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许宁有意在前台逗留了一会,问接待员,有没有找他们的人。
前台好奇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有人找您?不过听说您二位出去了,他没肯留下来等,倒是留了封信。”
趁对方找信,安健走到许宁身后:“怎么知道有人在这儿蹲点的?”
许宁回身浅笑:“大叔,听没听过女人的直觉?”
安健滞了一瞬,直到看见许宁眼中的狡黠之意,才骤然失笑:“差点被你蒙过去!这借口俗大街了!下回你得动动脑子,再想个好点的才行。”
许宁示意他低声,接过前台递上的信封道了声谢,并不细看,收进包中。
回到房间,安健锁好门,两人先将房间内检查过一遍,觉得并无异样,许宁这才抽出信封。
不料第一眼看到封箴上的字迹,她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字迹,风骨秀峻,笔意恣肆,铁画银钩之间,凛然之意渐生。
是妈妈!
这字迹她一眼便认出!
母亲多年临柳体,气质朴正,因此婉而不丽,后期更受父亲影响,柔中带刚!
这样的字,烧成灰她也认得出!
安健看出许宁一瞬间的神色变化,立刻要就她手中拿信来看,许宁却马上做出反应,紧紧捏住了,没放。
“大叔,别闹了。这信是我妈写来的,是我妈。”
安健这回是真的大吃一惊,眉头锁成两块黑疙瘩,眼尾一挑,凤尾似的向上扬去。
“这怎么可能?你母亲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如果她能知道你的行踪,为什么早不跟你联系?”
你回a市惹出后头一连串的事,不就是因为要找寻你母亲吗?
许宁抬头苦笑:“大叔,你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我要知道答案我能跟傻子似的站在这儿发怔吗?”
安健说不出话来,看着对面那些难得失去镇定的小脸,忽然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许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封奇怪的信上了,完全顾及不到安健的心思。
简单地检查过信封外壳后,许宁安健都确定没有指纹与其他线索留下,无论是谁送来这封信,无疑都是十分专业的。
许宁捏着封口,正准备撕开,却突然犹豫了一下。
安健拍拍她的肩膀:“没事,都检查过了,里头只是一张纸而已。”
许宁摇头:“我怕的不是这个。”
不是怕信封里藏了什么样的危险,怕的是……
许宁无法准确地表达出此刻自己的心情。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成年后却得知母亲尚在人世,费尽心力去找,却被迎头诡异地痛击。
就在一团乱麻毫无线索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母亲送来的,亲笔信。
这心思她觉得想都想不清,连个头绪也摸不着,如同走在一团迷雾里,前后左右都看不清。
安健不出声地深吸一口气,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手便伸了出去。
许宁没拿信的那只手,猛地被他攥进了掌心里。
“打开来看看吧,能出什么事?有我陪着你呢。”
许宁愣愣地看着眼前,粗大而有力的手掌,毫无疑问比她大上很多,将她的手握得几乎见不到指形。结实修长的手臂,肌肉藏在袖子里,若隐若现地表示出,主人刚才那句话说得有多在理。
手背和手臂各有许多道旧伤痕,因为常年握枪,虎口和指腹的茧也很厚。这令他的手看起来比其俊朗的相貌要粗粝一些,不过,也正因此,却带给许宁很熟悉的感觉。
在成为孙甜之前,她自己的手也是如此。
“好吧,”许宁耸耸肩:“既然大叔你说要看,那咱们就看吧。”
一声咱们,说得安健心头一荡。
细细白白的手指,被盈盈一握全捏在自己掌间,向上延伸的手臂,皮肤薄得像玉,白得透明,被窗外的阳光照射着,透出朦胧的粉色。
光影交错下,她熟悉的面部轮廓变得比平时更为细腻精巧,侧面看去,认真读信的身影甚至有了几分乖巧温柔。
她,好像忽然间变了另外一个人。
安健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直到许宁猛地一抬头,眼神犀利发狠,才将他唤回现实里。
“简直不可理喻!”
许宁仿佛生气发怒,将信纸丢到安健怀中,抽身而起。
安健反应极快地拿住,差一点暴露了刚才的失神,好在身手尚是敏捷,不然真闹得尴尬了。
才手的一瞬间便已经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因太过简单,甚至好笑。
勿再追查,回去。
就这么六个字,与信封上所见,同出一人之手。
“简直可笑!”果然安健这样想,许宁也是这样想,她甚至将这两字脱口而出,继而大骂:“当我是什么?招之而来挥之则去?!天下哪有这样放屁的道理?!我是个人不是个玩意!我有血肉有感情,不像******某些东西,连点人情味也没有!放弃了兄弟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就为了得到这六字真言?!”
安健没说话,听凭她义愤填膺地发泄着,冷静沉默地,继续研究着纸上的两个字。
当然他听得出许宁的言下之意,却没主动安慰。因其背后流露的悲凉怆然,不是几句话就能平伏得了的。
这样的郁结,从源头上来结,结果会比较好。
“你也别看了,”许宁背对他站着,倒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我都查过了,跟信封一样,干净地跟狗舔过似的!”
安健放下信纸,眸色沉沉的看着她:“纸是干净的,字却不是。”
许宁立刻回头,一刹那,眼神中有冷厉如冰的寒光闪过:“你什么意思?!”
字迹是母亲的,这一点她绝不会认错!
安健点头:“我知道,你很肯定自己的决定。不过,这一次你看走眼了!”
“不可能!”许宁怒吼一声,抓过信纸,凑到窗下再看,开始嘴里还自主自语,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见她把信纸倒过背面来看,安健知道,她已经发现自己的错漏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