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故事会(2017年5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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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传说

焦大和焦二

徐涛

焦大这人挺有意思,有人视他为宝,有人却视他为草。事实证明,视他为宝的人也会成宝,视他为草的人也会成草……

主动下岗

郝总是一家县级企业的老总,这几年他抓住发展机遇,企业成了当地一颗耀眼的明星,郝总满耳听惯了赞美之词。可是,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有个工人却险些让郝总下不来台。

这天,上级领导到厂里作质量调研,座谈会上,一个外号叫“焦大”的工人率先站起来,甩出几句顺口溜:“会上说得硬,实际瞎胡混,有功争着抢,出错都不认。”

“焦大”本名叫焦宏新,在车间里做质检,他性格倔得像头牛,一张嘴更是直得像根针。眼看座谈会要不欢而散,这时,另一个工人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也来了几句:“畅所欲言不客气,领导听了不生气,胸怀宽广真大气,全厂职工有福气。”

郝总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心里像吃了蜜糖。这个出来打圆场的职工叫焦远亮,外号“焦二”。这次会议过后,焦大一张臭嘴,焦二一张甜嘴,在厂里一下子出名了。

市场瞬息万变,不久后,一股经济低潮像寒流袭向工厂,厂内传出消息:一部分工人将要下岗。工人们都忐忑不安,怪的是,有一个人却主动递上了自愿下岗的申请书,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就是焦二!

厂领导大为惊讶,说:“就是厂里工人都下岗了,也轮不到你呀!”焦二说:“厂里待我恩重如山,在这关键时候,我不带头谁带头?”话说得掷地有声,焦二的申请被批准了,他成了厂里第一个下岗人员。

焦二走后不久,下岗动员会开始了,主持会议的郝总在紧张气氛中,不忘来点幽默,给大家讲了一个笑话,他重复着笑话中的两句话:“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走了!”话还没说完,焦大霍地站了起来,大声说:“别拐弯抹角了,我就是该走却没走的,我现在就走!”他当场写了份申请书,丢在主席台上,走出会场。

半个月以后,焦大的下岗申请批了。离开工作多年的工厂,焦大心中当然失落,他买了瓶酒,准备回去“一醉解千愁”。

回到家,酒瓶还没打开,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焦大抬眼一看,真是怪事,原来是焦二领着老婆孩子,手牵手迈进他的家门。

焦大对焦二说:“你来干什么?祝贺我下岗,也用不着老婆孩子都来吧?”焦二说:“老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实话对你说,我下岗后办了个厂,想请你到我的厂里,助我一臂之力!”

焦大笑起来:“你是说笑话吧?”焦二说:“老哥啊,我是诚心实意上门求贤的!你还不相信,我们只好给你跪下了!”说着,焦二拉了拉孩子,“快,给大伯跪下!”孩子真的“扑通”一跪。

焦大惊呆了,赶紧扶住孩子,长叹一声,说:“好啦好啦,不管你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我答应就是了,大不了在你那里再下一次岗!”焦二喜形于色,拉住焦大就往外走,说:“车在外面等着。”

轿车载着焦大驶进一个小厂区,这就是焦二办的厂。焦大不禁有些吃惊,焦二的新厂虽然不大,却井井有条,加工设备全是新的。焦二说:“我卖了一套房,岳父家又拿出了全部家当,两家办了这个厂。”焦大说:“你这是拿两家的命运做赌注啊!你有这个底气吗?”

焦二笑而不答,只说:“老哥,从现在起,生产车间就交给你了,除了你,任何人都对车间无权过问,包括我在内。如果哪天我到车间来指手画脚,你不用说话,直接扇我的耳光就是!”焦大被感动了。

焦二又领着焦大,来到专门给焦大准备的宿舍里,哇,所有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桌上还放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焦大疑惑地说:“这像是早就准备了的?”焦二说:“在你还没有下岗的时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焦大瞪大眼睛说:“难道你早就知道我要下岗?”焦二笑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速之客

一个多月过去了,焦二夫妇信守承诺,车间里一切交给焦大全权负责。这一天,焦大在车间里,拿起一个工人加工的小部件,皱着眉头说:“必须返工!”那个工人咕哝说:“返了5道工了……”焦大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返100道工也必须返!”

焦大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不声不响进了车间。焦大说完后,工人没有吭声,这位不速之客却在背后开了口:“嗬,不过是老板请的一个帮工,却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工人面前抖威风,是不是官瘾发了?”

