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蚀骨暖爱,首席情深不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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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她一定不会爱上他

两日后

顾笙歌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告知她苏秋霞已过世,还将她体内的癌细胞早已扩散无力救治的消息一并告诉了她…

那一刻,顾笙歌只觉头顶一片天旋地转,眼前浮起一片朦胧…

医院

顾笙歌奔到医院详细了解完苏秋霞病情的经过之后,情绪几近崩溃,好在有邱洋一直安抚她,她的情绪才稍稍平稳了些…

走出医生办公室后邱洋从口袋里掏出苏秋霞去世前留给她的一封信,“这封信是阿姨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慢慢看,我去楼下给你买点水果。”

她以外她舅妈会有很多很多话对她说,因为在从小到大苏秋霞一直对她很好,特别是有阵子她父母因为不喜欢邱洋而把她赶出家门的时候,是她舅妈出钱让她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并且经常从S市跑到B市看她过得好不好。

那时候也只有苏秋霞依旧支持自己和邱洋在一起!

所以在她心里,她就像自己的另一个母亲一样,感情很深厚…

如今连这个最疼爱的舅妈也撒手离去,让她怎能不痛心,不难过?!

顾笙歌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双眸开始看信,信上只有三行字:

笙歌,离开陆北辰,他终究不会是你的归宿,然后好好跟邱洋一起过过小日子,等你们结婚了记得把结婚证带到我墓碑前让舅妈看看,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舅妈…我…”她握着信,哽咽得说不出来,再加上此刻她也没心力去管男情女爱的事,只想先把苏秋霞的后事操办了先。

而后她将病房内的旧床单拿去烧了,换了新的,米黄色的被套,金线绣边,还有淡淡的茉莉薰香,其实是没必要的,躺在这床上她根本无法睡着,闭眼就觉得舅妈还躺在这张床上正冲着她微笑,睁开眼,房里空寂寂的,手伸出去,摸到一片黑。

窗帘拆下后外面一片阴霾,很平静,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躺在同一个地方,永远只能看到天的那一角,灰白色的一大块,“你说,舅妈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天一样吗?”

她不自觉得问出口,屋里却没人答她。

片刻,走廊上响起了又急又快的脚步声,床轮子滚动的吱吱哑哑声,有人病危被送进急救室了,她的心随着那吱哑的声音害怕得收紧,舅妈也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比自己更害怕吧?

总担心着自己哪天也被送进去。

苏秋霞没留下什么遗物,除了S市那套小房子,来这里只带了两身衣服,和床头柜上的一帧合照,大学暑假,她戴着遮阳帽,和苏秋霞在溶洞口处的瀑布下拍的,她比她要高了一个头,所以弓了身子站在后面搂着苏秋霞,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真好看——

“笙歌姐,我们该走了!”护士小徐穿着黑衣进来,头上别了朵小白花。

顾笙歌如梦初醒,下床顺手拿起桌上的黑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一头红。

程军和邱洋坐在车里候着,见她们下来,程军忙打开了门,小徐坐在前排,邱洋跟顾笙歌坐在后面,他担心道,“笙歌,你别勉强,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摇头。

三日后

殡仪馆门口,陆北辰和助理也早早得等在那里,他和顾笙歌见面也没说什么,连个眼神也没交换,这时候能说什么?

因为此刻打招呼或是问候都是不对的…

她用温热的水给苏秋霞净了身,换上了寿衣,尼龙面料做成的红衣裳,裤管很肥大的那种,订制的时候邱洋问她为什么不订丝绸的,她说,“穿尼龙料子走起路来会沙沙地响,她听得见。”

邱洋哭了,她却没有。

黑木棺里垫了金丝绒,灵堂很冷清,异地他乡,远道而来的亲戚只有她舅舅…

“笙歌,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夏岚蹲下身,轻拍她的肩膀安抚着。

顾笙歌还是没哭,亲友们都当她伤心过度,卯足了劲儿安慰,她条理清晰得回应了每个人。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听声音好像是陆北辰的助理金泽正跟人争着什么,她细看才知道原来是她的舅舅来了…

陈建明已经扬起了拳头,顾笙歌忙爬起来冲到门口,拉住金泽,“让他进去吧!”

