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默尧的车里走下来，气温降低了不少。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透着丝丝寒意。
“上陵监狱”四个大字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几片梧桐的落叶突然之间从树梢飘落，和地上被风卷起的扬尘一起飘走了。
四周凄凉的环境，愈加衬托出监狱萧条的环境。
我不知道今天突然就降温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风一吹，手臂就像是暴露在外面一样，冷极了。
下一秒，一件大衣突然之间披在了我的肩上，我回头，顾默尧刚从车里下来，将他的外套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与他对视着，他如墨的双眸让我突然之间感觉到一丝温暖。
“没想到，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的余志荣，也会有今天。”
我说道，声音很轻，但由于四周的空气实在是太过冰凉，我不由吸了吸鼻子。
“他早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逍遥了这么多年才进去，实在是便宜他了。”
顾默尧说道，让我的心慢慢又有了炙热的温度。
是啊，如果不是顾锋一直都在背后捣鬼，顾默尧或许早已经对余志荣下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逍遥快活这么多年？
“我们今天来，他知道吗？”
那一刻，我望向顾默尧的眼睛，低声问道。
他却扬了扬眉，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知道？他现在恐怕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他怎么了？”
我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否则顾默尧不会那么说。
然而，他却只是将那件披在我身上的外套裹紧，跟着对我说：“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们以“探监”的名义登记，跟着便进了监狱。
刚一走进去，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隐约感觉到一丝寒气隔着薄薄的鞋底蔓延上来，让我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要乱走，也不要胡乱张望，这里到处都是有摄像头的，我现在带你们去见编号3812，对了，这里不允许吸烟，如果捎东西进去的话都要严格检查。”
一边往前走，工作人员一边对我们说到。
一间间密不透风的屋子显得有些压抑，气氛也似乎有些沉重。
这是我第一次来监狱，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当然，这些感受我并没有跟顾默尧提起。
就这样一路往里面走，要穿过几间囚室，才能到达指定的地方。
虽然顾默尧一直小心翼翼地将我护在怀里，但我还是透过二楼那些小小的气窗看到楼下那些囚室里的犯人。
他们有的坐在一起聊天，有的则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有人在跑步锻炼身体，或许因为我穿着高跟鞋的缘故，从上面走过去的时候，会发出“哒哒”的响声。
这个时候，突然之间有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终身难忘，仿佛要将我吃掉一般，不，就像是狩猎为生的动物在看到自己的猎物似的。
我的心不由猛地一沉，立即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敢往那个气窗里再看一眼。
“到了，你们在这里等着，编号3812马上过来了。”
那个工作人员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一间小小的屋子，中间用防弹玻璃隔了起来，一排小椅子摆放在前面，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通话必须要借助旁边的收音话筒。
“你没事吧？”
顾默尧察觉到我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低声问了一句。
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事……”
心情终究还是比较凝重的，但是，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来到这种地方，大约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吧。
满屋子霉臭味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钻进我的鼻孔，让我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就连这里都是一副这样的境况，更何况是里面呢，余志荣待在这里面一定难受得要死吧。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打开了里面的门，跟着将一个带着手铐的男人送了进来，他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衣服左边胸前有个很明显的编号：3812。
他进来之后，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和顾默尧相互对视了一眼，便也跟着在他的跟前坐了下来。
隔着一张透明的玻璃，我终于近距离地观察到余志荣的脸。
比我上次在法庭见到他的时候更加憔悴了，他很瘦，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似乎还要瘦，身上似乎已经看不到几块正常的肉了，简直就是皮包着骨头。
刚刚剃的寸头，有几个地方剃歪了，露出几块白肉，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像是刻上去的一般，他的眼窝深陷，但眼球却往外凸出。
尽管我和顾默尧都看着他，他却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桌面，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他的头歪着，偏到一边，法令纹下面是青青的胡茬，像是胡乱剃过，长短不一。
乍一看，我真的快要认不出他来了，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好像已经四五十岁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本来是想来看他的笑话的，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却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嘿……嘿嘿……”
就在这个时候，余志荣陡然之间傻笑了起来，但目光却依旧聚焦在桌面上，空荡荡的桌面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在看什么，在笑什么呢？
“他不会是变成神经病了吧？”
我小声问顾默尧，然而，他却似乎感觉到我在说话，陡然之间抬起了眼睛。
那一刻，我终于正面与他对视，他的眼球往外凸出，和深陷的燕窝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眼神仿佛一道直透我内心的光，让不由浑身一颤。
“别怕，他现在已经不能再作威作福了。”
顾默尧说道，慢慢拿起了拿起了旁边的传声筒，接着指了指另一端，也就是放在里面的那个。
余志荣也跟着拿了起来，但目光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
下一秒，他的声音从传声筒中传来，那沙哑的嗓音，让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说：“姚安安，好久不见。”
他没有疯，他知道我是谁，甚至能够准确地喊出我的名字。
虽然，他的声音沙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似的，但是，那种说话的语气我永远都不会忘。
还有他看着我的那中眼神，简直像个魔鬼！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浑身上下如同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中一样。
“姚安安，好久不见！”
他又说道，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笑容，那诡异的笑容让我头皮发麻。
“嘿嘿……姚安安，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余志荣开始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重复这那句话，笑着笑着，他的一只手陡然之间放在了玻璃上，吓得我不由浑身一颤。
我慌忙推开来，可余志荣却依旧在继续：“姚安安……嘿嘿……好久不见……”
“他疯了！他一定疯了！”
我指着余志荣说道，明明隔着一层玻璃，可我却感觉他好像快要将那层玻璃硬生生打破，直接朝我扑过来。
顾默尧依旧小心翼翼将我护在怀里，说道：“别怕，他过不来的。”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余志荣的情绪却愈加变得不稳定了，他看着我，大声喊道：“我没疯，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我吓得连连后退，差点直接离开，但顾默尧却在我的耳边说道：“你相信他疯了吗，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陡然之间，我似乎清醒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抬起头来。
“余志荣！”
我喊了他一声，他原本聒噪着，却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我。
“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的时候，头总是来回摆动着，那个样子让我的心依旧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揪着，难受极了。
一边念叨着，我发现他的神态愈加不自然，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你是不是安排人在监狱打了他？”
我不解地问道，以为顾默尧是为了泄私愤所以派人对在监狱中的余志荣动了手。
“怎么可能，那不是给了他保外就医的机会？”
顾默尧说道，那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之间闯进了我的脑子。
没错，如果余志荣继续这样疯下去的话，极有可能会获得保外就医的资格。
毕竟，他是经济犯罪，并不是刑事犯罪。
我依旧怔怔地看着余志荣，隔着一层玻璃，他的脸仿佛都变得扭曲了。
“走吧，看来，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好好说话了。”
顾默尧说了一句，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总觉得，余志荣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像利用装疯这个条件来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
“不对，你有没有认识的狱警，能不能问问余志荣的情况。”
我不放心，于是向顾默尧问了一句。
“怎么会没有，但情况……唉……不容乐观……你跟我来吧。”
顾默尧说到这里，拉着我便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