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弟子面露愧色,小心翼翼地问焦龙庆是否再去打探,焦龙庆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快船退下。
其实此时已无需再探,舰队速度极快,说话间已距码头仅三四里之遥,主帆上的“辛”字大纛赫然在目。
“辛……辛明飞的建康水师?”姜善峰奇道,“前些天得报说他们离港西去,怎么又跑东面来了?”
“看看再说。”空灵居士白眉紧锁,盯着舰队一动不动,众人见状,只得凝神屏气、静观其变。
时间一点点过去,舰队越来越近,浩浩荡荡自码头外径直驶过,继续向东而去。
直到舰队远离,重新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东方,焦龙庆才长出口气,沉声道:“方才我见几艘战舰挂有虎师旗帜,想必庐江战事已有结果,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众人默然无语,舰队激起的浪涛虽早已平静如初,但每个人的心头仍回响着那沉重的拍击声。
焦龙庆说得一点没错,自码头外驶过的正是辛明飞派去大兴港接送虎师的舰队,而李仲飞就在其中一艘战舰之上。
鲁司祚与李远沛因皇后密诏提前返京,渡江之后立即派人前往金陵,请辛明飞调拨水师战舰接应雷鸣一行。
那日李仲飞决定将计就计,卧底李党内部,宋义勇自然不遗余力的从中协助。等士兵们从庐江城带回罗星河后,宋义勇与雷鸣相商,为遍体鳞伤的李仲飞安排了一辆马车,连夜送往大兴港。
李良军由于隐瞒古大海的事与李远沛闹得不欢而散,不敢再争捉拿赵扩之功,率部折回江州继续封锁鄱阳湖口一带,以钳制****军动向,古大海押回庐江城的冷陵、程涛等人自然落到了雷鸣手中。雷鸣将其安置在和李仲飞不同的战舰中,兴高采烈的顺江而下、班师回朝。
大将滚滚,浪涛汹涌。
丐帮群雄哪想得到几乎与李仲飞擦肩而过,待建康水师舰队行远,依旧按照原定计划,朝着目的地琥珀镇进发了。
琥珀镇,地处天目山脚下,位于宁国府、湖州和临安府交界之处,此地民风彪悍、鱼龙混杂,加上又无官军驻扎,虽距京城不足百里,却乃实实在在的三不管地界,一直是江湖游侠、绿林豪杰汇集之所,别说焦龙庆这一行十余人,就算上百人携枪挎刀的闯进去,也引不起旁人丝毫注意。
不过,即使再混乱的地方也有它自己的秩序,而制定和维持琥珀镇秩序的正是丐帮,这也是焦龙庆等人选择此地的主要原因。
一行数日,众人终于抵达琥珀镇外,早有大批丐帮弟子在官道旁守候。为首一人三十左右年纪,身高八尺、白面无须、眉目极为俊朗,竟是临安分舵舵主、醉云居大掌柜卢建章。
焦龙庆见其如此兴师动众,顿时有些不悦,愠道:“我等此次南下事关机密,你这般率众相迎,岂不平白招人耳目?若被李党眼线觉察,后果不堪设想,何况你擅离职守,万一京城发生变故,谁可主持大局?”
卢建章再施一礼,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札,低声道:“虽然诸位长老大驾亲临,但属下绝非拍马溜须之辈。此番赶来琥珀镇相见,正是因为京城中发生了关乎本帮清誉的大事。”
“你遇事向来沉稳,究竟何事……”焦龙庆接过信札随手撕开,却不由脸色骤变,喃喃道:“这……这……这不可能!”
众人惊诧他的反应,纷纷围拢过来,只见信札之中竟是张大红喜帖,硕大的烫金喜字占据了整张拜页,仅右下角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小字,写着“谨呈丐帮群雄”。
褚大鹏看不到喜帖里面的内容,急道:“快念啊,谁家办喜事竟将你吓成这样?”
