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得热闹,安健发现时间不早,提出要送秋曼去机场接人,秋曼咽下肉后说不必,自己打车就行:“你跟宁姐有事要忙,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许宁忙说没关系:“叫叔叔送你,我有件私事,得去处理一下。”
秋曼表示理解不能,这两人就跟连体婴似的到哪儿都一块,再说了,看得出来叔叔很紧张许宁,怎么可能让她独自行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安健竟然点头了!
“你去吧,自己小心点,随时保持联系。”
刚才在湖边,他们就说好了。安健也心知肚明,许宁独自要去办的,是查找父亲的死亡记录。
那晚的监控图像始终让她不安,她必须将心中疑虑彻底扫清,才能回归正轨。
至于安健,他也正好借机,去查另一件事。
黎子仁。
他没有忘记,那晚将他们引到废校的,是黎子仁的手机。
还有,许宁跟他吃了顿饭,却弄得晕厥,以至于把肖谦都叫去了帝都,这事安健也没能忘记。
是有意还是被利用,安健觉得自己得眼见为实。
安健的意思,车留给 许宁开,不过她拒绝了,说自己有办法,至于什么办法么,就不告诉你。
安健笑说她变小龙人了,秋曼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叫小龙人?
许宁摸摸她的头,慈眉善目地告诉她,这是个暴露年龄的词,建议她不必深究了。
安健将她带到路口,许宁跳下车,冲他们挥挥:“路上小心!”
直到车开得看不见影了,许宁才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个地址,是她刚到a市时,设下狡兔三窟中的一处。
到达之后,她进门取出车钥匙,转头下了车库。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特斯拉,悄无声息地开了出去。
许宁记得很清楚,父亲去世时的死亡证明,是c市第一医院开具的,c市离此地不远,来回也就个把小时,现在高速开通,更快。
当时他老人家就职的那家生物制药公司,现在已经将总部转移到国外,不过,有些老人留了下来,也同样居住在c市。
现在想来,文峭之所以把自己的老巢选在a市,应该也跟离c市近有关系吧?
许宁将车速提升到离超速只差一星点,并小心地保持着与别车的距离,一路疾驶,来到c市。
自打父亲去世,她被母亲送进孤儿院,直到成人入伍,许宁再没回来过,但幼年时残存的记忆隐约还在,跟那时候相比,这个城市明显发展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高楼大厦此起彼伏,昭示着时间前行的脚步。
然而,从主干道一拐进小巷,那些旧日的回忆,便扑面而来。
老式的房屋还在,细雕细作的木框窗扇配着屋披上的瓦,青苔好像花边,细细地勾勒着人家的轮廓,窗台上不少花盆,里面的花是精心细养的,流露出小日子的舒适与闲散。
没有太阳,但也无风无雨,晒台上有些新洗的衣衫,滞着不动,有人影在其中穿行,打着哈欠的脸一闪而过。
晒台矮墙上的水泥脱落了,露出锈红色的砖,爬山虎粘着一半,另一半裸露着,有历尽风雨的架势。
许宁将车停好,步行向前。
回忆远不如记录来得准确,自从进了孤儿院她就再没回来过,可这里的一切,她都在电子地图上转过了。
一条后弄走进去,阴霾中照着些尘埃,野猫擦着许宁的脚后跟穿过。
这种感觉她很奇怪地熟悉,其实已经隔了二十几年了。
咄咄!
她敲响一楼右侧某户人家大门:“常阿姨,在家吗?”
无人应答,她便又敲了一次。
二楼窗户上伸出个脑袋来,卷着一头发卷,嘴里叼着根牙签,是个老阿姨,却明显不是许宁认识的那位。
“你找老人家有什么事?”
许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过还是抬起张笑脸:“老太太在不在?我是她一个旧友的女儿,这次特意来看看她老人家。”
卷毛牙签阿姨斜眼瞥着她:“旧友?我在老太太楼上住了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过她有什么旧友!自打她早早地退休回来,就一直没见什么人上门看过她,她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了老小姐,现在倒好,临老临老了,反而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上门!”说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睛里流露出怀疑的光。
许宁装作懵懂,看不出怀疑只知道她对自己的恭维,便笑嘻嘻地接受了:“姐姐你真会说话!姐姐原来住常阿姨家楼上?姐姐知不知道,常阿姨不在家去哪儿了?”
卷毛牙签阿姨一下咧开嘴,然而又很含蓄地只笑了二声而已:“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会说话?!我都七老八十了,你才多大?叫什么姐姐?!叫阿姨哪!”
“怎么可能!您这么年轻!平时怎么保养的?!姐姐别不好意思说嘛!教教我们后辈呗!”
许宁满脸真诚,三句两句之后,原本带着一脸嫌疑问号看她的卷毛牙签阿姨,已经当她闺蜜一样,亲亲热热地迎进家来。
“小姑娘,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会说话的已经不多了!一个个鼻孔朝天开的!看到比她们大个三两岁的人就恨不能含奶奶!奶奶个头!老娘我年轻时候的风光,是她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许宁心想还真是难以想象,不过嘴上当然还是很诚恳:“您看在我面上,原谅原谅小辈!我们生得晚,来不及瞻仰,要不您说给我听听?我呢,就最喜欢听从前的那些事了!”
卷毛牙签阿姨立马来了热情:“哎呀果然我的眼光不错!一看就知道小姑娘你跟我投缘!你知道吗?早个十几二十年前,我们这里可是热闹的很,才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萧条模样呢!”
许宁一听这话有门道,眼中放出热切的光芒,这回不是装的。
“您说您说!”明明不需要,她还是扶着卷毛牙签阿姨坐下,明明是人家家里,她还是多手多脚地替对方倒了杯茶:“喝口水润润,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