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外头的探子目光死死的凝在夏子衿身上,看着她面上流露出来的震惊伤痛,以及浑身上下散发的诧异,皱了皱眉。
夏盛卿咬着牙,将今儿去见林润玉,对方告诉他的事情一并说出来。夏子衿“蹬蹬蹬”倒退几步,身子险些仰到下去,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馨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她,扭头愤愤的盯着夏盛卿,“王爷,公主敬重你,这么多年,更是不曾嫌弃你,你如今却说这样的话来刺公主的心,王爷,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贱婢!这儿哪里轮得到你来开口?”夏盛卿眸子里迸出骇人的厉色,甩手就是一个耳光,一下子将她扇到一旁,馨儿半边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嘴巴一张,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夏子衿犹如吓到了一般,唇瓣不住的抖动,下一秒,好似回神一身,瞬间弹起来,猛然冲到夏盛卿跟前,用足力气,跳起来,毫不省尽的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瞬间炸响,随之响起来的还有夏子矜带着嘲讽的尖锐声,“夏盛卿,你混账,本公主与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相信一个外人的话?林润玉那个混账说的话,你都相信?你真是太让本公主失望了!”
夏盛卿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瞧着她眼底转瞬即逝的心疼,晓的这一巴掌虽是打在自己脸上,她心底是更痛的。馨儿一早知道他们的计划,因而她脸上虽是极痛,却没有半分怨怼,只期望能瞒过外边的探子。
“九千岁既然信了林世子的话,这样怀疑本宫,不如找个大夫来,替本公主把个脉便知道了。”那一巴掌似乎用掉了夏子衿全部的力气,她的眉眼间全是淬了冰的冷意,站在原地,垂下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不住的颤抖,神情恹恹,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她深爱的男子而是她最厌恶的人。
夏盛卿心口一痛,一面为她演戏这般逼真感到自豪,另一方面又恼怒林润玉逼迫他们不得不做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林王府扭下他的脖子。
大夫到底还是请来了,这大夫就是先前诊治出夏子衿怀了身孕的那个,进来时就察觉到屋子里古怪的气氛,额头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行了礼之后就隔着帕子规规矩矩的给夏子衿诊脉。
夏盛卿站在一旁,木着一张脸,待大夫收回手指才走上前来,有意询问又好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吐出来。
“大夫,我家公主她……”馨儿扶着夏子衿坐好,迫不及待的询问大夫。
大夫此前就收了金子,紧张的看了夏盛卿一眼,虽说不知道眼前这浑身贵气的夫妻先前为何找自己提这么奇怪的要求,但他既然收了好处,就要遵守约定,当即道:“公主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早年伤了身子,如今还需好好调养。”
“没有别的什么了吗?”夏盛卿眸光一亮,继而想到什么,费力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几乎不敢去看夏子衿的眼睛。
“别的?”大夫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公主除了体寒,没什么大问题,慢慢调养就好了,王爷不必太担心。”
言下之意,这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懂。馨儿客气的送大夫出去,顺带将门拉上。躲在树上的探子听的清清楚楚,没兴致再看下去,视线落到走出院子的大夫身上,手指握着长剑,折身跟了上去。
一直歪在屋檐底下眯着眼假寐的真文须臾睁开眼睛,不屑的笑了一声,犹如鬼魅一般吊在他身后。与此同时,影一吐掉嘴巴里的叼着的草根,同样悄无声息的跟上去。而那探子对这些,毫无所觉。
“走了吗?”夏子衿见他一脸心疼,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
夏盛卿点头,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这次委屈你了。”
“我倒是没什么,倒是你与馨儿,白白挨了一耳光,这笔账,总要找林润玉算的。”这次的事情夏子衿压根没打算息事宁人,她唇角勾起冷笑,高声叫了一句,“馨儿,吩咐管家备马,本公主要亲自去一趟林王府,嗯,派人前去通知一下精武侯府。”
馨儿立时脆声答应,夏子衿望着夏盛卿肿起来的面颊,叹了口气,揭开一直坎着的茶碗,里边是煮好的鸡蛋,她拿起鸡蛋在桌沿上磕了一下,将外壳剥干净,坐在夏盛卿腿上,拿着温热的鸡蛋敷到他面上的红肿处,来回滚动,“好好的一张脸,若是破了相,可不好了。”