焦大回头一看,以为他是厂里的管理人员,就耐着性子,指着要返工的小部件说:“这是大型机械重要部位的零件,有一丝误差都不行!”中年人凑近小部件,用手摸了一下,用揶揄的口气说:“这好像是一块钢吧,钢你懂吗?钢不是面做的馍馍,三五下就给磨碎了,别说得那样玄乎,吓唬谁呢!”

焦大脸色变了,厉声质问:“你是谁?跑到这里来说些不负责的话。”

中年人仰起头,伸出大拇指,对自己指了指:“我是谁?说出来吓得你屁滚尿流!我是你们老板的亲表弟,打虎还要亲兄弟,车间交给外人老板能放心吗?就请我到车间来坐镇,以后,咱们就是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焦大压抑着愤怒,说:“那好,你说说,你怎样来‘坐镇’?”

中年人说:“老板说了,你动不动就返工,返来返去,老板一家子只有喝西北风,老板赚不到钱,他办个厂干什么?”

焦大冷冷地说:“那老板的意思是……”

中年人说:“老板的意思是,只要货能交出去,质量上不要死抠到底,多赚钱,对大家都有好处。”

焦大爆发了:“我再说一遍,我们加工的都是大型机械的重要部件,质量上有一丝问题,就会机毁人亡,不死抓质量,等于要钱不要命,这和拦路打劫的强盗土匪没有两样,都是谋财害命!”

焦大歇了口气,接着对中年人说:“你去告诉你的亲戚老板,他和我有言在先,我要是再见到你,我就当面扇他的耳光!”

中年人似乎被吓住了,一边后退一边说:“好,你狠,我走,我走!”一转身,像只兔子跑得无影无踪。

中年人没有停留,直接跑出厂,气都没有喘一口,奔回附近一家酒店,进车库钻进一辆轿车内,然后风驰电掣一般,离开县城,朝市里开去。一个钟头后,他驶进一处大型厂区内,下车就直奔总经理办公室,对着办公室的人大声喊道:“咱们发啦,咱们发啦!”

无价之宝

几天后,焦二夫妇上班刚进办公室,电话响了,焦二一接电话,对方仅报了一个名字,焦二的手就开始微微发抖。来电话的姓顾,是最有实力的民营工程机械制造商,他的公司即将挂牌上市,同行的都知道,谁傍上顾总,谁就兴旺发达。焦二屏住了呼吸,聆听电话。

顾总直截了当地说:“明天我要来你的厂,我准备将主要部位的加工件全部交给你们厂加工,合作期三年。”

放下电话,焦二“扑簌扑簌”落下眼泪,用发颤的声音对媳妇说:“我早知道有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快!”

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焦二自愿下岗的真实原因。当时,厂里刚传出部分工人要下岗的消息,焦二已经从“内部消息”中得知焦大在下岗的名单内,他感到机遇来了。他清楚,焦大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谁得到他,谁就会在产品质量上立于不败之地。而厂里的领导只爱听顺耳话,这样下去肯定是走不远的,因此焦二毫不犹豫地提前申请下岗,办了一个小厂。

第二天,两辆轿车驶进焦二的厂,顾总带着助手来了。这个顾总,就是前几天那个自称焦二亲戚的中年人。顾总的公司即将上市,但他有一个深深的忧虑,至今没有找到一家放心的合作厂家!许多厂家说到质量,嘴里说得天花乱坠,落到实处,都是能蒙就蒙,能混就混。

顾总心里清楚,质量不过硬,再红火的企业也是昙花一现,今天名列财富榜,明天跳楼跑路的多得是,他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因此他单独一人,到许多厂进行了一轮特殊考察。当他来到焦二的车间,终于发现了一个在质量上能死扛到底、性格又直得像根针的人,这就是焦大,顾总内心欣喜若狂。

焦二和顾总合作的消息,很快就在本地同行中传开了,同行们瞠目结舌,算算账:三年的合作期,足可以让焦二赚几个厂!

焦二的厂红红火火,不过焦二没有忘记一件事:焦大的五十寿辰就要到了。这天,焦二找了一家酒店,准备给焦大好好做寿。早上上班的时候,他就嘱咐焦大,务必在11点左右赶到酒店。

可11点过了,转眼快12点了,焦二打电话催焦大,电话接通却始终没有人接听,焦二打开电视,准备边看边等,然而一看,一则本地新闻惊得他喘不过气来——昨晚七点左右,焦二原来工作的厂,一栋在建并且即将完工的厂房大楼,突然倒塌了!

