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耿达脸上的决绝之色,李仲飞掠过一丝不详,急忙大吼道:“站住!你想干什么?”
耿达头也不回道:“回京!”
李仲飞抢前两步,一把拽住耿达道:“你怎么还说了不听了?”
“将军无需多言!”耿达梗着脖子道,“末将决心已定!”
李仲飞急道:“有这心思,还不如咱们连夜赶去天目山中军大营,安置妥当之后,我再进京复命。圣上若是知道飞虎军诚心归降,定不会为难辛大人。”
耿达一愣,喜道:“来得及么?”
李仲飞也是急中生智,忽然之间有此念头,说完又想了想,觉得唯有此法尚算稳妥,忙点头道:“只要大军令行统一,绝对来得及!”
“好,就依将军!末将这便回去安排,大军即刻启程!”耿达大喜,疾奔而去,跑出十余步,又回身冲李仲飞磕了个头,这才匆匆走了。
其实但凡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去死?耿达命令一下,盏茶功夫,各营便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大军舍弃了所有辎重,只随身携带两日所需的干粮,昼夜急行,直奔天目山。
然而飞虎军极缺马匹,全凭两条腿走路又能快到哪儿去?两天时间稍纵即逝,才堪堪进入临安府地界,距离天目山仍有百里之遥。而且,经过这番不眠不休的急行军,飞虎军已近半数掉队,剩下的也早已精疲力竭、趋于极限。
李仲飞无奈,只得下令停止前进、稍事休整,并派亲卫骑兵沿原路返回,收拢掉队的士兵。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不是仅凭意志便能支撑下去的了,除了士兵困乏之外,干粮也将告罄,军心更是跌至了谷底。李仲飞心中明白,若非他一开始便拢住了耿达等人,恐怕此时已有逃兵无数了。
“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带兵啊!”李仲飞极为沮丧,一边巡视着营地,试图安抚士兵们的情绪,一边在心中颓然长叹。
耿达也满脸疲惫,亦步亦趋跟在李仲飞身后,大声为士兵们打着气,但士兵们只顾抱团酣睡,又有多少人能听得进去?
想到前面百里路途多为崎岖山路,照此状态至少还需两日方可抵达,李仲飞更是急得满嘴起泡,在营地中转了一圈之后,便让耿达将另外六名领军将校召集到一起商议对策。
几个人七嘴八舌争执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因为粮草不济,任谁也不能凭空填饱士兵们的肚子,士兵们饿着肚子,自然无法再持续高强度的急行军。
眼看天色将晚,李仲飞怕耽搁的越久,士兵们的情绪越低落,便试探着问道:“耿将军,不知还有多少人能继续赶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话音甫落,忽有放哨的士兵来报,称北面尘土飞扬,似有大队骑兵朝这边而来。李仲飞急忙带着众将出帐查看,果然见北面数里之外驰来一支骑队。
耿达脸色一变道:“什么人?”
“反正不会是敌人,如今大宋境内安生的很。”李仲飞有些兴奋,不管来的是谁,肯定是来帮忙的。
不多时,骑队近了,李仲飞一眼认出对方打的是龙师旗号,等再近些,已能看清为首之人乃自己的老熟人马参。
马参这时也看见了李仲飞,指挥手下减缓速度,停在营地之外,自己则径直来到李仲飞身边,滚鞍下马,抱拳道:“李将军,末将奉郭元帅和梁将军之命,特来接应将军。”
李仲飞这才想起马参如今已是龙师副将了,忙还礼道:“多谢马将军,不知……”
“将军放心,末将所带粮草足够大军五日之用。”马参指了指身后。
李仲飞依言望去,见骑队后面跟着许多满载货物的马车,不由喜道:“将军真是在下的及时雨啊!”
马参笑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队粮草不久便到,末将怕李将军等得心急,便率队先赶过来了。”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怎会如此粗心,未带够所需用度便匆忙上路?”
李仲飞深感自责,通红着脸道:“在下急着将大军带回天目山,好去京城复命,原以为两天足矣,谁知……唉!”
“一万人可和一两个人不一样,其中变数太多。”马参嘿然道,“不过将军没带过兵,考虑不周也在所难免。现在没事了,请飞虎军的弟兄们帮忙卸车吧。”
其实无须他提醒,耿达已命士兵们迎向了粮车,由于赶路匆忙,并未带有多少锅具,最后还是龙师士兵帮忙埋锅造饭,置办齐整。
李仲飞满脸愧色,将耿达等人一一引荐给马参,又冲马参躬身礼道:“在下代飞虎军的弟兄们,谢谢马将军了。”
“份内之事,将军何必客气?”马参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札道,“这里有圣上的手谕,末将就不宣读了,请将军自己看吧。”
“圣谕?”李仲飞忙双手接过,展信细观,良久叹道:“不愧是圣上,吾辈所不能及啊!短短两日,辛大人的事竟然已有了结果。”
耿达在旁脸色一变,上前半步追问道:“怎么了?难道辛大人……”
“耿将军放心,辛大人没事,圣上把他留在身边了。”李仲飞笑了笑,将圣谕塞进怀里,扫视众将道,“圣上另有重任交付辛大人,前些日子在下亦有所耳闻,这次对辛大人的委任,应该比官复原职还要重要。”
耿达奇道:“将军早知道辛大人会被起复?”
李仲飞点点头道:“若非你们几位闹了这么一出,辛大人恐怕已在任上了。”
众将羞愧,互相对视一眼,不觉各自垂下了头。
李仲飞不忍众将太过难堪,轻咳一声道:“如今辛大人重获重任,圣上又对飞虎军既往不咎,也算有惊无险,渡过此劫,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他稍作停顿,冲马参道,“既然圣上将飞虎军托付于将军,那在下这便告辞,先行回京了。”
耿达一听李仲飞要走,顿时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圣上说了些什么?将军难道要舍弃我们吗?”
李仲飞上前,拍拍耿达的肩膀道:“圣上念及在下经验不足,从今日起,飞虎军改由马将军统率。马将军勇冠三军、治军有方,你们跟着他,总比跟着在下要强,省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又冲马参道:“在下今晚便回京,请将军在此多留一日,等等掉队的士兵陆续赶至,两天两夜急行,有人体力不支也在情理之中,还望将军莫要责怪他们。”
“这是自然,末将绝非不通情理之人。”马参笑道,“可是将军想去哪儿?”
李仲飞怔道:“当然是回去面圣复命啊。”
马参哈哈一笑道:“将军误会了吧?圣上说把飞虎军交由末将,但没说不让李将军去天目山啊!”
“在下还去天目山做甚?”李仲飞愣了愣,又掏出手谕细细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并没有理解错。
马参却摇头道:“将军还未明白?入驻天目山操练的是豹卫,而豹卫不止飞虎军一部,末将只负责飞虎军,将军仍需统率原豹卫和调拨过来的殿卫士兵。与末将相比,将军的责任更重啊!”
“圣上是这意思吗?”李仲飞狐疑地又去看手谕。
“不会有假,”马参压住李仲飞的手腕,小声道,“当时韩大人也在圣上身边,是韩大人亲口向末将解释的。”
“原来如此,”李仲飞恍然大悟,仔细收起了手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