陈建明从门口哭到遗体前,只看了一眼就胆小得别开了脸,然后走到顾笙歌身前,想出言安慰。

却见她伸出左手面无表情得跟他道,“谢谢,请这边走!”

陈建明讨了个无趣,也不再说什么,刚走出大门,顾笙歌也跨出了门槛,唤住他,“王铭暄已经把你之前欠他的债务转给我,一共是十八万五千块,舅舅,据我所知,那一百万您也没拿到手,我也不逼您,如果方便的话请在一年内还清!”

她细声细气地说得很宽容,陈建明气得浑身抖,手指头颤颤地指到她的鼻尖,还没戳上去,周围的亲戚全围拢过来,一双双虎目愤怒地瞪着他,陈建明缩了缩脖子,退了几步,转身往殡仪馆大门飞快的跑去。

顾笙歌漠然地盯着远处越来越单薄的黑影,转身回到灵堂,身后的金泽像根木桩子杵在原地久久,直到起了一阵冷风,刮下一片榕树叶子打到他的头,这才回了个神。

跪在苏秋霞的遗体旁,她的两手攀在黑棺木边缘,就要盖棺了,这是她跟苏秋霞最后的告别,从旁边的花盆里掐了朵白色的海芋,插进她交叠在胸前的手中…

她咬紧了下唇,浓浓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咽了口水,才启唇,“舅妈,您在世时我付出所有都要尽孝,现在您去了,我不会在您的坟头掉一滴眼泪!”

起身时,她在眩晕的那一刹那又狠狠得咬了次唇,疼痛使她振作了些,旋身闭上眼睛,她清亮地喊了声,“闭殓!”

棺盖缓缓得推上,磨出的声响震动了人悲伤的神经,灵堂里哭声一片,夹杂着死者生前事迹的哭唱,此起彼伏,除了遗相上那张慈祥的脸,除了咬紧牙,握紧手的顾笙歌,除了一直心痛着她的陆北辰,均是泪眼涟涟地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

火化的骨灰柩暂存在殡仪馆,明日便要启程回S市安葬。

顾笙歌回了东郊别墅,书房里没有清香的薄荷茶,连杯白开水也没有,她端坐在陆北辰对面,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远远不止的,哪怕几日前她还是坐在陆北辰的腿上和他一起玩线上游戏,举止亲密…

也许再过一阵子,他们俩会就此别过,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

隔天

傍晚

“陆北辰,我想提前终止我们之间合约…”她公事公办的口吻。

顿了顿她接着道,“三倍的违约金你可以直接扣除。”

陆北辰对于她的态度毫不意外,因为苏秋霞留给她的那封信很不凑巧的无意间也被他看到了,所以足够他猜出她下步会做什么。

“赔偿就不用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陪我过完今年的除夕!”他转动手上的圆珠笔,笔头是只透明小熊,这是顾笙歌之前逛街时买的,买了一整筒放在他的书桌上。

“请陆总不要强人所难,你明知道除夕我不可能回到B市。”

“不一定要在B市!”

她深吸了口气,“那你认为我在为我舅妈守灵的期限内还有心情过除夕?”

“是不能!”

陆北辰顿了顿道,“那就等你守灵期满后,陪我一个星期!”

“恕难从命!”

她霍然起身,“看来是谈不下去了,若陆总执意要为难我,那我只好什么都不要了,如果你执意要我赔偿违约金,对不起,你可以请律师告我,反正我孓然一身,钱是没有的。”

说完,她摔门而去。

陆北辰“啪”得折断手中的笔,深邃的眸光一片犀利…

她为什么要这么倔强?

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强撑着?

偶尔学着依赖他一下,不行吗?

还是在她心里,他是那么的靠不住?!

