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天下:爆萌宠妃来自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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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显武将军

当晚,德王秘密来毓庆宫拜访,朱佑樘与他二人在藏书阁内密谈了足足两个时辰,德王直至三更时分才告辞离去。

苏挽月不知道他们叔侄二人谈了些什么,但让她庆幸的是,朱佑樘果然没有食言,次日早朝之后,他就吩咐云天,将她送到锦衣卫署衙。苏挽月自然心花怒放,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险恶宫廷,她的一双黑眼睛就忍不住快活地东张西望。

“殿下,臣陪同苏侍卫出宫,您这边可有安排?”云天一向谨慎。

朱佑樘并不看苏挽月,淡淡地道:“我稍后会召见鸿胪寺大夫,有莫殇在此足够,你带她出宫吧。”

云天低头应了一声“是”。

“我们走吧。”苏挽月如同出笼的小鸟,低声催促着云天。

云天只得同朱佑樘告别,领着她出宫,苏挽月骑上追风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朱佑樘孤身一人站立在毓庆宫门前的雪地里,背影卓然而立,清冷孤傲一如往昔。

“殿下召见鸿胪寺的人干什么?”出宫的路上,苏挽月心情很好,不停找云天说话。

“我怎么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云天总是那样中规中矩。

按明朝礼制,鸿胪寺管接待外宾、赞导相礼,是大理寺同属九卿之一,相当于现代的******外交部。当时朝廷有令,凡是来京进献的少数民族,来朝的每个人都可得丰厚赏赐。各部落为了得到大明皇帝的赏赐,每年都争先恐后地会组织大批人员入京进贡,据说鞑靼有一次竟然来了三千人的团队。

“鸿胪寺是管外交的了,他们最近接待的是哪些外宾,你总该知道吧?”苏挽月侧头问了下云天。

“似乎是西北瓦剌,鞑靼,辽东女真,高丽。”云天想了一下,勉强答了一句。

“朵颜三卫来过吗?”苏挽月记得,朵颜三卫是成吉思汗麾下蒙古族功臣之后,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他们最早是朱元璋十七皇子宁王的部下,后来被燕王朱棣借走,朱棣靖难之役称帝后,朵颜三卫就一直为明朝镇守边疆,威名不减当年。

“朵颜三卫每年至少来京见圣驾两次。”云天忍不住岔开话题,拍了拍腰间的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别问这些了。殿下临走时赏赐了你一袋金子,你要不要去街上逛逛,买点合用的东西?”

“他赏我一袋金子?”苏挽月不禁两眼放光,“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呢,给我看看!”她一时玩心大起,伸手过去抓云天腰间的钱袋,只差粘到他身上了。

“注意分寸啊!不要胡闹,你虽然出了宫,但是……”云天皱着眉头,他迅速把几乎要贴到自己胳膊的人推开半丈,他侧过头看苏挽月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殿下随时可以抓你回去的。”

苏挽月被骂得吐了下舌头,也不反驳他。

“出宫之后,你千万别惹麻烦。”云天见苏挽月不说话,皱着眉又教训了一句。

“我平常很爱惹麻烦么?”苏挽月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优哉游哉地四处张望。

“你以前不是住在外城么,街上就那么些东西,你怎么还逛不腻啊?”云天有些疑惑,逛街有什么稀奇?街上那些店铺,不过卖些哄女孩子开心的胭脂香粉,还有一些幼稚的玩意儿,再就是乱哄哄的街头耍把式的,在他看来,实在是无聊之极。

“我在宫里关了这么久,快闷死了。”苏挽月赶紧圆谎,她可不能说以前住外城的不是她,更不能说从来没逛过明朝京城的大街。

“走吧,我陪你逛就是。”云天笑了笑。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看了看他的左肩,似乎已经活动自如,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云天虽是生性隐忍好强,但身体是不会听意识所驱使的,该示弱的时候还是隐瞒不了。

“已经好了。”云天随口一答,毫不在意。

他们的马匹经过杏花楼的时候,苏挽月忍不住抬头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她们一个个打扮得仙子一样,对路上做出甜蜜勾魂的笑容。她本想多看几眼,云天却挥动马鞭,加速通过了那条街。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苏挽月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喘着气问。

