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苑心口一下捏紧,看着骆程昊,她虽设想过皇帝会问李嵇这个问题,但至今也没想清楚,如果皇帝知道是她提议的后,会怎么做,她又该怎么办。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嵇静默了半刻,答了骆程昊:“臣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提及此事,臣也是不信,所以就认真查阅了所有的账务,如果不是仔细对照各个账本的支出和收入,也是看不出来这些漏洞。”
苑苑也愕了愕,她没想到刚正不阿的李嵇竟然帮她瞒了过去,但她相信,此事瞒不过骆程昊,李嵇的恩情她会记。
骆程昊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对李嵇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吧,记住,此事暂且不要宣扬。”
“臣明白。臣先告退。”李嵇退出了元熹殿。
苑苑目送他出去后,目光落到若有所思的骆程昊身上,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了。
骆程昊坐在龙椅上陷入沉思,此事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李嵇不会说谎,这贪污之罪可大可小,傅炎现在还不能轻易动,没了他,骆启霖不好对付。但也是该给他点颜色看了。
从龙椅上起身,轻声道:“丫头,走吧。”
苑苑默默跟在他身后,福禄也随侍一旁。
苑苑看着骆程昊笔直挺拔的身影,两人都是满腹心思。
一路无话,回到升羽宫,苑苑跟着骆程昊进了他寝宫,骆程昊没有像往日一样让她回去休息,而是任她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落座在平日休息的一个软榻上,苑苑站到了一边。
骆程昊似笑非笑的看向一直静默的她,“丫头,你要不要自己跟朕说?”
苑苑始终没有抬眸看他,手心捏着把汗,平静的道:“皇上睿智,可臣的师兄真的只是一普通百姓,既不是朝廷官吏,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皇上要逼臣说出个不普通的身份来,臣就只能编造,那就是欺君。”
骆程昊脸上的笑容大了些,还带着丝丝宠溺,“你个丫头,牙尖嘴利,朕辩不过你。”
这就算过关了?苑苑自己都诧异,耍赖似的话,皇帝竟就这么让她轻松蒙混过去了。
又听到他轻松的口气:“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朕不做追究。朕不过问你为何要找丞相的不是,但朕希望你给朕些时间,沉住气。”
苑苑总算是抬眸看他,皇帝这话是何意?要惩罚傅炎,但不是现在?还让她沉住气,倒像是在安慰她。
他就算不处罚傅炎,她也不能怎么样,顶多是再寻别的机会,又何须让她给他时间?而且,他竟不追究她为何要针对傅炎!这让她惶惑。
“皇上想怎么处理此事便怎么处理,不用管臣,臣只是知道这个消息,怕对皇上和朝廷不利,告诉皇上罢了。”
骆程昊笑着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执起她右手,将手心翻转朝上,苑苑一惊,脑中“嗡嗡”作响,瞪大了眼看着他满面泛着柔情的温和,像一道闪电劈得她心惊肉跳,就想把手从他修长的指下抽回来。
奈何,骆程昊却用力捉紧了她的手,一股滑腻温暖落在她略嫌粗糙的手心,是他保养得当的修长大手,拇指柔和的细细摩挲过她手掌和指腹的薄茧,目光愈见柔和。
苑苑慌得乱了方寸,这种蛊惑人心的暧昧,比上次他抱她时带来的冲击还要大得多,让她害怕得只想逃避。
她捏着呼吸等他快点结束这种暧昧的折磨,却只听到他柔柔软语:“丫头,朕说了,朕喜欢你,你跟朕的那些嫔妃不同。朕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动心,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告诉朕,朕都会给你,只要你一直待在朕身边就好。”
许是过度的心惊,苑苑不知哪来的勇气,“嗖”的从骆程昊手里抽出了自己被他紧握的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手中顿失带着微微凉意的小手,骆程昊的眸不悦的一凉,见她无意识的用手指揉搓着他刚刚抚摸过的地方,似是要把沾染上的他的气息搓得一干二净。
他却露出个笑容,“丫头被朕吓到了?那你往后还得好好习惯才是。”说罢便负手立在她身前,似对刚刚她的举动不以为意,轻道了句:“去歇着吧。”
“是。”苑苑逃也似的出了骆程昊的寝宫。
骆程昊嘴角的笑容几分诡魅,看来,他还是可以影响她,至少,让她知道害怕也是好的。
窜出他寝宫的苑苑,在门外缓了缓脚步,暗自抚平那已跳到喉咙口的心脏,魂不守舍的往寝房走。她该怎么办?她要用骆程昊手中的权力,可他的亲近和示好,不是她想要的。
傅炎的事还没解决,她不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就在这些事让她焦头烂额时,骆启霖收到了一封信,看过信后,他嘴角微微勾起,傅炎,本王不信你这次还能这么逍遥,本王就等着皇帝先找你吧。
只是,颜儿……接下来的事,恐怕她更无法接受,该要恨死他,可现在他只能这样。
一日后,骆程昊派人让傅炎来他寝宫。
傅炎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皇帝找他是何事?
