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虎摆摆手喝令手下退后,片刻之间便清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场子。
围观的人群之中,虽然有不少人已猜到了疤虎不怀好意,但一者惧怕疤虎淫威,不敢出言提醒,二者卖艺大汉的技艺实在太过精湛,让人不想错过。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暗自劝慰着自己,凡事要往好的方向想,仍聚拢在场外,等待表演开始。
卖艺大汉见状,只得轻叹口气,重新接好了幡竿。
随着他一声低吼,幡竿再次上肩,像有了生命一般飞舞起来,但他全身多处带伤,身手早已不如先前灵活,过不盏茶功夫,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可疤虎不开口,他自然不敢停下,只能咬紧牙关勉强支撑,心中不住叨念疤虎等人早发慈悲,放他兄妹离去。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夜色愈发变得黑暗,虽有两侧灯笼照拂,幡竿顶端的凯旗却早已模糊不清。
原以为等疤虎看烦了、气消了,便可逃过一劫,谁知疤虎突然冷冷一笑,冲小姑娘努了努嘴道:“你兄妹行走江湖,想来配合娴熟,他一人舞得甚是无趣,不如你也上去吧。虎爷我高兴了,还有赏银。”
小姑娘无奈,只好跑到卖艺大汉身边,兄妹二人稍作对视,便见小姑娘手环脚蹬,灵猴一般攀上幡竿,飞快地向竿顶爬去,如履平地。
这一来,围观的人群仿佛忘记了这场表演的起因,看到如此精彩,又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
二楼的文衫男子却“腾”得离座起身,盯着小姑娘皱眉道:“不好,恐怕要出事!”
黄裙女子跟着点头道:“那个疤虎分明憋着坏呢,断不会轻易作罢。”
再看向场中,小姑娘已爬至幡顶,就听疤虎哈哈大笑道:“不错,这才像个样子,老子很满意,这锭银子赏你们了。”
说着,那五两银元宝带着寒光自他手中飞出,却没有落向场中,而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卖艺大汉的肩窝之处。
卖艺大汉猝不及防,整条手臂顿时酸麻的使不出半点力道,他痛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幡竿,三丈余高的幡竿转眼倾倒,将竿顶的小姑娘甩飞了出去。
围观人群惊慌失措,纷纷四散奔逃,街角处乱成了一窝蜂。
眼看小姑娘就要摔落当场,这下若摔实了,恐怕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许多看客不忍目睹惨状,捂脸的捂脸、扭头的扭头,情不自禁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尖叫声中,突然两道人影自“仙客来”二楼疾射而出,一道人影冲向砸落人群的幡竿,另一道人影则将小姑娘稳稳接住,抱在了怀里。
待两道人影飘然落地,人群惊魂初定,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卖艺大汉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顾不得伤臂剧痛,一把抢过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查看小姑娘是否受伤。
当看清小姑娘只是受到了惊吓之后,兄妹二人就此抱头痛哭,哭声撕心裂肺。
出手相救的正是那楼上小酌的青年男女,黄裙女子依在文衫男子怀里,不觉跟着俏目含泪,许久才想起疤虎一行。
扭头寻时,竟发现这群罪魁祸首好似没事人一般,仍在旁看着热闹。文衫男子勃然大怒,握拳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之下还敢行凶伤人,眼里就真的没有王法吗?”
“说我行凶伤人,谁看见了?”疤虎嚣张至极,指着围观人群叫道,“你?你?还是你?”
但凡与他目光对视之人,无不满脸惊恐地向后退去,生怕被卷入这场是非。
疤虎转了一圈,再次面对文衫男子,得意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老子作对?在这严州城中,老子连官差也不放在眼里!”
“哼!那小爷今日就替官差教训教训你!”文衫男子气极,一把抓住疤虎前襟,将其扯将过来,正正反反抽了四个响亮的耳光。
疤虎平日里嚣张惯了,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会料到文衫男子说动手便动手,等他反应过来,已是脸颊红肿、嘴角溢血。
又惊又怒之下,他挣扎着冲手下嘶吼道:“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抄家伙一起上,给老子弄死这个小白脸!”
顿时,十几个恶棍蜂拥而上,将文衫男子团团围住。眼看方才的一幕又要重现,人群之中不由发出阵阵叹息,均替文衫男子的下场担忧不已。
但他们哪能知道,这些恶徒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又岂是真正高手的对手?
那文衫男子恰恰正是高手中的高手,围观人群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十几条大汉便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疤虎这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绝对惹不起的硬角色,见文衫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竟像一个受惊的妇人般尖叫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行凶伤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文衫男子被他极其夸张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摇头叹道:“你不思悔改,竟然还想反咬一口,如此无赖留着也是祸害。”说罢作势欲打。
“住手!”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暴喝传来,原来是那离去不久的刘捕头又折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三四十个捕快。
刘捕头扫了一眼场中,将疤虎拽至身边,愠怒道:“怪不得从衙门里便听到此处喧哗吵闹,竟然还是尔等作怪!你这厮为何还在此纠缠?”
“刘捕头明查,小的刚要去仙客来,便被此人拦住,还……”疤虎故意不将话说完,缩在刘捕头身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刘捕头打量着文衫男子,阴沉下脸道:“阁下何人?怎敢当街行凶,伤人致此!”
“这些人是什么货色,你难道不知?”文衫男子冷哼道,“方才此人险些害了那个小姑娘的性命,你身为官差,纵然做不到明察秋毫,也不该一上来便妄加指责吧。”
“刘捕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小的被他打得实在苦楚。”疤虎一指自己带血的嘴角,不失时机地添了把火。
刘捕头泛起一丝怒意,厉声道:“大宋治下,伤人者必难逃国法!来啊,将此人拿下!”
几个捕快蜂拥上前,便要捉拿文衫男子,却没一个人对疤虎动手,文衫男子怒道:“好一个官匪勾结,欺压良善,今日小爷算是开眼了!”
“你休要胡说!”碍于围观人群,刘捕头只得强忍怒气道,“他们是否有错,刘某自会详查,但你伤人已是事实,必须随我去一趟衙门,请知州大人定夺。”
说罢,他不着痕迹的冲疤虎使了个眼色,疤虎会意,带着手下转身便走。
文衫男子欲拦,却被刘捕头挡住去路,刘捕头压低声音道:“阁下并非官府中人,还是莫管闲事的好。今日刘某可以放你一马,但你必须在此保证,不再惹是生非!”
他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以疤虎等人所为,最多能关上三五天,但阁下想过没有,三五天之后,那卖艺兄妹的安危怎么办?刘某看你们也是路过严州,难道还能带着那兄妹二人远走高飞不成?”
文衫男子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得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保证就此作罢,但你能否保证疤虎等人不再为非作歹?”
“这有何难?”刘捕头笑了笑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时风平浪静。圣上登基庆典,举国欢腾!大家应当以和为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