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镇,翠青山以东三十里左右,北靠洪泽湖、南接扬州城官道,乃通济渠连接长江的咽喉要地。
镇内遍设酒肆客栈、赌场青楼,南来北往的水路客商络绎不绝,每日花天酒地、莺歌燕舞彻夜不休。
众人在镇外弃了劲装,换上普通百姓的行头,寻了家客栈潜伏下来。丐帮的消息并没有传至酒泉镇,所以也没人对这群人产生丝毫怀疑。
一连两天,完颜乐善除了每日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再也没有什么行动。直到第三日深夜,完颜乐善忽然将全部天忍教高手带走,独独留下了彭梧沙和安景焕。
虽说是担心酒泉镇上丐帮耳目众多,彭梧沙不宜抛头露面,其实真正的原因,彭梧沙心知肚明。完颜乐善仍未完全信任他,而这次行动,想必是与前日提到的秘密任务有着极大关系。
彭梧沙虽然郁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向安景焕百般示好,企图从其口中套取一些线索,而安景焕始终守口如瓶。
最终彭梧沙无法,暗骂一声老狐狸,寻了张靠门的床榻假寐。
时间在不安与彷徨中也显得极为缓慢,好容易熬到天色发出微光,彭梧沙隐约听到几声轻微的响动,细辨之下好像是有人在翻动隔壁房间的窗扇。
正思索间,安景焕悄悄凑过来,查看他是否真的睡着,彭梧沙赶忙屏气凝神,安景焕又唤了他几声,才匆匆开门出去。
彭梧沙听到安景焕的脚步声消失在隔壁房间门口,暗忖道:“老子一心投靠,却被你们防贼一般防着,真是好生气恼,看来必须再拿出一些有分量的秘密,才能取得他们真正的信任啊。”
他翻了个身,长长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回去亲禀完颜教主,好博取更大的富贵,不过眼下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烦恼归烦恼,数日焦虑一朝想通,彭梧沙也不禁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躺在榻上打着瞌睡。
天光放亮,酒泉镇渐渐恢复平日的喧嚣。
彭梧沙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瞥眼瞧去,原来是萨博清叫他起来用早饭。
“有劳萨兄弟了,昨夜歇息的可好?”彭梧沙知萨博清昨夜跟着出去过,仍故意问道,“刚换了个地方,不会睡不着觉吧?”
果然,萨博清嘿然一笑道:“还好,一觉睡到大天亮。”
彭梧沙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顿时恨得牙根直痒痒,喘了口粗气才无奈笑道:“能睡大觉便是好事,老夫这两日除了吃睡,无甚事可为,也快成酒囊饭袋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隔壁房间,所有人早已到齐,坐了满满一屋子。众人本来小声说着什么,一看到彭梧沙进来,立时闭口不言,彭梧沙佯作不觉,随意打着招呼。
这几天所有人都是聚在一起用早饭,然后再分头打发时间,完颜乐善更是每日一早出门,天黑后方自返回,至于去了何处、做些什么,却从不向人提及。
彭梧沙有心单独面见完颜乐善,便暗中留心着完颜乐善的举动,等用饭完毕,完颜乐善果然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客栈。
彭梧沙忙找个借口,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先是寻了家店铺换好装束,又在药店买了两贴膏药掩人耳目,才不远不近地跟在完颜乐善身后,伺机接近。
谁知,完颜乐善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不停游荡于各处酒肆、茶楼,几乎是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钻。这一来可苦了彭梧沙,既担心跟丢了完颜乐善,又害怕被丐帮弟子发现,一天下来,不停的东躲西藏竟让他疲惫不堪。
好容易熬到夜幕降临,完颜乐善终于从一家茶楼出来,悠悠哉地站在大街旁伸着懒腰,彭梧沙则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等着,许久之后,却发现完颜乐善左右看看,迈步走向了镇外。
“这个时候出镇做什么?”随着完颜乐善越行越远,彭梧沙虽狐疑不定,但不敢再作耽搁,急忙追了过去。
完颜乐善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然而就当他路过一条小巷时,忽然身形一动,迅捷无比地闪入了巷子里面。彭梧沙一惊,来不及思索,随即飞身追了进去。
胡同狭窄幽长,极目望去仍是漆黑一片,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彭梧沙急得连连跺脚,又向里跑了几步,却听到墙角处传来一声轻笑:“彭护法可是在寻在下?”
彭梧沙脑袋嗡的一声,只见完颜乐善正站在阴影中看着他,俊逸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猝不及防下,彭梧沙竟然张口结舌,就此愣在当场。
完颜乐善见他没反应,轻咳一声又笑道:“彭护法跟了在下一整天,也该累坏了,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说完之后,也好尽快回去歇息。”
彭梧沙被他出言点破,不禁老脸一红,忙躬身道:“少主心细如发,属下现眼了。”
“彭护法何出此言?”完颜乐善走过来,轻轻阻止彭梧沙行礼,语气极为和善,“镇上遍布丐帮眼线,彭护法却冒险相随,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在下,在下甚是感动啊。”
“少主……”彭梧沙闻言,忍不住眼圈通红。
他叛出丐帮,已不容于大宋武林,这几日却不得新主信任,期间的委屈岂是言语可表?完颜乐善一句感动,便差点让他老泪纵横。
彭梧沙使劲抽了抽鼻子,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低声说道:“少主,属下确有万分紧要之事,只能单独与您相告。”
“到底何事如此重要?竟让彭护法如此煞费苦心。”完颜乐善言语间越发恭敬起来。
他越恭敬,彭梧沙越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以示效忠,沉吟一声,凑上前道:“少主,此事关乎大金无数达官显贵的性命,属下不得不慎之又慎。”
完颜乐善一愣,收敛了笑容,只听彭梧沙又道:“丐帮中一直藏有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名叫‘屠龙社’!”
“屠龙社?”完颜乐善闻所未闻,不由惊呼出口。
自古龙乃中原华夏的图腾,上至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都以龙为尊崇,敢称作“屠龙”之人,其组织必定是怀有惊天动地的图谋。
屠龙社!
这个名字不但惊住了完颜乐善,与此同时,身处西山石场的李仲飞,初闻这个组织也是吃惊不小。
李仲飞本来在彭梧沙逃出聚义寨的当晚,就应该跟随张新前往西山石场,可刚行到主峰下的岔路口处,张新便接到执事堂弟子急报,说不少滞留在云松院的宾客发现丐帮总舵信花四起,都开始四处打探消息,姜善峰已渐渐压制不住了。
张新听了,顾不得再去石场,急忙取了马匹赶往云松院。云松院里这几百个心怀鬼胎的宾客一旦摸清虚实,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这一走,便将李仲飞和贾旺撇在了岔路口。值守的弟子没接到张新命令,不知该怎么安置二人,只得将他们领到班房休息。
李仲飞没什么别的去处,再加上彻夜未眠、倦意上涌,也乐得有个休息的地方,暂时住下来等待张新的安排。
谁知一直等到第二日下午,仍没等来任何关于张新,或者云松院的消息,李仲飞睡醒一觉,草草用过午饭,便和值守弟子扯着闲篇打发时间。
未时方过,姜善峰领着一大群宾客从苍云岭方向走来,李仲飞一眼瞧见,迎上去想打听下情况,姜善峰却摆摆手径自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