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丐帮弟子走后,李仲飞坐在房中,却又不禁犯了嘀咕。
紫英去城北接迎马车之时,是和他一同下山的,也就是说,那名六袋丐帮弟子将消息送到以后,便先行离去了。
既然张新走时没有等六袋弟子回复,那六袋弟子肯定要回茶摊与张新汇合,但为何两名押车的丐帮弟子最终是被紫英叫醒的?是那六袋弟子没有看见停在茶摊附近的马车?还是根本没有回茶摊?
若是没有回茶摊,难道早已事先与张新商议好了另有碰头的地方?既然早有商议,那么张新遇到马车便不是偶然,却又为何还要询问两名押车弟子的来意?这岂不是欲盖弥彰么?张新为何要欲盖弥彰?
马车确实被人动过手脚,这一点已毋庸置疑,而且是在张新走后、紫英去前,两名押车弟子昏睡不醒的这段时间动的手,如果六袋弟子返回过茶摊,那这段时间又要缩短了许多。
是谁能将时间算得如此精准?是无意间起了觊觎之心的小毛贼?还是有人一直尾随马车北上?
李仲飞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疑点越多,他感觉非常有必要找个人问问,而这个他心中最佳的人选便是韩侂胄。
韩侂胄与张新乃结义兄弟,张新来京不会不与韩侂胄联系,那么韩侂胄纵然对张新的行踪做不到了如指掌,也能知道个大概。
若连韩侂胄都不知道,那他只能再亲自跑一趟琥珀镇了,只有先弄清了张新和那六袋弟子的疑点,剩下的才好慢慢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念及于此,他疾步而出,正想去同朱熹打声招呼,却听别院外人声嘈杂。随着德伯将大门打开,竟涌进了一队官兵,而且带兵的将领他也认得,竟是铁人英。
“铁人英,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士兵?”李仲飞现在看到官兵便头皮发麻,忙横跨一步,拦住了铁人英的去路。
铁人英翻身下马,冲李仲飞抱拳道:“李兄弟,朱大人可在?”
“先生身体不适,昨夜又歇息的晚,想必尚未醒吧。”李仲飞一指乱哄哄的士兵,不悦道,“这些都是你的兵?大清早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给我赶出去,别扰了先生清梦。”
“太阳晒屁股了还大清早呢?”铁人英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明黄卷轴,嘿嘿笑道,“快去叫朱大人起床吧,有好事。”
李仲飞见是圣旨,忙道:“先生又要升官了?”
“升官,什么升官?”铁人英一愣,失笑道,“想不到数月未见,兄弟也成官迷了?”
李仲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有好事吗?不是升官还能是发财?发财也用不到圣旨啊!”
“谁说圣上不能下旨赏赐大臣?”铁人英晃了晃手中的圣旨,轻咳道,“好了,不闹了,快让朱大人出来,赶紧接旨吧。”
李仲飞却动也不动,又问道:“是不是先生进京的消息让圣上知道了,圣上派你来接先生进宫?”
“差不多吧。”铁人英横了向外驱赶士兵的德伯一眼,沉声道,“圣上有旨,命朱大人明日一早进宫,商议授课事宜。劳兄弟通报一声,我好及早回去复命。”
苦候了这么多天,宫中终于有了消息,对朱熹而言绝对是件喜事,但李仲飞心中却喜忧参半。他将铁人英拉到僻静之处,压低了声音道:“圣上没提别的事吧?”
“你以为圣上会提什么别的事?升官?还是赏银?”铁人英眨眨眼,哈哈大笑,尖锐的嗓音在半空飘荡,听起来格外刺耳。
李仲飞强忍着想捂住耳朵的冲动,正色道:“我问正事呢,这次可没和你闹。”
铁人英又笑了几声,才收敛笑容道:“好好好,你问吧,想知道什么?”
“圣上只是要与先生商议课业?没说政务变更的事?”李仲飞略作沉吟,小声道,“比如说信州,或者是隆兴军那边?”
铁人英摇摇头,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李仲飞叹口气,又问道:“你一直在京,这段时间,朝中是否存在对先生不利的传言?”
“我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铁人英跟着叹了口气,笑道,“但依我之见,这些事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李仲飞仍不死心,又问了几个关于玉笏门的问题,可任他软磨硬泡,铁人英不是顾左而言他,便是以笑带过。越是如此,李仲飞心中越是没底,更不敢冒然放铁人英去见朱熹。
就在二人纠缠不清之际,紫英从正堂跑来,冲铁人英盈盈一礼道:“有劳将军辛苦一趟,家父已在堂中等候。”
“醒了啊?”铁人英也不回礼,径直走向正堂,与李仲飞擦肩而过时,故意冷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
李仲飞听不过耳,狠狠瞪了铁人英一眼,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毕竟铁人英前来传旨,朱熹理应亲自出迎,铁人英为此埋怨几句倒也无可厚非。
由于未让他参与,李仲飞也乐得不用陪着磕头听旨,等二人进了正堂,他便在别院大门附近等候。
由于德伯坚持不懈的努力,涌进院子里的士兵已经全被赶了出去,三三两两聚在门外空地上说着闲话。而德伯则累的满头大汗,一手掐腰,一手扶住门框,不停喘着粗气。
李仲飞心生感慨,上前抵住德伯的后背,想以自身内力助他调息,谁知刚刚碰触到德伯的衣衫,德伯却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恰巧避开了李仲飞的手掌。
“少侠有何吩咐?”德伯顺势转身,冲着李仲飞拱手一礼
李仲飞愣了愣,收回手道:“老伯会武功?”
“少侠为何有此一问?”德伯一脸茫然之色,不着痕迹地退向墙边,喃喃道,“小老儿听不懂少侠的话。”
“算了,就当我没问。”李仲飞笑笑,一双剑眉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有种感觉,似乎这个花甲老人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老迈昏聩,而是一直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这时,铁人英带着一脸的不忿从正堂走了出来,待到李仲飞身边时,突然伸手把住李仲飞的胳膊,将其拽出了别院。
“怎么了?”李仲飞甩脱他的拉扯,笑道,“像所有人都欠你十万贯钱似得?”
“没什么。”铁人英笑了笑,不过傻子都看得出他笑的极为牵强。
“没什么便好,我就不送你了。”李仲飞自知与他无话可说,便想尽快将其打发走,好去忙自己的事。
铁人英却显然有话要说,又半推半请的将李仲飞带离了大门,直到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兄弟,有些话我不得不当面嘱咐你一句,你既然回京了,为何不去枢密院报到?总跟着这个老夫子蹚什么浑水”
“什么叫蹚浑水?”李仲飞没好气道,“保护先生的安全,怎么到你眼里成了蹚浑水了?再说这也是郭元帅安排的。”
铁人英冷笑道:“据我所知,郭元帅可没这么说过,他只不过让你劝朱大人回京。朱大人几次三番公然违背圣意,你当心从中受到牵连。”
“人在世上,做事全凭良心!”李仲飞越听越不是滋味,拂袖道,“你那套我永远学不来!好了,我还有事要办,你该忙什么便去忙什么吧。”
铁人英也急了,伸手想扯李仲飞的衣袖,却被李仲飞甩手打开,不由怒道:“你帮姓朱的就算有良心了,不帮他就没有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