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认为这是拯救傅凌恒最合适的选择,可现在,她不得不迟疑了。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是否会对她生下来的第二个孩子不公平?毕竟这孩子生出来的使命只是为了挽救自己哥哥的生命。
这是顾安然曾经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在一想,她反而觉得惆怅起来。
这天底下有多少像梦梦那样的孩子,在父母失衡的爱下怀疑自我的存在,哪怕是一句无心的话都会伤到孩子的心灵。
而她,又有什么能力能肯定自己做的比那些父母更好呢?
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接踵而来,她仿佛觉得自己似乎飘荡在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中,无助而让人恐惧。
总之,为了脐带血而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她暂时打住。
为傅凌恒盖好被子后,顾安然才轻悄悄的关上卧室的门走出来。
回到客厅,傅斯宸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离开,他坐在她原来坐着的沙发位置上,安静的看着她刚刚看的那台电视频道。
电视机里的声音在她耳边逐渐模糊,变得可有可无,她只静静的看着傅斯宸的脸。
他侧脸的轮廓被淡光笼罩,勾勒出英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唇。画面定格在这一瞬,安静而美好。
顾安然怔愣片刻,才直直朝他走去,问:“你是怎么逃过那么多双路人的眼睛的?”
她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傅斯宸却能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一双黑眸落在她身上,玩味的笑了起来:“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放弃?”
没错,这个问题顾安然每天都在问,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不告诉我答案,让我怎么放弃?”顾安然不满的反驳,坐到了沙发的一角,“我话就撂在这了,你一天不告诉我怎么接傅凌恒从幼儿园回来的,我就会一直问你这件事。”
傅斯宸越是敷衍,她就越觉得他似乎瞒了什么事,这种未知让她觉得很不安。
顾安然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傅斯宸,动也不动,倔强的她在这一刻再次使出了倔牛般的脾气。
傅斯宸摇了摇头:“好了,我认输,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好,你说吧。”顾安然认真的盯着傅斯宸,不管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傅斯宸一脸神色如常:“我去幼儿园接送他的时候,没有下车,所以根本谈不上会有人发现我。”
听到这里,顾安然忍不住道:“傅凌恒是我的儿子,也是你……你的儿子,你这么做简直伤他的心啊。”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不告诉你你就不依不饶,告诉你了又意见这么多?”傅斯宸低垂着眸,声音急转直下,“再说……他可不是我儿子。”
他突然的冷漠,令顾安然所想要解释的话都憋在了喉咙,而她的心越来越难受。
傅斯宸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他对傅凌恒的真正态度,她还以为他已经接受这个孩子,谁知道真相却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是吗……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顾安然有些哽咽,情绪也逐渐变得低落。
这一刻,她的世界从彩色变成了灰白的,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客厅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闷得可怕,一切都毫无征兆,而对于这样的改变,顾安然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傅斯宸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想来应该是有人给他发了短信。
顾安然别过脸,不再理会傅斯宸。
倒是傅斯宸看了看手机的讯息,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安然一眼。
顾安然被他这种眼神盯得毛毛的,她错开视线,不满的嘟囔:“算了,明天还是我送他去上学吧。”
直觉告诉她,傅斯宸可能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勉强呢?
傅斯宸放下手机,淡淡道:“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如此果断,似乎不容她有丝毫的拒绝。
“为什么?”顾安然激动的站起来,不满的质问,“我现在已经可以出门了,难道我连送孩子去上学的权力都没有么?”
傅斯宸微微皱眉,也从沙发上站起,双手插在口袋:“跟我来。”
眼看傅斯宸自顾自的离开,顾安然也一并追了上去,跟着他来到二楼的书房。
在这过程中,傅斯宸再没说一句话,所以顾安然也一路保持着沉默,她始终在等待着他主动开口。
二人进入书房以后,傅斯宸走到书桌旁,刚拿起一份文件却又放下。
片刻后,他颇有闲情逸致的倒了杯茶,摆在桌上:“喝茶。”
顷刻间,茶香溢满整个书房。
顾安然狐疑的看着傅斯宸,也不拿起那杯茶,只是反问:“你又在搞什么猫腻?”
她就不信傅斯宸找她来只是为了喝茶这么简单,反而,她很在意傅斯宸刚刚拿起过的那份文件。
至少此刻,她的内心及其不安,所以在趁着傅斯宸不注意的时候,她很快就从桌上将那份文件夺过。
傅斯宸象征性的伸出手想要拿回那份文件,却很快又放下了手。
“这是……”顾安然犹豫着该不该打开这份文件。
“我已经找到了合适傅凌恒的骨髓,明天,就让人带他去美国做手术。”傅斯宸平静道。
“我也去!”顾安然激动的捏着手中的文件,整个人欣喜得简直要跳起来。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傅凌恒有救了,她再也不用惶恐的缩在角落倒数他的生命尽头。
从今往后,她可以继续看着自己的儿子健康成长,直到长大成人。
短短时间内,顾安然有了很多美好的幻想,这一切看起来好不真实。
“不行。”傅斯宸想也没想就拒绝,停顿片刻后又道,“你要留下来,哪也不能去。”
他以如此果断的口吻命令着顾安然,这让她本就逆反的心彻底爆发:“凭什么我要留下来?你的意思是让他一个人去美国做手术?”
她不知道,傅斯宸究竟在想些什么。
傅凌恒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即使他再早熟,但让他在没有亲人陪伴下去陌生的国家接受治疗,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嗯,也不是他一个人,我会安排人带他去的。”傅斯宸点了点头,依旧很镇定,看起来完全就像事不关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