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司祚见李仲飞不解,于是又笑道:“要知道,高亮内力损耗过甚,已非我一合之敌,自然怕我伺机发难。”
“高大哥力竭,兴许不是你的对手,可你难道是我的对手?”李仲飞撇嘴冷笑,满脸不屑。
鲁司祚毫不在意,耸了耸肩说道:“所以他才把你留下看住我,不然换你走开试试?”
“就算你说对了,总行了吧。”李仲飞感觉与他争这口舌之利甚为无趣,当即冷哼一声走到床前,将冷陵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
冷陵面色如常、呼吸匀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睡得格外香甜。李仲飞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庞,冲罗星河小声道:“前辈,她真的没事了?”
“幸得高长老鼎力相助,冷姑娘休息几日便可复原。”罗星河收拾着药箱道,“李长老,咱们下步如何打算?”
李仲飞沉吟道:“等高大哥他们回来,便让鲁司祚将我们送出虎师大营,艾家峪距此不过数里,只要到了那边便安全了。”
罗星河喜道:“艾家峪有人接应?”
“没有。”李仲飞摇头道,“不过那里已属龙师辖域,黄韬断不会任由虎师乱来。”
“这样啊……唉,但愿一切顺利,否则……”罗星河轻吁道,“以冷姑娘和华大侠目前的状况,万万承受不住战阵厮杀和亡命奔逃啊。”
听他提到华威宏,李仲飞奇道:“修养数月,又有前辈细心照拂,华大侠还未伤愈?”
“宋义勇那一刀几乎斩断了他的心脉,后来又被赵晋重创,能保住性命已属奇迹。”罗星河脸上愁云密布,其中的艰辛已然不言而喻。
李仲飞跟着叹了口气,暗忖道:“华大侠的伤全因我而起,一会儿见到他,定要当面道歉。”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语,帅帐之中变得有些沉闷。
过了片刻,鲁司祚看李仲飞一直怔怔出神,忽然道:“兄弟方才有些话还未说完吧?”
“什么意思?”李仲飞愣道,“我何时搭理过你?”
鲁司祚笑道:“兄弟可是打算让我送你们出营?”
李仲飞点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还望鲁将军受累,送我们一程。”
“跑一趟倒没什么,不过……”鲁司祚苦笑道,“据我猜测,若陪着你们离开虎师大营,一旦进到黄韬那厮的地盘,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两万虎师屯兵京郊,动与不动,对于赵扩来说始终是个祸患,如果拿下鲁司祚,虎师群龙无首,自然不敢再与朝廷为敌。虎师一除,豹卫独臂难擎,殿卫便可以放手一搏,尽早平定李党之乱。
“这……”李仲飞确实有此想法,此时被鲁司祚当面道破,仍不免有些心惊。毕竟虽制住了鲁司祚,但身陷险境,万一鲁司祚发起狠来拼个两败俱伤,可绝非他的本意。
念及于此,他轻咳一声,强笑道:“鲁将军多心了,我等此次前来只为救人,至于其他的嘛,倒是希望将来能与你在战场之上论个高下。”
“无所谓了。”不知是相信了李仲飞的解释,还是真的无所谓,鲁司祚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哈,蜷缩在角落继续瞌睡,这倒让李仲飞的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对于鲁司祚的泰然自若,李仲飞总觉得有些不寻常,但具体哪里不寻常,他却又说不清,只得多加小心,将鲁司祚牢牢盯住。
又过半晌,仍不见高亮等人回来,眼看天色即将暗淡,李仲飞不由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帐外骤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似有大队人马正在接近。
李仲飞暗道不妙,起身向帐外走去,想一探究竟。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帅帐之中更显昏暗。
鲁司祚背靠床头,蜷缩在角落昏昏欲睡,细听之下,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但他那微阖的双目中却精光隐现,从未离开李仲飞半刻。
自从抓到焦龙庆等人,他便料定了必然会有人前来搭救,或许是李仲飞,又或许是丐帮群雄,但不管谁来,只要能够将其拿下,对赵扩一党而言,都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于是,他在关押焦龙庆的地方布下重兵,只等对方自投罗网,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更是用自己做饵,将找不到陷阱的猎物亲手送往绝地,这便是李仲飞等人在帅帐耽搁一日,却始终不见一兵一卒接近的原因。
其实若留心细思,李仲飞便不难觉察这个计划漏洞百出。
帅帐乃军营重地,主将的安全又乃重中之重,为何别处巡逻士兵往来不断,唯独帅帐周围无人值守?而且就算没有军情禀报,为何一日两餐营中照常进行,偏偏无人顾及堂堂的主将?
但李仲飞心系冷陵安危,根本无暇多想,无形中让鲁司祚的计划竟变得天衣无缝。直到高亮离开帅帐,疲惫不堪的只身去救焦龙庆,鲁司祚知道,胜利已经毫无悬念地倒向了他这一方。
最后关头即将到来,他强捺心头狂喜,丝毫不敢让李仲飞发现他早已自行冲开了穴道。
由于李仲飞一时心软,只封住了他的气脉,令他无法自如运用内力而已,但以他功力,冲开区区四五个穴道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为了救治冷陵,李仲飞留给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
借着黑暗的掩护和床榻的遮挡,鲁司祚将身体悄悄调整至一个可以随时发动攻击的状态,手也看似无意的垂在膝下,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到来。在他靴中,有一柄连睡觉也从不离身的寒铁短剑。
终于,帐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并夹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盔甲摩擦和兵器碰撞之声。
看到李仲飞脸色大变,匆匆向帐门走去,他的脑海中却跳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是趁机偷袭李仲飞?还是立刻划破帐壁逃离险地?”
只一瞬,他便当机立断地选择了后者,拔出短剑划向帐壁。
寒光闪过,三层牛皮制成的军帐竟被他像切豆腐一样,破开了一道近五尺长的大口子,他随即自缺口处电射而出。
他是幸运的,因为他的决定非常正确!李仲飞虽猜不透他的计划,却自始至终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警惕。就当他身形方动之际,李仲飞立即反射回来探手疾抓,劲风堪堪从他脚边错过,将他一只长靴硬生生扯了下来。
足底骤然感觉一丝凉意,这份凉意又迅速蔓延至心头,让鲁司祚顿时如坠冰窟。
带着对李仲飞的畏惧,鲁司祚就地来了个驴打滚,以避其锋,同时嘶声喊道:“放箭!快放箭!”
“嗖”!
一支羽箭极速掠过,在他叫声刚起之时便擦着他的肩头直射李仲飞,箭上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隐隐作痛。
性命攸关,他哪还顾得了这些,也不敢回头看看是否射中了李仲飞,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士兵之间。
箭是雷鸣所发,弓开五石,力逾千斤,声势何等威猛!强似李仲飞,也不得不放弃追击,全力避开此箭。
失去抓回鲁司祚的机会,李仲飞又恐冷陵和罗星河有所闪失,不敢逞勇斗狠,急急躲过羽箭,退回了帐内。他难解心中懊恼,甩手掷靴于地,恨声道:“该死,怪不得鲁司祚如此镇定,原来他早已暗中冲开了穴道。”
“恐怕不止如此,”罗星河叹道,“士兵来的如此之快,必然早已有所准备。”
“前辈是说……”李仲飞一愣,脸色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