焦二没有犹豫,奔出酒店,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厂。在离老厂不远的地方,他的出租车和一辆公务车缓缓擦身而过,焦二几乎叫出声来,厂领导郝总正坐在这辆车上,他目光呆滞,面如死灰,此刻,他是被有关部门带去调查的……

公务车远去了。焦二回头望着厂区的大门,大门已经禁止随便出入,但是有一个人,却不顾门卫的阻拦,发疯似的往里冲,嘴里声嘶力竭地高喊:“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这个人是焦大。

(发稿编辑:吕佳)

我们一起做游戏

林火坤

成山夫妻俩都是工薪阶层,平时都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半用,可这回成山的父亲得了重症,做手术需要20万,把平时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少了一大半。成山只得厚着脸皮到处借钱,可经常走动的都是一些穷亲戚、穷朋友,大家都紧巴巴的,又能借到多少呢?眼看就要动手术了,成山急得嘴角长泡,一个劲地叹气。

前几天,成山找一哥们借钱,这哥们说没钱,但可以给成山指条明路,让他去找“镇山”,“你还记得吧?这小子贼有钱。”

说起镇山,大家都觉得是个奇迹。这小子打小是个软蛋,读书时一直是被大家欺负的对象,哪个心情不好了,就找他开涮,镇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想到前几年突然在小县城里名声鹊起,据说超级有钱,开公司、住豪宅、开豪车,身边还跟着娇妻,羡煞旁人。

成山以前压根儿都没想过找镇山借钱,要说以前谁欺负镇山最狠,莫过于他了。我要“成山”,你偏偏要“镇”我,啥意思?所以,每次成山欺负完镇山,总要恶狠狠地指着镇山说:“老子就是要‘成’山,我现在就在这里,你他娘的倒是来‘镇’我看看!”惹得旁人“哈哈”大笑。如果镇山要罗列出最恨的人,估计前几名就有他,但现在老头子等着救命钱,可再也找不到可以借的人啦,成山只得硬着头皮,敲开了镇山家的大门。

成山厚着脸皮,嗫嚅着把来意说了出来,镇山说:“借钱啊,小事一桩。”然后,他就拉着成山坐下来,说说笑笑,一起回忆着读书年代的趣事。

镇山说现在虽然有钱,吃喝玩乐,灯红酒绿,但想起来还是以前在一起玩游戏有意思,跳马、跳绳、斗鸡等等,回忆起来非常有趣,说到这里,镇山突然说道:“我们一起做游戏吧?”

成山眉头一皱:“我们现在都儿女承欢了,再玩儿时的游戏不好吧?”

镇山断然说:“玩一个,借你1万,玩十个借10万。”

镇山莫名其妙地提出要玩游戏,还把玩游戏和借钱连在一起,这使成山隐隐感觉这里似乎有什么花样,但到了这个份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硬着头皮接了一句:“你兴致那么高,那我就奉陪到底,权当助助兴。”

镇山“嘻嘻”一笑,说:“以前你最喜欢找我玩跳马,那就先来个跳马吧。”

跳马就是两个人中的一个弯着腰,双手下垂撑在地上作“马”状,另一个稍微助跑,双手撑着对方的后背,稍一用力,整个人跨过对方。以前都是镇山当“马”,成山跳,现在一说玩游戏,两个人谁都不想当“马”,就那么站着。成山是习惯了“跳”的角色,而镇山就那么双手环抱,“嘻嘻”地笑着,看着成山。

成山突然醒悟过来,这王八蛋是要我当“马”啊!也就在这个时候,成山明白镇山要玩游戏的目的了,他要折腾我,羞辱我,发泄当年被侮辱时积下的仇怨!想到这里,成山的脸一下子就充血了,长这么大,只有我跳的份,还没有被别人跨过呢!不过再一想,现在毕竟有求于人,老头子还在医院等着做手术,他紧攥着拳头,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弯下腰,双手下垂撑地,心情复杂地当起了“马”……

镇山退后两三步,稍微助跑了一下,“呼”地跳起,双手撑着成山的腰,一跃而过。成山感觉后背一阵挤压,觉得几节腰椎在“咯咯”作响,那是镇山180斤的身躯整个压在身上,成山的心头一阵抽搐。第二次跳的时候,可能镇山很久没运动了,居然没有跳过去,整个屁股擦着成山三分之一的脑袋,成山被这么一撞,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镇山呵斥道:“怎么那么笨,撑都撑不稳,害老子差点撞到茶几!”

成山嘴上没说,心里嘀咕道:“是你这头猪太肥了!”