“你不是急着逛街买东西吗?我走得快岂不是更好?”云天不痛不痒地回答了一句。

“我觉得不是,你明明就是不想见到杏花楼的姑娘。”苏挽月与云天相处日久,与他说话已经很随意,那晚云天与黑纱女子的对话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她心中一直有个疑团没有解开。

云天闻言,脸色变了一下,沉默不语。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对不对?”她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少说一句?”云天皱着眉头,板着脸容不得开一句玩笑的样子,看来这件事还真的他的死穴,简直提都不能提。

苏挽月不疾不徐地跟着他的马,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唠叨着说:“其实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若是喜欢谁,就会直接告诉她,绝不会躲躲藏藏。”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这些羞不羞?”云天终于忍无可忍,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我才不怕呢。”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时候,你就是缺乏一点点勇气。女孩子是要追才能到手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给我闭嘴。”云天被她的口气弄得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他回头看了苏挽月一眼,带着些许叹息的语气说,“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恐怕要辜负人家一番苦心了。”

苏挽月明明知道他言下之意,却假装糊涂说:“我说的是你,你好好的说别人干什么?”

云天欲言又止,他想了想,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改口道:“前面就是东门市集,我陪你去看看。”

苏挽月一进集市,就像猴子进了游乐场,几乎每一家店铺、每一件小玩意她都要耗上半天时间,云天拖她都拖不走。

“你这样逛下去,我们从永定门到钟鼓楼,天都要黑了!”云天在旁边劝着,鼓楼才是最繁华的地方,什锦绸缎在那什么都有得卖,但苏挽月从出了永定门就开始挪不开脚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难得出来逛街,你让我看看嘛。”苏挽月举着一串山楂糖葫芦,还让云天帮着拿了一串,说是等吃完了手里这串再去吃。

这里虽不是经常最繁华的地方,但年关将近,出来办年货的人多了,小商小贩也多了,本来就人挤人,苏挽月更是什么热闹都想凑,走得也就更慢了,云天在一旁跟着只得不停叹气,发誓下次再也不陪女人逛街,打死都不来。

“要不要做衣服?”云天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商铺,上面挂着大大的幌子招牌——绸绒老店。

“不要选红色、紫色,选些浅色的好。”云天跟着苏挽月进去,在她耳边嘱咐。

“黑色呢?”苏挽月回头问。

“马上过年了,黑色不吉利。”云天回了一句。

店里的绣娘很是热情又细心,仔仔细细量了尺寸记下来,又拿了样布来让苏挽月挑选,一叠叠小方块的样布放在托盘里,每块布都有不同的美丽之处,苏挽月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胡乱挑了两块月白色花纹的锦缎。

“两位官爷,款式还没挑呢。”苏挽月刚想起身走人,拽着云天的胳膊要出门,却被绣娘叫住。

“按你们卖得最好的那种做。”云天补了一句。反正是男装,式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走啦走啦。”付完定银,商定好取货的时间,苏挽月拉着云天就走。

“普通姑娘家,起码要在这呆一个时辰。”云天笑了笑,苏挽月是他见过走出绸缎店最快的女孩子。

“除非这是个酒楼,我倒可以呆一个时辰,或许更久呢。”苏挽月不屑地摇了摇头,她对这些东西确实不感兴趣。

转过街角,大街往南,一路上有糕饼店、南酒店、当铺,还有各种杂货铺,巷口再往东,又是接连不绝的书画手卷、红纸店,甚至生熟药草、各品芽茶都有,苏挽月一脸新奇地东张西望。

“到了。”云天在一家金店门口停下,这边一路都是金店铺面。

“买金首饰吗?我没地方戴啊!”苏挽月暗想,让她花大价钱买这些钗环,还不如拿去买点吃的喝的或者小玩意儿。比如粽子糖、响糖、蒸梅花糕之类,至少不亏待自己嘴巴。

云天回头看她一眼,才说:“我就不能自己买吗?”

苏挽月恍然大悟,她眼看着云天从怀中掏出银票,买了一支精致的红宝石镶嵌的金钗,他很慎重地让店老板将金钗包装好,放进了怀中。

“我送你回锦衣卫署衙吧,我回宫还有正事要办。”云天把苏挽月从一捏泥人的摊位前拎了出来,正色道。

“你办什么事?”苏挽月根本不理他,赶紧甩掉她才是真正目的吧?那支金钗,总要在年前找个机会送到杏花楼才合理吧?