“若为夫破相了,娘子可还喜欢?”夏盛卿享受的眯眼,笑嘻嘻的看着她。
“自然是……不喜欢的。”夏子衿顿了一下,偷瞄了眼他的脸色,见他怔在原地,继续打击他脆弱的小心灵,“我这人向来肤浅,只喜欢俊美的男子,这大莱偏你最为俊美,因而我当初才叫父皇赐婚,你若是毁容了,我这可亏大了。到时候又要找个相公,倒是麻烦。”
“不准。”夏盛卿面如锅底,抓住她的手腕,从她手心拿过鸡蛋,搁在碟子里边,眸光流转,俯身就亲上她的唇瓣,香甜的滋味瞬间充斥在他的唇齿间。
夏子衿两颊飞起红霞,嗔怪的看他一眼,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这动作有多诱惑。夏盛卿喉头不由自主的滚动的两下,刚准备说话,馨儿就在外边敲门,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夏子衿面上的娇羞一瞬间收起,漆黑的宛若墨玉的眸子里乍然崩裂出寒气来,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皱褶,勾唇轻笑,“走吧,该去找林世子好好说一说话了。”
若非她话语中的凉意光是叫人听起来就忍不住打冷颤,光看她面上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要找林润玉说情话。夏盛卿摸着下巴,瞧着她这样子,咧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跟了上去。
虽说已经是春日,天气回暖,但是考虑到夏子衿体寒,车厢里还是铺着冬日用的狐狸毛毯子,四周更是挂着厚实的帘幔,一点风都吹不进来,暖和的很。夏子衿靠在软枕上,捧着前日才从贡品中淘出来的双耳茶盅,慢悠悠的喝茶。
里边泡的是碧螺春,香味散开来,叫人觉得舒畅的很。馨儿脸上已经敷了药,此刻看上去已然好了很多,只是那一下,夏盛卿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以至于虽然好了许多,但看上去还是惨不忍睹的很。
先前跟踪大夫的探子很快就在个小巷前拦住他。大夫打从公主府出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等着公主之前说的会截住他的人。但当这人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腿软,双腿禁不住打颤。
“你……你是什么人?”大夫磕磕巴巴的开口,手指捏紧药箱的带子,渗出汗水来。
面对一个从头而降,且明显不像是好人的人,他会有这个反应才是正常,因而探子并没有怀疑,他拔出腰间长剑,直接架在大夫脖子上。大夫吓的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你……”
“先前你诊治的人可怀有身孕?”探子言简意赅的问出自己的来意。
大夫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废话什么?说,那女人是不是怀孕了?”探子面上瞬间迸出杀意。
吓的大夫一抖,条件反射一样的开口,“没有。”
人在恐惧之下的第一反应是不会说谎的,探子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又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转个各种念头,想要杀了他,但转念一想,又担心惊动夏子衿,到底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大夫瘫软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他已经走远,才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往自己的医馆赶。影一和真文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真文转身往林王府赶去,影一则是继续跟着那大夫。
探子确认了消息之后就回府禀告林润玉。林润玉正抱着美人醉生梦死,就听见窗台传来三声石子的敲击声,面色立时严肃起来,挥手叫身旁的美人退下。
这些婢子识趣的起身,半点都不拖泥带水,起身推门出去。探子这才从窗台进来,单膝跪地。
林润玉狭长的双眸眯成一条线,紧紧的盯着地上的探子,手指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说吧,查的怎么样了?”
因为结果不是林润玉想要的,探子提着一颗心将之前自己看到的一幕幕仔细的说出来后就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熟料林润玉却是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探子正诧异间,就听见他挥手叫自己退下,顿时松了口气,来不及思考他奇怪的反应就站起身消失在屋子里。
林润玉靠在床榻上,愉悦的翘起唇角,站在他身后的黑纱女子是先前唯一没有退出去的婢子,此刻同样不解的皱眉,“世子这般高兴做什么?难不成长公主没怀孕反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