接下去,他们还玩了其他的游戏,当然游戏规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是角色互换了一下,比如斗鸡的时候,成山不动,镇山从四面八方狂攻。

玩了一会儿,镇山气喘吁吁的,娇妻马上过来给他擦了擦汗。

镇山摆了摆手,说:“今天太累了,就到这里吧,老婆,你去里面拿10万出来。”

成山虽然很憋屈,但也和以前的镇山一样,一点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看着眼前十沓大钞,他甚至还有些惬意。

目的达到了,成山马上就要起身回家,这时,镇山却开口了:“别急,10万块对我来说是小钱,送给你也无妨,不过我这钱也不是风刮来的,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唱得好,这钱我白送给你,唱错一个字,我扣1万。”

成山顿时高兴坏了,唱歌对他来讲小事一桩,轻轻松松拿个10万元,那真是上苍眷顾啊!此刻在成山眼里,眼前这肥嘟嘟的镇山也成了天使一般,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再玩几个游戏,再唱几首歌,他都一百个愿意。

镇山看了成山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看我们今天都是在回忆童年,要不就唱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吧。”

成山一听,急忙拉开嗓子唱起来:“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错了错了,谁叫你这么唱的,不知道规矩吗?从后面唱起!老婆,从里面拿一沓钱出来。”

成山一下子蒙了,从后往前唱,怎么唱呢?也没听过这规矩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成山理了理思路,一字一顿地从后面唱起:“情事的去过那听讲妈妈……”第一句唱了好几遍,都没有唱对,唱错一遍,桌上的钱就少了一沓,钱少一沓,成山就禁不住一阵肉痛。很快,桌上的钱都依旧回到了镇山的手里。

眼看到手的钱都飞走了,成山再也不装孙子了,气愤地说:“镇山,你这个混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没听过歌是从后面唱起的!”

镇山一声冷笑:“哪门子的规矩?这是当年你定的规矩。就像刚才那些游戏,只要是跳马,当马的那个始终是我;只要是斗鸡,被斗的那个永远是我。你忘了,我可没忘。”

经镇山一说,成山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全打开了,他眨巴着眼睛想着,以前似乎也是这么玩镇山的,曾经好几次,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镇山倒着唱歌,唱错一个字,打一巴掌。现在回忆起来,那打在镇山脸上的巴掌,此刻仿佛打在自己脸上一般,火辣辣的疼。真正混蛋的还是自己呀,可能自己以前玩得太绝了,这个报应终于还是来了,只是这报应偏偏让老爸承受了,想到这里,成山肠子都悔青了。

成山垂下了头,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整个人都蔫了,他不敢望镇山一眼,说:“对不起,镇山,是我混蛋。请你原谅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你这钱我也不好意思借了。”说罢,成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

成山没有马上回家,他到了一个小酒店,叫了两个菜,一瓶酒,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正喝着,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医院通知说有人刚打了10万元的款,现在可以做手术了。

紧接着,手机又响了,原来是之前让成山向镇山借钱的那个哥们打来的。哥们说,其实,镇山早就知道成山向老同学借钱救父的事,但成山一直没有主动向他借钱,镇山这才让哥们从中搭桥暗示。今天的恶作剧试出了成山的悔意,于是镇山给医院转去了10万元……

(发稿编辑:姚自豪)

模仿秀

田杕

密州县村民高大成自从得了电视台模仿秀节目的冠军,就红了,各种演出邀请不断,出场费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这天,大成家里来了一个人,说是邻村的,是慕名而来,想请大成帮个忙。大成说:“我最近可忙哩,演出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还有,出场费不便宜,不知道你打听过没有。”

来人说:“打听过了,不怕贵,只要活儿好就中。”

大成说:“活儿你不用担心。你说吧,什么时间去表演?”

来人说:“就现在行吗?咱也不出去,在你家就中。”

大成很纳闷,在家表演什么呀?来人拿出一张纸递给大成,说:“听说你学啥像啥,我想请你模仿一个老太太的口吻,念念这纸上的故事。”

大成一看纸上的内容,乐了,原来是当地民间颇为流行的皮狐子精的故事,小孩子乐意听,老人乐意讲,是老人哄孩子的必备节目。来人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是一个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不长,只有两三分钟,但对大成来说,这就足够了。

大成说:“看在乡亲的分上,我给你个优惠价,一千元,行吧?”

