇者,皆亲力亲为,甚为虔心,如今倒好,却有人买凶报仇。”

樊篱并不言语,却是盯紧刺伤小燕子的白衣剑客。

小燕子惋惜道:“避水剑啊避水剑,枉你一世英名,自称天下第一剑。只可惜你的继任者信不过你的剑,非得借别的剑来替你报仇,或许在他看来,你的剑与废铁无异,伤不得人。”

明着说樊不凡,却在挖苦樊篱。话虽少,却句句诛心,诛樊篱的心。

七年时间,他一直闭门练剑,折磨自己的肉体。七年过去,他自认剑法大成,故而前来寻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是仇人的对手。更为难堪的是,无名剑客的出现无疑在他伤口上撒盐。

剑客的尊严,绝不容别的剑客践踏。

他知道小燕子在故意刺激自己,但他同样觉得小燕子说得没错。他是一名剑客,是避水剑唯一传人,他不能任由别的剑客践踏自己的剑,只因践踏避水剑等同于践踏他的父亲。

他目光冷峻,盯着白衣剑客。

只因猎人在狩猎时,绝不允许别的猎人染指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