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司祚被李仲飞从背后架住双臂,挣扎着扔要上前,疯狂嘶吼道:“你拦我干什么?我要为不凡报仇!”
他的力气甚大,李仲飞几乎制止不住,也急道:“够了,将军!庆森已死,快去看看不凡吧!”
“不凡?对,不凡……不凡……”鲁司祚猛然惊醒,连滚带爬地扑到鲁不凡身边,颤声道:“孩子,好孩子,爹爹替你报仇了,你醒醒,咱们回家吧。”
连喊数遍,鲁不凡终于幽幽转醒,看得却是李仲飞。
鲁司祚抹了把眼泪,冲李仲飞吼道:“你还愣着作甚?快给老子滚过来!”
李仲飞知他心疼爱子,也不怪他恶语相向,单膝跪在鲁不凡身边道:“兄弟,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李大哥,我刚对爹爹说过你是好人,要相信你,你却又来骗我。呵……咳咳!”鲁不凡想笑,却引起一连串巨咳,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李仲飞为他擦拭着血污,哽咽道:“好兄弟,我不骗你,永远不会骗你。”
鲁不凡喘着粗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挤出丝笑容道:“李大哥,谢谢你,我早该见到你,早该做今天的事,那样的话,爹爹也许到不了如此地步。”
“不晚,兄弟,今天多亏你了,若没有你相助,还不知又有多少性命葬送在兵戈之下。”李仲飞摇着头,泪如雨下。
鲁不凡惨然笑道:“李大哥说不晚,那便是不晚,爹爹杀了庆森,也算将功补过了,对吧?唉……只可惜,我看不到你说的那场好戏了。”
“会的,你会看到的。”李仲飞握住鲁不凡的手,垂泣道,“那场戏非常精彩,你怎能忍心错过?”
鲁司祚在旁拥着鲁不凡的肩膀,强作笑颜道:“孩子,你想看什么戏?爹爹都带你去看,还有你的李大哥,咱们一起去。”
大口大口的鲜血呛出,鲁不凡已说不出一个字,他用力摇了摇头,反握住李仲飞的手,又去抓鲁司祚的手,想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然而未及半途,只听他长长叹了口气,身子一软,头无力地垂向了一旁。
“孩子!”
“不凡!”
鲁司祚和李仲飞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一左一右拥着鲁不凡的尸身放声痛哭,撕心裂肺。
风更疾了,呼啸着掠过沾满血腥的大地,彷佛在为鲁不凡的死哀鸣不已。
夜更冷了,冰霜神功凝成的霜花,在枯草黄土间泛着点点寒光,好似天地专为鲁不凡铺就了一层洁白素缟。
鲁不凡走了,
带走了城南战场上的最后一丝硝烟,
也带走了鲁司祚对李后、对李党的所有眷恋。
不知过了多久,鲁司祚轻轻将鲁不凡余温尚存的尸身抱起,冲李仲飞沉声道:“李后是否仍在灵隐寺?”
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意,李仲飞深吸口气,点头道:“将军下定决心同李党决裂了?”
鲁司祚抚摸着鲁不凡的发束,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老子还会帮她吗?她可是害死不凡的元凶首恶!”
“将军能够悬崖勒马,实乃大宋之幸、天下之幸。”李仲飞抱拳道,“但将军眼下却不能去灵隐寺。”
“什么!”鲁司祚须发贲张,怒视李仲飞道,“你敢阻我为不凡报仇!”
李仲飞摇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当然要报仇,但不凡的仇已不是将军的私仇!将军要报仇,应该帮嘉王殿下彻底铲除李氏一党,匡扶社稷!”
“依你之意,本将该当如何?”短短几句话,鲁司祚的脸上已看不到悲伤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坚韧与决绝,他恶狠狠地说道,“只要能将害死不凡的人,一个个全部送进坟墓,本将都听你的!”
李仲飞指着黑压压的虎师大军,正色道:“如今,虎师还属于将军掌控吗?”
“他们本就不该属于我鲁司祚,他们乃是大宋禁军,当属嘉王殿下!”鲁司祚瞬间明白了李仲飞的意思,当即紧咬钢牙,大声道,“走!我们回京!”
“好,我们回京!”李仲飞看了一眼孙沣的头颅,同样大声道:“死了太多本不该死去的人,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月过中天,子丑交替。
为太上皇大丧举行的除服祭礼,在持续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百官快步离开重华宫,拖着疲惫的身子赶返各自府邸,近来祸事频发、危机四伏,谁也不愿意在街头多呆片刻。
于是,京城经过短暂的喧嚣,又迅速回归了寂静,人闭户、鸟归巢,长长的御街之上,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就连往常巡逻的士兵,今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官散去不久,重华宫的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悄然驶出了一顶四抬小轿。小轿没有随行的护卫、仆从,一出宫门便径直望东青门方向而去。
借着夜色的掩护,小轿行色匆匆,在与城墙尚有一段距离之时,又突然改变方向,拐进了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
小巷幽长深远,一眼望不到尽头,但熟悉京城的人却都知道,小巷的另一端便连接着御街,而跨过御街,则是大名鼎鼎的金玉兰阁。
小轿行踪如此隐秘,处处透着小心,显然在极力避免惹人耳目,然而这一切,却始终没能逃过黑暗中那一道道窥伺的目光。
“是他,没错吧?”小轿刚刚经过一处民宅,房顶之上便探出了半张脸,一个黑衣老者低喃着,活动了下稍觉酸麻的手臂。
他身旁的黑脸大汉立刻点了点头,小声道:“绝不会错!重华宫的内线传出消息,太皇太后以丧礼结束为由,不允许嘉王再滞留宫中,这顶小轿便是他当初入宫时所乘。看他们如此谨慎,嘉王必在其中,咱们可以动手了。”
黑衣老者死死盯着小轿,眼中兴奋之色一闪而过,沉吟道:“再等等,这已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还等什么?”黑脸大汉显得颇为不耐,急道,“一旦小轿回了金玉兰阁,有大批神劲军护卫,咱们更难得手。”
“无需等到金玉兰阁,上了御街便动手。”黑衣老者目送小轿驶远,抬手微微摆动了一下,只见小巷两侧的房顶上人头攒动,无数黑衣人如狸猫般紧随小轿而去。
抬着小轿的四名轿夫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较之先前又放慢了许多。
见状,那黑脸大汉面色更加焦急,时不时将钢刀换于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身上擦拭着掌心中的汗水。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小巷虽长,终究有走完的时候,半柱香不到,小轿已近小巷尽头。就在小轿即将拐上御街之时,黑脸大汉急不可耐,也不与同伙打招呼,突然飞身跃起,冲着小轿扑了过去。
“混蛋!”黑衣老者万没料到他竟然擅自行动,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提前发起攻击。
一声短哨打出,近百条黑影从房顶跃下,围向小轿,犹如一群从天而降的凶神恶煞,顿时将那四名轿夫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小轿骤失依托,险些倾翻,一声惊呼从轿中传出:“怎么了!你们想摔死孤不成?”
黑衣人见嘉王就在眼前,哪还顾得上理会几个轿夫?纷纷抽刀拔剑,挥舞着兵刃把小轿围得铁桶一般,看架势,简直恨不得要将小轿连同轿中之人一并砍成齑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四名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轿夫却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