他跨入骆程昊寝宫时,骆程昊悠闲的坐在软榻上,喝着碧螺春。
见傅炎进来,骆程昊笑道:“丞相来了,朕等你多时,坐吧。”
“老臣参见皇上。”傅炎恭敬的向他行了礼,从眼皮下偷觑他的面色。这皇帝要做什么,他人一向猜不透,总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傅炎找了个椅子战战兢兢的坐下,“不知皇上找老臣何事?”
骆程昊放下手中刚喝了一口的碧螺春,满面笑意看着傅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是想问问,丞相对每月的俸禄可还满意?”
傅炎没来由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谨慎的答:“皇上对老臣很是照顾,每月的俸禄臣何止是满意,实在是太感谢皇上对老臣的看重。”
“哦,那就好。”骆程昊随意一笑,垂眸看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另一只手的拇指反复在上头抚摸,“朕还以为,丞相对每月的俸禄不甚满意。”顿了顿,“不然,怎么会私自挪用各地上缴国库的粮响和官银?”
傅炎惊得再也说不出话,脊背爬满冷汗,眼皮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急忙回道:“这是谁在污蔑老臣?老臣就是有再大的胆也不敢挪用国库的东西。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骆程昊幽幽抬眸看向他,“朕也希望这是误会,可惜,证据确凿,朕想帮国丈都无法。”说着,便将身侧放着的几本账册“啪”的随意往他脚下一扔,“丞相自己可以再确认一下。”
傅炎脑中一白,炸开了花,死死盯着脚下的几本账册,身子一软,从椅子上“咚”的一下滑到地面,双膝着地,弓身对骆程昊跪下,声音控制不住的直抖:“臣有罪,望皇上开恩。”
他也不用再看了,他自己干的那些事,自己知道。如今唯有服软,态度诚恳的认罪,看能不能让皇帝开恩。
骆程昊悠闲得很,不恼不怒,又端起榻头的碧螺春呷了口,悠悠道:“丞相想让朕如何开恩?这贪污的罪名不小。丞相是国丈,又是三朝元老,对我惜羽贡献不小,若因个贪污之罪殒命,朕也不忍。”
傅炎已浑身发抖,“皇上……臣知罪,臣愿自罚俸禄一年,将现在府中所有银两和粮响上缴国库。”
骆程昊幽幽一笑,“将府中银两和粮响都上缴国库?丞相是连丞相府都不要了?你不吃喝,府中的下人还得活命。”顿了顿,“朕也没那么不讲情面,毕竟你是国丈,又是丞相,就罚你上缴一千两白银和府中一半粮响。你自罚一年俸禄的提议,朕接受。丞相觉得如何?”
“臣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丞相起来吧。”
傅炎这才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始终弓着腰低垂着头。
骆程昊悠悠道,“朕没有直接在元熹殿治你的罪,因朕当你是自己人,所以跟你商量。既现在已定了如何惩罚,那朕明日就当庭宣布这一决定。”
又端起碧螺春呷了口,“希望丞相谨记这一教训,不要再做出什么让朕失望的举动。朕这次已是法外开恩,念了情份。丞相如再有不妥的举动,就不要怪朕不讲情面了。”
“臣明白,明白。”大冬天的,傅炎已是满头的虚汗。
骆程昊看了他一眼,“好了,丞相回吧,记住朕今日的话,朕不想再有下次。”
“是。不会再有下次,不会再有。”傅炎连连保证,然后弓着身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升羽宫。
骆程昊目的已经达到,悠闲的喝着碧螺春。傅炎他已给了教训,也是该好好管管这个目中无人的丞相了,如果逼不得已,他也只能先除了他。
第二日,皇帝便当庭宣布了傅炎的贪污之罪,以及惩罚。
满朝文武唏嘘不已,不想这个权财两全的得宠丞相,竟做出了这种事情。也叹,傅炎到底是皇帝的宠臣,这要换做别的人做了这种事,只怕仕途不保不说,可能连命都要搭上。
苑苑心中无太大波澜,她料到皇帝不会治傅炎重罪,但这已算不错的结果,至少是让皇帝对傅炎不再那么信任。这样,骆启霖也接下去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刚想完,就又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怎么到现在还在想那个男人会怎么样!他好不好,以后都跟她没太多关系了。眼还是不自觉瞟向了那个男人。
他还是一贯的淡然,似乎事不关己,满朝大臣交头接耳唏嘘时,只有他垂眸静立在那,成了独特的风景。
他的心思其他人也无法猜透,除非他想让你知道,否则,你永远都只能看到那个一身云淡风轻的璟王。
下朝后,大臣们四散,苑苑跟在骆程昊身后向升羽宫移步,沉默的走了一半,骆程昊轻声开口:“丫头,你对朕给丞相的惩罚是不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