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好手套后，许宁伸出手去，可在即将碰上那植物的一刹那，又被安健拉住了胳膊。
“还有这个。”安健从背包里翻出两只防霾口罩：“上回在你家二楼我可是吃过亏的，这些植物看着不声不响，其实不知在空气里散布着什么孢子花粉之类的东西。”
许宁愈发笑得明媚：“幸好有你。”
安健替她将口罩套上头去，顺势拍拍她的脑袋：“知道就行。”
装备齐全后，许宁大胆伸出手来，这回没人阻拦，她很顺利就将这株绿得让人心痒，又让人心生怯意的小玩意，捏到了手里。
触手后的第一感觉，许宁像是碰上了果冻，软哆哆，弹蹦蹦的，同时，如看到的那样，这小绿植嫩得几乎一掐就断，细长的茎干上有两只小小的分茬，但还没有枝叶冒芽。
如果不是它鲜活的颜色，和长在地缝里的根部，也许看起来不过就是截干枯分叉的稻草而已。
“这颜色可真诱人，”许宁喃喃自语：“我没见过长得这么嫩和鲜的植物，大叔你呢？”
然后，安健还没来得及开口回 应，它的根就断了，从连接到地缝的那一端，骤然松开，随即，那鲜亮的绿色，和嫩得让人不忍触碰的质感，便在那一瞬间，同时消失了。
许宁诧异地不敢眨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可还是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小的绿植，在自己手中，变得发灰，最后发白，萎缩成一根用过的牙线。
“怎么回事？”她无辜地看着安健：“我没用大力气，真的没用，小心再小心，就怕出问题来着。”
安健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道：“当然你不会用大力气，捏坏了出水万一有毒怎么办？没事，应该是它体内的一种应激制度，有人碰上，就自断身亡。”
许宁想笑，又有点生气：“什么时候了大叔你还开玩笑？！”
安健双手一摊：“没办法，这方面我有个好老师，跟她学了一个月，我不成材也成材了。”
许宁终于没忍住，那死植物还在手里不太方便，于是用头撞了安健一下，后者哎呀一声，站起来躲开了。
“想灭口？没这么容易！”
玩笑过后，两人的视线再次落到手里的死牙线上。
“这叫什么应激制度？为什么被人碰一下就自杀？！这植物的自尊心也太强了，古代的深闺大小姐也没这么激烈的自保意 识吧？！”许宁将那根灰白色的软线甩来甩去地看，却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
“这东西从地板缝里长出来的，要不咱们拆了这块木板，看看里头？”
安健的话一下提醒许宁：“是啊，看看它的根长什么样！会不会长一付老古板脸？！”
两人从带来的背包中取出工具，撬开靠近墙角的那块地板，与此同时，许宁也没忘记看看自己手机上，黎子仁的信号。
依旧在原地，偶有些前进后退，范围不大，也都在校园之内。
她放下心来，遂将全付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地板上。
被撬开的地板已经腐朽不堪，撬棍才碰上去，便碎得不像样，一片片移开之后看清其底部，才发现里头都被不知什么东西蛀空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感到意外的事情。
地板下一大片又白又圆的玩意，才让许宁和安健同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撬开的地板下，竟然延绵不绝地，生长着一片蘑菇田！小蘑菇们矮而壮，一朵接一朵，挤挤攘攘地，矗立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
“搞什么鬼？！这里竟然长出这么大堆蘑菇？”许宁伸出戴紧手套的手，在圆圆的蘑菇头上点了一点：“还挺有弹性，应该是新鲜的。”
安健轻轻拨开其中一朵，指着裸露出来的根部让她看：“滋养这些玩意的好像不是泥？”
许宁低下头来，看了一眼之后，默默抬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窝更莫名发黑深陷了下去。
安健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
许宁站起身来，厌恶地将视线转开：“如果你想的是骨头，那咱们看法一致了。”
安健沉默下来，许宁则走到门口，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错吧大叔，是人骨头？”说这句话时，她没回头。
安健不出声，跟着她出来，在她身后低低嗯了一声。
他和她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见过尸体，也见过腐朽之后的骨骸，知道如何分辨是动物，还是人类。
“真想不到！”许宁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小说里写的玩意，现实还真让我碰上了！这是谁在这里用尸体养蘑菇？！”
安健从裤兜里抽出烟盒来，点了一只，许宁难得没有阻止他，甚至看见他吸进口的那一刻，她也很想来上一口。
鼻窍里那股，混合着腥臭，霉烂，植物的青涩，还有种种不可名状难闻之极的气息，让她反胃不已，与之相比，平时不喜欢的烟草气，此刻也变得可接受了。
“要不要打电话报警？”
许宁望着安健问，夜色中，他英俊沉毅的侧脸，让她不安狂跳的心绪，略为好转。
“当然要报，不过等肖谦他们来带走刘琨刘柯后，再报吧。骨头在这里时间不短了，也不差这一会。”
许宁沉默片刻，又看看手机，黎子仁还在原地忙碌。
“就算报警，也很难查出什么来。”安健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掐灭，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些尸体，蘑菇，还有那根小小的植物，恐怕它就是从那些蘑菇上长出来的。这些，都跟刚才那些拱穿楼板的东西有关，也可能，是它们的雏形。总之，不管是什么，不明就里的警察们恐怕都很难查清。”
许宁说不出话来，联想到自己，她甚至想笑，无奈地苦笑。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肖谦带着人来了。
“就这两人？”看见地上捆好的包裹一样的东西，肖谦吃惊地合不拢嘴：“带他们回去？”声音忽然变得小小的：“这合法吗？”
许宁冷冷地踢了刘琨刘柯们一脚：“他们不是人，当然合法。”
肖谦更错愕了：“不是人，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