“你自己看吧。”焦龙庆摇头长叹,将喜帖丢到褚大鹏手中。
未等众人细看,卢建章已在旁道:“虎师将军鲁司祚广发邀帖,为其义弟李仲飞举行大婚,新娘乃血盟盟主冷飞云之女冷陵。”
“仲飞?”高亮怪叫一声,一把抢去喜帖,只看了两眼,便将喜帖撕碎掷于脚下,冲卢建章怒道:“你休要以讹传讹毁我兄弟!仲飞何许人也,绝不会依附李党,与那姓鲁的称兄道弟!”
紫英夫妇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跟着连连摇头,直道冷陵就是嫁给李仲飞,也绝不可能由鲁司祚出面安排。
卢建章退开半步,面无表情道:“高长老,那李仲飞身为护法长老,却公然投靠奸党,令我丐帮蒙羞,更妄图利用联姻逼迫血盟与之同流合污,乃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早已传的满城皆知,不由你不信。”
“住口!”高亮咬紧钢牙,恨声道:“李党素来诡计多端,不见仲飞本人,我绝不相信!”
他深吸口气,冲姜善峰道:“我这便进京,去寻仲飞当面问个清楚。”
姜善峰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低吟道:“仲飞前些日子还在庐江,为何突然又在京城大张旗鼓的娶亲?其中定有蹊跷,我等万万不可因其乱了阵脚。依老夫之见,还是先在琥珀镇安顿下来,再多派人手打探内情,从长计议。”
空灵居士等人皆点头赞成,只有高亮仍然执意进京,卢建章也道:“属下自然不会仅凭一纸喜帖便妄下定论,早已派人查过。三日前李仲飞随建康水师战舰秘密入京,同行的还有虎师副将雷鸣和鹰卫都虞侯宋义勇,同时属下还得知嘉王也被他们抓了,如今就囚禁在鲁司祚府上。”
“什么?嘉王?”焦龙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咱们渡江时遇到的舰队,原来是去庐江押解华大侠他们的啊。”
卢建章又道:“太上皇病情日益加重,百官奏请圣上朝拜重华宫,却因李后阻挠未能成行。昨日,丞相留正、知枢密院事赵汝愚率重臣齐聚丽正门外,请求离职待罪,李远沛竟然调动龙师驱赶。幸亏郭杲的殿卫及时赶到,才没闹出人命,更可气的是,李仲飞的喜帖便是那时分发到百官手中的。”
“好毒的奸计!”姜善峰动容道,“如此一来,百官岂不恨透了本帮!”
卢建章叹道:“一来太上皇病重,操办婚庆本是大忌,再者事由李党所起,百官自然义愤填膺。”
闻言,众人皆惊,高亮更是怒不可遏,跳脚骂道:“一群窝囊废!不敢与奸后拼个生死,却来迁怒本帮?若老子在场,早一刀取了那李远沛的狗命!”
空灵居士苦笑道:“其实怨不得百官,他们早被李党压得犹如惊弓之鸟,乍闻丐帮竟同李党联手,岂有不乱之理?就是不知留、赵二位大人有何反应?”
“若非二位大人极力劝阻,恐怕已有大臣上书,要求严惩本帮了。”卢建章沉声道,“当夜,赵大人派长子赵崇宪乔装潜入醉云居,希望本帮及早作出对策,属下便连夜赶来琥珀镇,请诸位长老拿个主意。”
“看来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要糟啊。”姜善峰想了想,问卢建章道:“婚期定在何时?”
卢建章忙道:“四月二十六,也就是两天以后。典礼设在鲁府,同时还包下了醉云居和金玉兰阁大摆筵席。”
姜善峰与焦龙庆对视一眼,沉吟道:“既然李党有意利用仲飞拉本帮下水,本帮自然不能退避。无论是退还是避,都无疑坐实了附庸李党之罪,被天下所不齿,所以……”
“所以我们要迎头回击,彻底粉碎李党的险恶用心!”焦龙庆低吼一声,冲京城方向使劲挥了挥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