云天闭着嘴没说话。

“你看,那边有一间绸缎庄!我还想做一套女装呢!”苏挽月故意逗云天,要知道古代裁缝都是量身定做,做衣服不但要量尺寸,要选布料,连裙边的线也要一根根选好敲定,更别提花边装饰了。

云天简直被她逼得一个头两个大,吼了一声说:“我真的没空陪你了,你走不走?”

“好吧,我不贪玩了。”苏挽月不再跟他开玩笑了,笑嘻嘻地跟在云天后面。

京城本就皇宗贵胄的聚集地,稍微上了品级的官员也多于牛毛,所以街上走着的,抬着的轿子,随着的仆人,也都见惯不怪。街上的人很容易就能分出谁是普通百姓,谁是达官贵人,前者垂眉顺目,后者永远趾高气扬,心里头那个谱儿不是换了件精致的衣服,就能摆得出来的。

永定门到钟鼓楼这条路,是京城的中轴线,所有宏伟的建筑都在这条线上,但两面绵延很广,分散着许多四合院和府邸,商铺也是一家挨着一家,有小商小贩但更多的还是大字号的商家,门面都很气派。锦衣卫署衙就在离这条街不远之处。

“我就送你到前面了,自己拿好你的糖葫芦。”云天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苏挽月。

苏挽月努努嘴,接过云天递来的糖葫芦,放进嘴里。

“女孩子不要当街吃东西,太不雅观了。”云天站在一侧,伸手把她拉到街边僻静处。

“吃个糖葫芦都不行?”苏挽月简直想吐血,明代女子真是活得太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所谓“三从四德”,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什么时候能活成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呢?要她像那些古代女孩一样循规蹈矩地做人,她可办不到。

云天无计可施,只能候着她吃完糖葫芦,忽然看见街前停了辆朱红漆的轿子,轿门前画着描金人物,象牙的雕饰,一派富贵气派。前面一匹高头大马骑乘着一人,身穿绯色官服,官服上画着虎豹。

他看上去很是精明干练,端坐在马背之上,双眸炯炯有神注视远方,眼神中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神情高傲爽朗,唇角却又带着一丝狂放不羁的弧度,看年纪很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二岁。

明朝一至四品官才能穿绯色,文官画飞禽,武官画走兽。一品、二品武官画狮子,三品、四品画虎豹。这样算来,这个骑马的官员最差也是个四品中骑都尉。

“那是谁?”苏挽月脑子里转了一圈,问着云天,她鲜少见到武官。自燕王朱棣靖难之役称帝后,各藩王的军权都被削了,其余掌控军权的武将要么在外驻守边关,要么就是皇帝自己的亲随军。

“显武将军杨宁清。”云天回了句,“他的坐骑是西域名驹,皇上赐给他的,名叫‘踏雪’。”

苏挽月听着,暗暗在心里想,果然是个从四品的官员,中骑都尉,宣武将军升授的显武将军。那匹马通体漆黑,从蹄至项只怕有八丈,全身只有四只马蹄圈了一圈雪白毛发,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匹马才叫踏雪。

“轿子里的呢?”这么大的面子,让显武将军给开路,自然不是一般人。

云天皱了皱眉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永康公主。”

苏挽月记得这个“永康公主”,那晚与牟斌在京城义庄,她们二人还有过一面之缘。

历史记载永康公主是宪宗皇帝第二个女儿,系郭惠妃所出,比朱佑樘整整小八岁。永康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她昂首挺胸地下了轿后,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在偷偷看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埋着头余光往上瞟,只希冀多看得一点公主尊颜。

今天的永康公主打扮俨然一副皇家天之骄女的气派,小脸圆润精致,微微施了粉黛,头上别了珠翠云片,从发髻,到耳环,到胸针也是娇艳非凡。她身穿着一条彩色的褶布裙子,走起路来裙裾飞扬、五彩缤纷,煞是惹眼。

她下了轿,就立刻甩开了侍女,直接走到杨宁清面前,笑着与他说话,样子很是亲昵。

“他们好像很熟悉。”苏挽月好奇地看了看。

“当然,如果不出意外,杨将军应该就是未来的驸马爷了。”云天呼了口气,永康公主的厉害他们都有领教过,最好尽可能避开这个野蛮公主。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苏挽月转过头来,准备与云天告别。

街道那边的杨宁清脸色十分尴尬,一张远山清泉般的脸面露难色:“公主,微臣公务繁忙,改天再陪驾如何?”

