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父亲如此仰慕，以至于连脸都必须弄得跟他一样，还学他老人家的气质和谈吐，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如此忠粉的行为，还是掩盖不住你比他差一大老截的事实。这一点，你承认不？”
许宁昂起头，笑得很得意，因看见对方的貌似平淡的表情，正随着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垮下去。
“看来我说准了。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不过如此大手笔折腾，又是竹林又是蘑菇田，又是花海又是基因改造人，玩的都是我老爹玩剩下的东西，一点自己的创新没有也就罢了，碰到问题还只有在他老人家身上打转，没想到我爸除了姓文的那个以外，还养了别的狗腿子哪！”
许宁的话终于让那男人忍不住了。
“如此管中窥豹，果然是许教授的女儿，连短视浅见的品格也与他如出一辙。”男人勉强维持着不动声色，可腮边微颤的肌肉却没有瞒过许宁锐利的双眼。
这回她没有回嘴，甚至没有动气。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
这个男人身上有弱点，他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无懈可击，想到这里，许宁觉得虽然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彼此的信息量极不对称，她也并不是一点胜算没有的。
“为什么在山里弄这么大堆实验田和产品？”许宁再开口时，忽然转换了话题，这让对面的男人有些错愕。
“你为什么想知道？”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已经恢复进门时的镇定淡然，嘴角又可以带着一丝虚伪的浅笑了。
许宁耸耸肩膀，并着意在做这个动作时，看了那男人一眼。
喂，仔细看，这才是本尊正宗好吗？
男人则似笑非笑。
“我当然想知道，这些东西让我一点一点失去五感，还差点送了我和我男朋友的命！”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可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啊，我可没给你下请帖，再说，我前面解释过了，你是从这里出去的，怎么回来，脑子里都有地图呢。”他又走近一步，这回，许宁连他脸上的皱纹的看得很清楚了。
真的跟印象中去世前的父亲，完全一模一样。
如果他不笑，保持严肃，垂下眼帘看不见眼睛，那就完全是父亲在世时的复刻，翻版。
“不，”许宁摇摇头，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我的意思是，你弄出这么多妖蛾子，害死那么多人，到底为了什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做人做事，总得有动机。换句话说，就是目标。
设这么大个局，不可能是无目的的乱来。文峭是为了给自己续命，那这个男人呢？
“我的目的不是很明显了吗？”男人伸出两只手，非常的修长，干净，有力，冲着空中很快地挥舞了一下：“造福人类啊！”
许宁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不好笑，简直荒谬，再换一个来听听。”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是真的。我没开玩笑。之所以你觉得荒谬，是因为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许宁更是直截了当地回：“你有能力，就不会巴巴地在这儿求我爸的遗物了。”
男人这回没有动气：“这是两回事。我定下目标，就决定努力。拿到许教授留下的东西，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说得理直气壮，却只让许宁更厌恶他的无耻。
“能这么不要脸地把自己的野心说得如此宏伟磅礴，还真是需要不浅的功力。”
男人表情冷了下去，眼神里透着某种不满的情绪：“难道你没体会为亲属将死的为难？明知病因却因技术手段限制而不得医治？有能力的人如果都能长久的活下去，对社会将是某种福利你没想过？死亡是某种局限，如果能消灭这种局限，人类将迎来多大的发展你难道不明白？”
“所以你才杀死我父亲，从我身上打主意？”许宁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声音里仿佛带了刺：“我父亲的能力在你眼中该是很够了吧？不然你也不会巴尔狗似的追着我。既然如此，你又人为地缩短他的寿命？”
男人第一次面露狰狞：“他不跟我一条心，事事阻挠，再有能力，也没用。”
许宁眉头一肃，眼中陡然迸射出凛冽煞气：“所以说啊，你喷这老半天口水，其实全是废话！什么造福人类，不过是掩饰你法西斯一样草菅人拿的本质罢了！你想把人捏在手心 里玩，就别说得那么高尚，搞得计划失败就跟全人类欠了你的良心一笔帐似的！”
男人森然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无法否认就是承认，这个道理相信人人都明白。
许宁若有兴致的看着他，于漫不经心中透露出自己的无所畏惧。
“喂，”沉默半天之后，许宁忽然开口：“你现在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
男人微微一惊，似乎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换头换身子我看还行，就是坚持的时间太短。对了，田家那有缺陷的基因问题你解决了吗？没有？哎，这么对得起人家如此尽心尽力地给你出钱又出力？还有王苏莫，你那药对他来说越来越不好使了，你想出后续解决方案没有？”
许宁连珠炮似的问题，带着些许逼供的意味。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男人额上青筋毕现，不过依旧冷静：“看来是我失误，风筝的线放得太长，让你飞得太远了。”
许宁再次耸肩：“没办法，有时候野心太大预期太美好，是会受到打击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啊，黎总。”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男人的表情彻底变了。
五官于一瞬间诧异地移了位，原本正常的脸色立刻发黑，而且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恐。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
“你叫我什么？”
许宁眸光幽幽地看着对方，眉梢地微微扬起，轻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恣意，越来越从容。
“得了吧黎总，到这会儿还装就太侮辱咱们彼此的智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