换了只钢笔,他掏出支票,写了个数字,追出门外,在客厅门口拉住她,“你真的决定要离开我?”

顾笙歌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算是回答他了。

他把支票递给她,拉她的手却没松开,“是不是恨我这些年一直把你扣留在身边?”

顾笙歌摇头,“你没有让我可以恨的。”

“那你答应我,会重新回到这里!”他语气满是哀求,而他心里也承认了,确实是在哀求!

仍是沉默,她垂头盯着脚尖,“我该走了…”

语毕,她迫不及待转身。

克制了许久,忍耐了许久的陆北辰蓦然间失了理智,捏住她肩,他用了很大的力,冲着怒吼,“即使我说我爱上你了,你还是要离开?!”

盛怒的他没察觉到娇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没看到她又咬住了唇,待他平静下来时,听到的也是平静无波的回答,“陆总,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女人,手上的这么点儿财产也都是你给我的。”

她抬头,和他对视,“所以…我只想活着,好好得平平静静得活着!”

他放开了她,她都那样说了,他还能不放手吗?

身后是空洞的别墅,豪华而冷清的,甚至没有一点温度,这屋里唯一的温暖已走到路灯下,莹白色的灯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风扫了枯叶落到她的脚边,她背对着他,所以他仍看不到,她咬破嘴唇了。

冬夜的晚风潮湿阴冷,她扯紧围巾,用力过度勒疼了脖子,咳嗽几声,咳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北辰…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企盼,我心里的痛?

我时常企盼你在深夜里还能低唤我的名字,痛的是,往后的夜,我会一直一直唤着你…

北辰,北辰,北辰!

S市

下完一场雪,山头上和道路边雪未完全融化,一簇簇洁白的斑点,缀在这个芳草萋萋的小城。

泥泞的山路,黄泥巴水黏到裤管上,膝盖以下糊满了硬硬的泥,走一步,又湿又重的裤管便拍打一下腿肚子。

他们迎着风爬上坡,累得有些气喘,顾笙歌抱着黑木骨灰柩,一路上没怎么说话,邱洋几次趁她指路时,试着跟她搭上腔,可惜都被大风刮得断断续续地,听不分明。

她又那么累,心疼之余,便同程军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以便在她不小心滑倒时能及时扶住。

她外婆的坟苏秋霞去年已经找人修葺过了,立了个汉白玉碑,也镶了照片。

苏秋霞的坟就在她外婆碑墓的左侧,也是这两天刚造好的,骨灰盒埋到了冰冷的坑里,填了土,从此,她就长眠在这里了。

新坟旁边长了棵红籽树,这树是冬天结果,小小粒的果实结成一簇,红艳艳的,吃进嘴里细嚼有些酸楚的滋味。

上学时,她和邱洋来这里祭拜外婆时也常摘了一把便往嘴里塞,那时候没什么人生经历,还嚼不出个中滋味来。

如今他们不去吃了,谁也不会穷极无聊到找那酸溜溜的罪受。

填完土,墓碑后拱起一个褐色的土包,春来就会长满青草,也许还会长上一两棵树,如同她外婆的坟。

几年前他们在坟头上拔了棵野梨子树,秋天拔的,居然还结了果,野梨子落到坟边,腐烂了,乌黑的烂肉上爬满了蚁虫,引来了老鼠和蛇。

顾笙歌想,她一定要常来照看舅妈和外婆的坟,不让这儿成了蛇鼠的窝。

鞭炮震耳欲聋,烟雾腾腾,火药味被风吹到鼻子里,她呛了几声,呛出了眼泪,炮声持续了十多分钟,烟雾中的人却是越觉得凄凉——

谁愿意感受如此哀愁的热闹?

点了香,磕了头,烧了纸钱,往后便是过年过节才来一趟了,邱洋原本以为顾笙歌想在此独处一会儿,却没想到,她率先离开了,留下道她无情的众人和鞭炮炸开了一地的小白纸屑。

待人都走光了之后,新坟周围飘舞的纸钱落了地,陆北辰才上前立在坟前,弯身作了揖,金泽站得远远的,听不见老板说什么,但他知道,一贯工作为重的老板安排了几日的空闲,来这里祭坟,要说的,必要是再重要不过的!

