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匈奴败势已成定局,要想脱身已是困难重重,哪里还能有什么万全之策供他们选择。也许唯一能让他们看到转机的,便是秦兵此时突然发生变故,可这又如何可能呢!
就算看来是不可能的,但是曹毂还是想要搏一搏,因为他实在不想让这些日子来奋力得来的东西就这样失去。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安全撤退的机会。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曹毂不禁丝毫没有发现机会,反而感觉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他发现秦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对峙,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体力,此时正在准备蓄力一击。
果然,这时秦军突然向匈奴军队发起进攻,三路大军气势汹汹,势不可挡,几乎压得匈奴人喘不过气来。
尽管曹毂一心想着全身而退,可也并不代表他已经没有了应战之力,曹毂也一声令下,让匈奴将士一拥而上,与秦兵交战在一起。
刹那间,只见战场上一片混战,喊杀声与刀枪碰撞声到处都是,不时有被砍断的肢体飞散在空中,鲜血洒了一地。
两军自交战在一起,没过多久便成胶着之势,打的是难解难分。不过从战场上倒下的士兵看,仍然是匈奴人要略输一筹。
按照这样的打法,只要持续下去,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分出胜负。
曹毂当然能意识到这一切,他明白这场战争不能按着秦军的打法继续下去,他要赶快想办法抽身,不然他的所有家当可能就会丢在这同川城外!
可是曹毂仍然有顾虑,他怕仓惶撤退,终究会被秦军给追上。
就在曹毂犹豫不决之时,他突然看到从同川城门处又冲出来一大队人马,而那领头之人更是让人看了都胆寒的角色。
曹毂心想等这股秦军赶到,恐怕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于是赶紧命人吹响了撤退的号角,而他则在号角吹响之前便带着随身卫队提前离去了!
撤军号角一响,许多匈奴士兵便回转马头往后奔去,可是不少人正与秦兵交战在一起,难以脱身,而此时战友又落荒而逃,他们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在面临生死之时,虽有不少人都扔掉了武器,举手投降,但还是有很多匈奴士兵宁死不屈,依然奋战到最后一刻,来拖住秦军的脚步,为曹毂撤军赢得时间。
本来在大部分匈奴士兵撤走之后,他们便已经是势单力薄,现在更是面临着被秦兵围攻的情形。他们能坚守不屈,拖住秦军,实在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可是尽管他们节义高尚,但是在秦人看来,他们并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是叛徒,是侵犯者!
不得不说这些匈奴士兵用他们的生命,为曹毂赢得了宝贵的撤退时间,现在秦军虽然奋力追赶,依旧无法追上逃遁的匈奴人。
现在杨安、毛盛、苻幼还有苻坚派来的张蚝齐聚马兰山下,望着逃回马兰山的匈奴人叹息。
杨安开玩笑般的说道:“张将军,你一来就把匈奴人给吓跑了,你得赔我!”
张蚝笑道:“这怎么赔?我可赔不起!”
毛盛道:“杨将军就别打趣张将军了,现在匈奴人狼狈逃回马兰山,必严兵设备,而且马兰山有奇险可恃,咱们还是先行回同川复命,请陛下决策,不知几位觉得如何?”
苻幼道:“如此甚好。”
张蚝道:“在下到时没什么问题,就怕杨将军不肯。”
杨安道:“你们都回去了,要是我不回去,岂不让人觉得我杨安不知进退!”
杨安话一说完,众人不禁开怀一笑。
于是四人便一同返回了同川城,向苻坚复命。
四人礼见苻坚后,杨安上报道:“禀陛下,据打扫战场的士兵回报,此次与匈奴一战,攻歼敌四千三百余人,俘敌一千二百余人。我军战死八百五十二人,伤一千有余。”
苻坚道:“此战匈奴折损五千余人,仅有万余人逃回马兰山,匈奴已无再战之力,卿等何以不将其一举拿下。”
杨安道:“匈奴虽狼狈逃窜,但如今据守之马兰山,实非易攻之地,臣等不愿徒损兵力,以攻必降之军。”
苻坚道:“杨将军为何说匈奴是必降之军?”
