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雄霸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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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致命要害

次日深夜,大将军长史王谦出面办了一场相对简略的聚会,太尉府这边贾诩、何颙以及一些交游广泛不怕事的掾、属也参与进来,也有司空、司徒府的掾属参与,那些怕事情或尿不到一个壶里的掾属都没有参与。

一众人中属魏越年级最低、个头又最高,环比下来没人能在魏越这个年纪取得如此璀璨的功勋。本该成为今夜话题核心人物的魏越,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意外。

魏越行为低调,坐在厅中角落中认真聆听交替发言的王谦、蒯越、贾诩等前辈,并不参与发言,稍稍令诸人诡异的是也没人开口提及魏越。这是一次四府掾属聚会,相互认识扩宽人脉,弘扬自己的理念、名声才是主要的事情。

没人第一个开口介绍魏越给诸人,这本该是贾诩或何颙这两个魏越‘上司’来做的事情,可这两个人都没开口,让蒯越察觉到了离奇之处,更为离奇的是主办宴会的王谦仿佛也没看到魏越似得。

魏越个头高,即便坐在角落里也能看清楚宴席中的诸人脑袋攒动,更能看清楚坐在前排的袁绍。留着浓密短须的袁绍面目清严,只是饮酒进食不时与周边人侧身低语,并不发表意见,仿佛只是带了耳朵来。

没人介绍自己,难道这是一场众人合谋起来考验自己耐心的玩笑?

可魏越察觉蒯越的目光是真焦虑,这场宴会看来出了差错……

索性魏越放下这些事情,专心用餐不再搭理各处的低语交谈,也不在意其他人如何偷偷打量他,仿佛只带了一张嘴来吃。

宴席散后,诸人便在酒肆后的小院中宿夜,现在已经宵禁,每个亭之间的道路都已被封锁,出去根本走不了。

庭院后的厕所,魏越走出来抖着袍袖,却见蒯越站在走廊下,淡淡月光落在蒯越脸上一片冷白:“扬祖,可曾开罪贾文和与何伯求?”

“此二位公卿之才,我即便心中不快亦不会得罪这二人。何况我又崇敬其人,岂会丧心病狂去得罪这二位贤达?”

魏越说着到走廊下与蒯越并肩而行,轻微的脚步声伴奏下,蒯越道:“离奇,我亦不知王君今夜为何无视扬祖。”

“扬祖,此事实在离奇,我去拜访王君询问此事,扬祖且去见贾文和及何伯求二人。”

魏越应下:“正有此意。”

“好,明日一早用饭时再说。”

贾诩所在的客房,贾诩迎魏越入内后才火塘引火点燃油灯,魏越见火塘燃烧的正旺可见贾诩刚在应该一直坐在火塘前捣弄火塘,否则火塘上木炭与灰不会那么的泾渭分明。

察觉到魏越的举动,贾诩取出茶饼掰碎放入木碗中,盘坐着一手扶碗放在腿上,另一手握着小木杵研碎茶饼成粉末,轻微的嘎吱声中贾诩开口:“老夫曾与左冯翊功曹游殷游幼齐游历关中时,听游幼齐多言及扬祖,这品茶的方式也从游幼齐学习良多,想来扬祖应当熟悉。”

魏越颔首,挺背盘坐坐的直直:“某六七岁时朝廷发三路大军征伐鲜卑,我越骑部戍守五原已有三世,不认为此战能胜。遂自雁门内迁,时匈奴中郎将广陵臧公授令内迁太原阳曲。恰逢蔡师流放五原途径阳曲,我父子便护送蔡师于五原。当时蔡师爱饮茶,可塞外贫瘠,唯有这般简陋烹煮饮法,后简略为沸水冲泡,未曾想如此一来得见茶之真味,余韵无穷。”

他言语之际,贾诩正准备将研碎成粉的茶粉倒入铜釜中,听魏越一说沸水冲泡,就将茶粉一分为二装入陶碗中,舀沸水冲泡到七分满,展臂示意:“魏君是有福之人,苦难之中得见大转机。不似我等晚成之人,连一腔锐气都没了,只剩下如茶汤一般的迟暮气。”

魏越双手接住陶碗,抱碗横在鼻前深呼吸嗅了嗅,思索贾诩对他称呼的转变,便说:“贾君此言不妥,茶叶鲜食难能比得上茶汤中滋味?再如酒,新酿之酒又如何比得上陈年酱香?这人也是如此,我虽得一时之幸,却终究少了岁月打磨,怎及的上贾君目光独到又心思玲珑剔透?”

贾诩呵呵笑了两声,小嘬一口茶汤:“魏君少年从戎,年未及冠而屡战屡胜无有不顺,试问古今有几人能及的上魏君风采?”

“魏君前让功勋爵位于父,孝名广播于海内,多听人言‘生子当如魏扬祖’,声威日壮,足可谓为一时雄杰。今举孝廉入公府,联姻荆州高门,他日富贵岂可以言辞相论?”

瞥着魏越沉静面容,贾诩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一些:“只是魏君可知,大祸不远矣!”

魏越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小小饮一口茶汤:“是袁氏?还是旧祸?”

“袁氏?袁氏岂会发难于魏君而自坏其名?”

