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魔城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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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进击(25)

万一被地面上袭来的术式或是弓箭击坠的话,战局一瞬间便会陷入巨大的不利之中。

因此,贝尔库利将除了爱丽丝骑乘的「雨缘」之外的所有飞龙都放在了最后方,并确信暗黑骑士那边肯定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所以,他所担心的奇袭,并非来自龙骑士,而是来自除却龙骑士之外,只有暗之军团才拥有的飞行兵力。

那是被称为「飞偶兵」又或是「Drone」的丑恶的有翼怪物。它们由暗黑术士糅合了包括粘土在内的多种材料制成,并无智慧,仅仅只能理解几个简单的命令——即是说,「起飞」「前进」「攻击」这些单词。

事实上,贝尔库利从骑士爱丽丝那里听说过,最高祭司也在研究甚至制成了和Drone一样的东西。然而,就算是最高祭司,也绝对不会对其丑恶的外表丝毫不作处理便将其引为骑士团的战力。可惜,还来不及完成对其外貌的改造,她就已撒手人寰。事到如今,除却扼腕轻叹以外也别无他法。就算再过惋惜,空想些不存于今的东西也毫无裨益。

基于这样的理由,贝尔库利认为自己有必要警戒来自上空的Drone的奇袭。而在不能出动飞龙,修道士团又被全部投入到了卫士们的治疗中的状态下,对广阔的高空的全面防御,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做到。

准确的说,是只有他手中的神器《时穿剑》能够做到。

贝尔库利巍然立于第二部队的中央,爱剑收于鞘中,双手以剑驻地,静静闭着双眼,全身心地将意识集中。

身为自己部下的整合骑士以及勇敢的卫士们艰苦的战况不断传入他的耳中,左翼的大混乱与哥布林的入侵他也知悉的一清二楚。然而,他一步也没有动。

因为,他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时穿剑『斩断未来』的强大力量,已经发动了。

在虚空中描绘而出并一直维持的斩击轨迹,总数多达三百道以上。

在东大门崩坏之前,贝尔库利乘着一匹骑龙——星咬,在大门正上空制造了一个幅宽100Mel,纵深200Mel,高150Mel的巨大的「斩击空间」。伴着呐喊放出斩击,然后细微的调整自己的位置,不断重复这一过程,在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描绘出了一张细密的剑网。

就算是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的不死者贝尔库利,之前也从未尝试过将数目如此庞大的心意维持几十分钟。这是只有将意识从肉体中剥离,全心全灵的将精神集中才能完成的绝技。之所以将全军的指挥拜托给法娜提欧,也是出于此目的。

快点——快点来啊。

就算精神早已达到与焦躁绝缘的境界,贝尔库利也无法将这份急切从心头抹去。暂且不说自身的消耗,时穿剑的神圣力已经在这一布阵中消耗了一半以上,若是解除这一次记忆解放,便无力再重复相同的工序。即是说,如果不能歼灭敌军的Drone的话——Drone就会袭向悬浮在斩击空间之后的整合骑士爱丽丝,将守备军唯一的希望击溃。

——快点。

集中在此地的七名上位整合骑士中,雷恩利·Synthesis·Forty-nine已经陷入自虐性的心理状态,连自己应尽的职责都放弃了。而理应比雷恩利资历与经验丰富得多的艾尔德利耶·Synthesis·Twenty-six,在有别于雷恩利的另一层意义上,也隐藏着巨大的脆弱之处。

正如众所周知,而他自己也认可的的那样,艾尔德利耶是排行第三位的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Fifty的崇拜者。

这份感情,和「宣死九剑」中的达琪拉对法娜提欧抱持的爱慕之情又有不同。那是既想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来侍奉对方,又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对方的,自相矛盾的感情。

从她作为整合骑士觉醒的那一刻起,爱丽丝就被称为骑士团史上最大的天才。不仅拥有即使放在修道士与祭司之中都在高位的神圣术行使权限,还被选为了之前无数骑士都无法与之产生共鸣的最古老的神器,拥有永垂不朽之名的《金木樨之剑》的主人,同时更兼有能够如树苗汲取养分一样吸收领悟骑士长贝尔库利的一系列超绝技的习武才华。虽然外表不过是个年幼的少女,然而对于大部分骑士而言,爱丽丝已如北极星一般,其高度让自己完全无可企及。甚至还有流言称,爱丽丝正是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的后继者。

也因此,艾尔德利耶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没有和爱丽丝说过一句话。倒不如说,是在忌惮着她。对于师承最古老的骑士中的一员·迪索鲁巴特,很早就被任命为上位骑士并以此为傲的他而言,觉醒之后就立即被封为上位骑士,同时更成为了骑士长的唯一弟子的爱丽丝无疑是相当大的威胁,因而根本不可能去对她抱有任何亲近之情。

然而——在四年之前。

想要进行剑术修行而在夜深人静之时踏足蔷薇园深处的艾尔德利耶,完全偶然的见到了已经从年幼的孩子成长为倾城的美少女,盛放如孤傲之花,美艳的超乎其想象的爱丽丝的身姿。

她只穿着朴素的睡衣,跪在一座粗陋的墓碑前,嘤嘤啜泣着。那块墓碑怎么看都只是用剑从原木上草草削切而成,刻在上面的,是在几天之前寿尽的一头老飞龙——爱丽丝的「雨缘」与艾尔德利耶的「滝刳」的母亲——的名字。

明明只是一头龙而已,只是一只供人使役的下等野兽罢了,为何要特意为它制作坟墓,为何要为它而哭泣呢?