杨安道:“匈奴自入境以来,虽屡战屡胜,连下数地,但实际上却未尝与我军正面交战,今日之战实可算是匈奴入境之首战,而首战大败,我军声势又胜,只需派一使者前往说以利害,其必不战而降。”
苻坚道:“杨将军所言虽善,但不知何人可为使者前往?”
这是苻幼突然开口道:“臣有一人,愿荐与陛下。”
苻坚道:“哦?是谁?”
苻幼道:“正是那贰城县令陈豫。”
苻坚道:“他果能担当此任吗?”
苻幼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将其召来一问。”
苻坚道:“来人,宣贰城县令陈豫。”
这陈豫此时就在官邸不远处候命,那传令之人很快便找到了陈豫,见陈豫和冯县令正在坐着闲谈,那人连忙道:“陈大人可真有闲心,陛下召见,快跟我来吧。”
陈豫道:“敢问小兄弟,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那人道:“小的就是个奉命跑腿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小的也不清楚。”
陈豫闻言,猜到就算这人知道其中缘由也不会告诉他的,于是便不再多言,只跟着他来到了苻坚的面前。
陈豫走进议事厅,便行礼道:“臣陈豫叩见陛下。”
苻坚道:“陈爱卿请起,今日将你召来,乃是有件要事要托付与你去做,这里问问你的意见。”
陈豫道:“但请陛下吩咐,只要是臣力所能及,定不推脱。”
苻坚道:“今日匈奴战败,现已逃回马兰山,那马兰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朕不愿再耗费兵力强攻马兰山,想派一使者前往马兰山说以利害,使匈奴人知难而降,陈爱卿可愿为朕走一趟?”
陈豫闻言,先是一惊,心想如此要事,陛下是怎么想到他的。又想这匈奴人虽然大败,但依然大势未去,要想让他们就此投降,还是不那么简单,这还得想个好计策才是。
沉思片刻之后,陈豫道:“微臣愿去,不过希望陛下能助臣一臂之力。”
苻坚道:“爱卿要朕做些什么,但说无妨。”
陈豫道:“臣请陛下派大军两万驻扎在马兰山外,为臣做声势之援。”
苻坚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其他要求吗?”
陈豫道:“没有了。”
苻坚道:“好!杨安、毛盛听令,命你们各领一万兵马,护送陈县令前往马兰山。”
杨安、毛盛道:“末将领命。”
杨安、毛盛和陈豫一同走出议事厅,杨安道:“不知陈大人此去想要多少人护卫?”
陈豫道:“护卫倒不用了,只要派两个人当作随从便好。”
杨安道:“难道陈大人不怕匈奴人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豫道:“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若是匈奴人真要动手的话,就算带再多的人,又如何能在匈奴大营里逃脱呢。所以还不如少带一点,还能降低匈奴人的防备。”
杨安道:“陈大人胆识如此,实在让杨某佩服。”
陈豫道:“杨将军带伤杀敌,才真让在下佩服呢!”
……
毛盛插嘴道:“你们两人就不要在这里互相恭维了,还是快些行动才是。”
于是杨安和毛盛带着两万大军将陈豫送到马兰山下,便停止了前进,开始命令将士就地扎营。
而陈豫身穿布衣,带着两个随从,徒步进了马兰山,来到匈奴人把守的营寨下。
突然无数支箭对准了陈豫,一个声音道:“来者止步,若再往前走一步,别怪神箭无眼。”
陈豫神色自若的举起两只手,大声说道:“我乃秦王使者,奉命前来求见贵军主帅,烦请通报一声。”
那人道:“你等着!”
那人说完之后,便朝营寨里奔去,来到曹毂大帐内说道:“禀告贤王,有一人自称秦王使者,正在营寨外求见。”
曹毂道:“哦?他这时前来,所谋为何?”