永康公主却不依不饶,死死地拽着他官服的袖子,噘着嘴说:“不行,你答应过陪我逛街的!”

“微臣何时答应过?”杨宁清已经被吵得头疼欲裂。他是武将,上阵杀敌这种事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要陪着姑娘家逛逛绸缎细软首饰店,那真是难为了他。从回京奏事开始,就被永康公主隔三差五地找理由约出来,害得他一张英气的脸整天笼罩着一大片愁云惨雾。

“我才不管!”永康公主自知理亏,但也蛮横惯了。她年纪小,平常被母妃父皇宠着,宫女太监恭维着,脾气也是越来越大。

“微臣真要去办事了。”杨宁清快要失去耐心了。

“你说说,究竟有什么事啊?谁敢这会儿叫你办差,本公主废了他!”永康公主生气了,娇蛮地用脚下的小鹿皮靴子踢了一下轿门,也不管会不会失了皇家礼数,她撅着嘴瞪着杨宁清,虽然她心里隐约知道此人是拿借口搪塞自己,但就是没办法发作出来。

杨宁清眼光一转,立刻发现街角有两名身穿飞鱼服的侍卫,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公主可看见了?锦衣卫都过来找微臣了,应该是宫中有事,恕微臣失陪!”

他话音刚落,立刻向云天和苏挽月二人这边走过来。

“气死我了!”永康公主脚步没有他快,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她一张秀丽的脸气得有些红,但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

杨宁清快步走到云舒两人之间,一左一右搭在两人肩上:“两位兄台,让我躲一躲。”

云天反应很快,本能往旁撤了半步,全身戒备起来。他一看是杨宁清,神情立刻放松下来。苏挽月被他猛然一拍肩膀,顿时吓了一跳,抱着一堆东西怔怔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人。

出了东街口,后头的侍卫牵着马跟了过来。

“冒犯姑娘了,多有得罪!”杨宁清侧头看了下,见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一张秀美无俦的脸蛋,赶忙把手抽了回来。

他早有耳闻京城之中有不少优秀出色的女子进入锦衣卫署衙,还担任重要官职,不想今日就遇见一个。

“杨将军,不必见外。”云天答了一句,扯着苏挽月站到一边。

杨宁清忍不住又看了苏挽月一眼,随后说道:“我自小随父在关外,适才有些莽撞,请勿见怪。”

“小事一桩,你不用介意的。”苏挽月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叫什么名字?”杨宁清见她转身要走,追问了一句,“不知你在何处当差?直属上司是谁?”

苏挽月不解地看了看他,他是查户口的吗?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杨宁清见她一片茫然,立刻补充说:“我听说京中锦衣卫多有能人,军中正准备向万指挥使借调几个人使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本将军到关外去?”

“她叫苏挽月,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杨将军若是看得起她,不妨去向太子殿下讨人。”云天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心想这个显武将军杨宁清兴许是在关外久了,受那边民风渲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然不懂得迂回婉转。

杨宁清碰了一个软钉子,自己很爽朗地笑了笑,他的鼻梁高挺,眼睛比黑夜更深邃,看上去斯文大方又不失可爱,他看着云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太直接了,多谢兄台提醒!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毓庆宫侍卫云天。”

杨宁清身后的几名兵士已追了上来,将手中牵着的“踏雪”交给他,他迅速骑上踏雪,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说:“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了,两位再见。”

苏挽月看着这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将军远去的背影,想起他直接而爽朗大气的笑容,心中对他的印象竟然很好。

云天突然向前方指了一指说:“有人已久候多时,你快过去吧,我任务完成,也该回宫了。”

苏挽月抬头远眺,却见锦衣卫署衙门口,立着一个身穿飞鱼服,头戴斗笠的人,那面孔清俊又熟悉,两道温润而严肃的目光正看向这里,正是久违的牟斌。

“牟大哥!”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向他跑了过去。

云天一声呼哨,顺手扬起马鞭,马匹受惊跃起,飞快地离开长街,向着紫禁城的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