那个时候,艾尔德利耶做出了这样理性的思考。

然而,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嗤笑,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他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眼中已盈满了一片温热。

即使现在,艾尔德利耶也不明白,为何爱丽丝那为了辞世而去的母龙哀悼哭泣的身姿会给自己的心灵带来如同撕裂一般的冲击,然而他知道,这份感情毫无疑问是高贵的,而面前抱持着这份感情的少女,才是爱丽丝真正的姿态。

从那天起,在艾尔德利耶的眼中,天才骑士爱丽丝的形象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在他看来,背负着「天才」这一非己所愿的命运,忍受着其带来的艰辛,只敢在心中默默期待着有人能向自己伸出援手的她,正如烈风中摇摇欲坠的玻璃花朵一般。

想要守护她。想要从寒风中将那名少女保护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日益膨胀着。然而事实上,所谓的「守护」不管怎么看都只不过是荒诞不经的妄想罢了。因为不管是在术式还是剑术上的才能,爱丽丝都要远远凌驾于艾尔德利耶之上。

于是,他明知这样做是对现在的老师迪索鲁巴特的大不敬,却还是做出了唯一能让这份妄想变为可能的选择——转而拜爱丽丝为师,接受她的教导。

那之后的四年里,艾尔德利耶便开始只为了两件事而活。守护自己的老师爱丽丝,以及为她所认可。

其中的后者,更是称为最高难度也不为过的目标。彼时,天才骑士爱丽丝的实力,已经高到让人觉得能与骑士长贝尔库利比肩了,甚至艾尔德利耶拼尽全力的修炼,已经不是为了能够追上她,而只是让自己尚能望其项背。

同时,通过在日常生活中和爱丽丝的随意闲谈,饮食与共,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现在这样略显轻浮的气质与语气——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他成为整合骑士之前的样子的再现罢了——努力地让对方能够露出哪怕一丝笑容来。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剑术得到了提高,同时,虽然极为鲜见,但老师的嘴角偶尔也会显露出笑容,并认为这样不断累积的岁月最终结出了果实的时候——

大教堂发生了那件大事。

最开始,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件通常事务罢了。确实,即使在艾尔德利耶漫长的记忆中,也不记得还有谁触犯过那两个学生犯下的「杀人」这一大罪。不过,以人界之广,争端与偶然的不幸交织在一起促成的流血事件倒是偶有发生。事实上,在北圣托利亚的学校中捕获的两名罪人,乍看之下毫无凶恶之处,倒不如说,只不过是两名人畜无害的年轻平民罢了。

因此,在用飞龙将他们逮捕并关入大教堂的地下牢后,艾尔德利耶对于自己的老师爱丽丝于沉思后给出的「以防万一,在地牢的出口守卫一个晚上」的命令感到了些许惊讶,不过还是带着「偶尔在蔷薇园饮酒到天明也不错」的自我安慰走到了这一岗位上。而在东方发白之时,那两名罪人竟真的脱狱而出,则让他瞠目结舌。

一边感服于老师的慧眼,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应老师的信任,艾尔德利耶站在了两名罪犯面前——然而,却在那两人手下完败了。以仅仅持有甚至不能称作武器的残破锁链的平民为对手,而且还是在使用了《星霜鞭》的武装完全支配术之后。

不过,自己也只能坦然接受这次败北。因为在那之后,那两人一路击倒了迪索鲁巴特、率领着《宣死九剑》的法娜提欧,甚至还突破了爱丽丝和骑士长贝尔库利的守卫,最终击倒了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爱丽丝之前也曾经说过,两名罪人中,那个出身于北方某个不知名的村镇中的毛头小子,「是超越了整合骑士的最强的剑士」。

艾尔德利耶痛惜不已。然而并非因为自己的剑术逊于那名黑发的年轻人。

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自己不是那个人。

将恩师爱丽丝的心从她用来封闭自我的寒冰庭院中解放出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名年轻人——这一事实才是让艾尔德利耶动摇不已的元凶。

在开战之前,听到老师带着之前从未见到过的满是慈爱的微笑说出的感谢之辞时,艾尔德利耶伴着感动的泪水下定了决心。至少要在这场战斗中告诉老师,她四年间的教导已经结出了硕大的果实。

这一强大的心意,在提升了艾尔德利耶实力的同时,也将他逼入了死胡同里。

如果说,袭击他率领的左翼的山地哥布林,采用的是寻常的战术的话,艾尔德利耶或许能够比右翼的迪索鲁巴特更为英勇的奋战吧。然而实际上,哥布林所采用的,却是利用浓密的烟雾剥夺掉他和左翼部队的视力,绕到他们背后加以袭击的,之前从未设想过的战法。

被哥布林摆了一道,同时还在于空中守望着自己的爱丽丝面前丑态毕露,这一冲击带来的焦虑让艾尔德利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在浓密得让人看不见自己鼻尖的烟雾中,他只是疯狂的环顾四周,想要向卫士们下达指示——不过,他也总算意识到了,在这样的状况下,下达攻击命令造成的,只会是同僚们的自相残杀。尽管如此,艾尔德利耶却也完全想不到能够驱逐这片浓烟的办法。

于是,艾尔德利耶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狂乱的揪着淡紫色的卷发,嘴唇快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整合骑士雷恩利正准备抱紧了双膝,屈身坐下,想要再度封闭到只有自己的世界之中,却因为传入耳中的吼叫声比自己意料中的要近上太多而停下了动作。

不会的,敌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我军的阵列的。再说了,从开战到现在,不是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吗?!

然而,从同样逃入这间帐篷的另外两名少女的反应中,雷恩利明白了,这不断迫近的打斗声并非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