贾诩说着放下茶碗,道:“今夜本该向四府诸曹掾、属介绍魏君,诸曹掾、属赶赴此宴也多赖魏君之故。也本该由老夫来玉成此事,然老夫见袁绍神色郁郁而寡言,大不同于以往慷慨激言。老夫出自西州在雒都根基浅薄,无意开罪袁氏故而不言扬祖之事,未曾想何伯求也忍耐下来,更未想到王谦、蒯越二位如若无视,而魏君之器量胸襟,更是出乎老夫预料。”

听到这里不出魏越的预料,贾诩就是不愿意得罪袁绍所以才得罪了自己,还这么直白的承认……可自己能怪罪、迁怒贾诩?

自然不会,贾诩明显还有后续话要说,魏越笑了笑摇头:“袁绍乃当世游侠之尊,论出身、才器能及的上此人不足一掌之数。这种人物,别说是贾君,就连魏某也不愿得罪。倒是贾君所言不远之处的大祸,可愿指点小子迷津?”

贾诩点着头,轻叹:“仕途坎坷,老夫实属无奈。既然魏君明白老夫苦衷,那老夫亦会有所表示。”

说着他身子前倾,声音也低了一些:“今魏越威名所赖有五,首在魏君年少而善战,有冠军侯风采;其次在于魏君得蔡伯喈倾心相授,得了蔡伯喈人脉;再次在于黄氏后继无人,需魏君才器;再次之,则在居庸侯、右贤王等边郡豪杰及魏君部曲,令各处对魏君心生忌惮之余,却又不敢有所动作。最后,则在于魏君手段酷烈,我若要对魏君不利,自然追求一击必杀,绝不会留魏君喘息之机。故,针对魏君必杀之局已展开,才使得明面上魏君顺风顺水。”

魏越抬手摸着下巴沉吟,贾诩端起茶小饮两口,仿佛滋滋有味的样子。

点着头,魏越露出笑容:“贾君,当今世上又有几人没有死罪?只有合适问罪诛杀之事,不曾有无法问罪诛杀之事。魏某猝然发迹,居庸侯有多少死罪,魏某只少居庸侯数罪。就是不知这场灾祸因何而起,贾君可能看明白?”

真要追究,魏越身上满满的都是把柄,真当朝廷看不见?贾诩也看不见?

贾诩也看得见,魏越也知道贾诩身上也有这类把柄,尤其是他参与凉州平叛战事后从凉州豪强、老兵口中得知了很多过去的地方、军中传说,这些传说绝不是空穴来风,很不巧就涉及到了贾诩。

身上的罪责,在魏越看来谁都少不了,无非就是谁的明显深厚,谁的隐匿淡薄。是否要被惩戒、清除,就看皇帝怎么想,看局势的走向。如果大局真的要你死,你就是干净如海瑞、羊续,也是大抵上要死的。

张举、董卓都已经完成了军队部曲化,其势力完成军阀化。之所以这两个人活的很好,是因为平叛凉州离不开董卓,是因为逼急了张举会立刻造反,张举造反的决心可比董卓要大。

至于为什么皇甫嵩活着,却要留董卓来平叛……是因为魏越参与了凉州平叛战事,对凉州三明背后三系的军官有了清晰的认知,他有这种认知,朝廷中的公卿自然也能看明白董卓、皇甫嵩之间的区别。

董卓、田晏、夏育都是段颎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张焕、皇甫嵩对待羌氐、鲜卑的态度是招抚,将麻烦忽略,不激化矛盾,让出利益给羌氐蚕食,暂时满足他们的发展需求。而段颎则是杀伐到底,射虎谷一战基本上打断了东羌一代人的脊梁骨。数次以少胜多的血战,走出来很多优秀的统率,这些段系将领在田晏、夏育退场后以董卓为首,余下还有段煨、徐荣等现存的宿将。

至于张焕一系的将领已经随着张焕的两个儿子转学书法而没落、消解,唯一一个残存的大佬周慎还被政治谋杀,几乎宣告张焕一系的退场。余下一个皇甫嵩,所代表的皇甫一系打打黄巾军还可以,真对上羌氐叛军,谁也没底。

围绕着朝廷运转的官员,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吃素的话就没必要环绕朝廷来运转。

故而官员这类东西,只有是否合适问罪诛杀而退场的,没有不能杀的。

魏越很好奇,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把柄,能让对方将自己彻底击垮,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黯然退场,成为历史的灰烬。

自始至终魏越保持着平静,这是自信的表现,也是一种风度。

起码贾诩是越发欣赏魏越的这种干大事的风度了,仅仅是稍稍沉默,贾诩就张口说出了魏越此时的死门。

贾诩的目光下,魏越脸上的平静消退,神色不忍之余叹息一口:“既然我心中有备,自不会为人所算。只是魏某好奇,贾君何必如此热心?即便贾君不说此事,魏某也不会迁怒、怪罪贾君。就如贾君之前所言,要杀魏某者绝不会让魏某察觉,是因忌惮魏某报复……魏某也忌惮贾君,以贾君之智,想来魏某也难以施展阴谋。”

魏越会忌惮自己?

这一点贾诩隐隐相信,尽管魏越要武力刺杀他,他还真躲不过去。可魏越对待他的态度与其他人不同,他也不认为自己跟普通人一样,他有理由相信魏越的话。

只是魏越的问题,为什么会点出魏越的致命要害?

抚须片刻,贾诩勉强露笑:“魏君这类一时雄杰,百年罕见。某年三十有九,人生还存十年,或二十年,今后若没了魏君这等雄杰,岂不可惜?”

魏越听了也是笑笑,端起茶水一口饮尽,袁绍今天表现出来的抵制情绪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看来袁家已经动手,或许已经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