那人道:“贤王若是不见,小的就将他赶将出去。”
曹毂道:“不,谁说本王不见,让他进来。”
那人有些疑惑道:“是。”
没过多久,陈豫便在匈奴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曹毂的大营,只见曹毂此时高坐在上,诸将侍立在旁。
曹毂厉声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陈豫道:“两国交兵,难道贤王就是这样接待使臣的?”
曹毂闻言一惊,说道:“你认得本王?”
陈豫道:“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曹毂道:“你既知道两国交兵,没将你抓起来,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还想要怎样?”
陈豫道:“这里是贤王的地盘,自然是贤王想要怎样便怎样,可是贤王可曾想过抓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曹毂笑道:“我倒想听你说说会有什么后果!”
陈豫道:“难道贤王这么快就忘了同川城之败了?难道贤王陈某此来是只身前来的吗?不妨告诉贤王,若是今日陈某没有下山,那么明日马兰山就会被他为平地。”
曹毂这时脸上已经看不到笑容了,曹毂怒道:“你难道当本王是吓大的不成?”
陈豫道:“陈某此来,本就不是为了吓唬贤王,而是为贤王指条明路。”
曹毂道:“哦?”
陈豫道:“匈奴与大秦欢好已愈数载,而如今贤王遽起不义之兵而攻秦,虽有小胜,但不足以动大秦之根基。试问贤王,匈奴之兵与秦兵孰强孰弱?”
曹毂虽然不想承认秦兵强的事实,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曹毂道:“秦军略胜一筹。”
陈豫道:“再请问贤王,若秦军强攻马兰山,贤王可有把握守住马兰山?”
曹毂无奈道:“以如今之势,固不能也!”
陈豫道:“贤王果然不愧为知兵之人。既然如今贤王兵不如秦兵强,而马兰山之险不足恃,贤王可还有路可走?”
曹毂道:“还请先生明示!”
陈豫闻言,却不再说话了,只作出一副站得久了,腿酸脚软之态。
曹毂见状,连忙道:“来人,赐座。”
很快,便有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陈豫身后,曹毂道:“先生请坐。请恕曹某先前无礼之罪。”
陈豫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知而能改,善莫大焉,陈某怎会见怪呢。”
曹毂道:“先生方才说是来为我指条明路的?”
陈豫道:“如今匈奴大势已去,如若拼死固守,不如就此归顺大秦,重修旧好,一来可以是两军将士不再受战祸之苦,二来贤王也可全身而退。”
曹毂闻言,沉思片刻,说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陈豫道:“若贤王执意置两军生灵于不顾,马兰山外即有两万虎旅,即刻便能将马兰山踏为平地。贤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就在陈豫话音刚落不久,突然一个士兵冲进来道:“禀告贤王,秦军大集,马兰山已被重重包围。”
陈豫道:“贤王这下相信陈某不是危言耸听了吧。”
曹毂这时不禁瘫坐在了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天不与我……天不与我……”
过了一会儿,曹毂终于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要所有的匈奴将士都能活着,不受到残害。”
陈豫道:“贤王既然同意归顺我大秦,自然也是我大秦的子民,陛下仁德慈爱,向来爱民如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以陛下之英明,又怎么会作出那样的事呢!”
曹毂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曹毂又道:“来人啊,取纸笔来。”
很快,便有人将纸笔送来,曹毂接过来后,便在上面快速的写了起来。陈豫虽然不知道曹毂在纸上写了什么,但是从曹毂的神情上看,还是能够看出来曹毂每写一个字,都如同被刀割了一刀一样难受。
终于,曹毂将写满了字的纸好好的折叠好,放进一个信封里,然后对葛隆说道:“这封信就交给将军了。”
葛隆接过来,只感觉那信的重量几乎让他无法承受,葛隆望着曹毂,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曹毂,他一定会不负所托的。
曹毂道:“为表诚意,本王派葛隆将军为使,前往面见秦王陛下,商议归顺事宜,还请贵使与其一同前往。”
陈豫道:“这个陈某自是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