他暗自为老板叹了口气,顾小姐的舅妈一死她便立刻离开,丝毫不顾虑老板的感受,加上经历这些事后她的性格大变,冷性绝情,而老板做的这么些也不让她知道,即便做了又有什么意义?

回到酒店,陆北辰连线开视频会议,金泽冲了杯茶给他,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桌上的茶没喝过一口。

他以为是老板想喝咖啡,正要打电话让服务员送咖啡来,就见陆北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立刻放下电话,走到陆北辰身前,“陆总,这茶凉了,我重新去泡一杯。”

陆北辰摆手示意不用了,“好久没喝过凉了的茶。”

他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朝顾笙歌住的那个方向望去,“自从我住在东郊后,她总是会及时拿走凉了的咖啡和茶,给我换上热的。”

她当然是指顾笙歌,金泽有些惭愧,自己在老板身边跟前跟后多年,也没能做到茶凉了及时换热的,却没想到一个假妻子能体贴到这地步!

看来老板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不然怎么会跟一个下属聊起私话来?!

就连夏静姝出车祸后的这几年里,陆北辰都没跟他说过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像个初恋的小伙儿一样,跟别人分享爱情的感受,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爱情已经把他的胸口填得满满的,满得不再满了,只好掏一些出来,展示给别人看!

看来他是真的爱上顾笙歌了!

那…

那夏小姐呢?

她在老板心里如今又算什么?

“金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给你的薪资绝不比给她的少,相信我出事的那晚若是你在现场,肯定也要等搜救队赶来吧?”

闻言,金泽更是汗颜,那晚他并不相信老板出事了,只当是顾小姐因为老板晚归而无理取闹,确认出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打电话给市长救助,却不是如她一样,飞车赶到现场并聪明得想到办法及时找到了老板。

“你也是结了婚的人,如果那晚换成你出事,荒山野岭,睁眼就看到自己的老婆焦急又哭得狼狈的脸,你那时的感受是什么?”

“应该…应该是很矛盾吧,即高兴也心疼,往后一定会加倍疼爱她!”

陆北辰淡然一笑,“的确,这样的好女人,谁得到了舍得放开?”

金泽也赞成,脑子里且生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哪天他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故,他老婆或许会跟顾小姐一样,勇敢又坚强得找到他,他真的很想尝试,虽然这无异于诅咒自己,那又如何,对一个男人而言,拥有这样一个女人是件多幸运的事儿。

“你一定认为现在的她既坚强又绝情是吧?”陆北辰突然问。

金泽想回答是,但还是斟酌起来,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毕竟这样会很伤老板的心。

不待他想好完美的回答,陆北辰又说,“其实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脆弱,她不哭,是因为不敢,怕一哭就再不能振作起来,她不在她舅妈坟前多待,也是不敢,怕待久了,她生存的意志就越来越弱,她离开我,还是因为不敢,怕外界给她压力时,我不会出面保护她!”

金泽听得似懂非懂,他怀疑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变差了,然而他的老板似乎不需要他懂,只要他听着就行了。

“受过那么多伤害,她不相信我也是对的,毕竟现在的她哪还能承受得起丝毫的伤害,她越是不信任我,就越说明她心里有我,否则她那么急着离开我干什么?”

陆北辰低头又笑了,那个傻瓜怎么想得到,早在他送出项链的时候,就决定要跟她好好过一辈子了!

虽然那时候的自己还理不太清那种复杂的情绪,而现在…

他是百分百确定!

情人眼泪,就是要将灼痛了他心的眼泪封存,将她的爱,她的眼泪,她一切的美好都烧熔了,在他心里成为永恒!

所以他不单是要顾笙歌好好活着,还要她幸福得活着,倍受宠爱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