来人说:“中,谢谢了。”

来人掏出一支录音笔。大成试着模仿了几句话,来人点点头说行了,就开始录音。总共用了四十多分钟,大成把纸上的几个故事全讲完了。

来人付了钱,又道了一番谢,就急匆匆地走了。大成很纳闷,来人衣着普通,不像有钱人,为啥要花那么多钱,来录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呢?

过了七八天的样子,大成在城里表演完了,顺便去县医院探望一个亲戚,亲戚因为工伤事故住院了。

大成正陪着亲戚说话,这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皮狐子精,皮狐子精,你吃了俺娘带着俺兄,再想吃俺姊妹俩,万不能!”大成一听,这是在讲皮狐子精的故事,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准确地说,是自己前几天模仿的老太太的声音。大成吃了一惊,赶紧循着声音找去,只见窗边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个小伙子,小伙子正在昏睡,脑袋上包裹着绷带,身上还缠着一些电线。在小伙子的耳旁,放着一支录音笔,声音就来自这支录音笔。

病床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大成就问中年妇女是怎么回事。女人说,病人是她儿子,叫王凯,前些日子,在下晚班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大夫说,病人的大脑神经可能有损伤,所以一直昏迷,必须尽快把他唤醒,否则就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亲人多跟他说话,是唤醒他的最好方式。王凯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最亲他奶奶了,小时候最爱听他奶奶讲皮狐子精的故事。可是他奶奶去年去世了,孩子他爸就找人模仿了他奶奶的声音,放给他听,不过现在还没看到效果。

大成听后心中一凛,说:“太巧了,这故事就是我讲的。要是早知道你们家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就不该收你们的钱。”说着,他掏出一千块钱,塞到女人手里,女人不要,大成就把钱放到了病床上。女人红着眼圈说:“谢谢大哥,还是好人多啊!”

女人又告诉大成,到现在肇事车辆还没找到,因为事发时是晚上,又下着大雨,没留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人看见。医疗费很贵,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捐款,早就没钱治了,这不,孩子爸爸又出去借钱了。

大成想了想,说:“大嫂,我不会别的,就会点儿模仿秀。要不,我再给孩子说两段吧,咱也给孩子换换花样。孩子还喜欢听哪些故事?”

女人又说了几个故事的名字,都是当地很流行的民间故事。

从那以后,只要有空,大成就会借着探望亲戚的名义去医院,其实是帮助昏睡中的王凯。他模仿王凯奶奶的声音讲故事、闲聊天,有时候也模仿王凯喜欢的歌星唱歌。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王凯的病却并没有什么起色。大夫说,可能是因为外界给病人的刺激还不够。

这天傍晚,大成又来探望王凯,刚巧,病房里只有王凯一个人躺着。大成坐到王凯身边,讲起故事来。这个故事他是第一次讲,讲着讲着,突然,他看到王凯的右手动了一下。大成又惊又喜,接着讲下去。过了一会儿,王凯竟睁开了眼睛,大成连忙按铃叫来医生……

十多天后,王凯完全清醒过来。大夫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王凯的父母亲非常感激大成,拿出五千块钱要送给他。大成坚决不要,说:“你们那么困难,哪能要你们的钱啊!”

王凯的父亲老王说:“现在不困难了,前些天一个好心人一下子捐了二十万块,连真实姓名都没留。医疗费全缴上了,还有剩余呢。唉,还是好人多啊!”

王凯出院那天,大成也来到了病房。这时,老王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了。老王看见大成就说:“大成兄弟,这是报社张记者。他听说俺家孩子的事儿,挺感动,想做一个采访,你就代表那些好心人说两句吧。”

大成再三推托,记者却坚持要采访,说:“您作为模仿秀明星,放弃许多演出的机会,无偿唤醒昏迷中的病人,太感人了!您能说说当时您唤醒病人,讲的是哪个故事吗?”

大成犹疑了一番,最后说:“你一定要知道,我就现场表演一段。从明天起,你们再想看我的表演,可就难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大成。大成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表演。

大成先模仿的是“哗哗哗”的瓢泼大雨声,雨声中夹杂着“轰隆隆”的打雷声,接着传来汽车马达声和两个人的对话:“高哥,你今天喝得不多啊!”“去你妈的,再喝我还有法子开车吗?”

接着“砰”的一声,紧接着传来汽车急刹车声。“不好,撞人了!小刘,咱下车看看吧。”“不能看,高哥,你是酒驾,搞不好得判刑。趁着没人看见,抓紧跑吧。”

“轰——”马达轰鸣,汽车远去。雨,继续“哗啦啦”;雷,继续“轰隆隆”……

表演完了,大成颓然低头,老王和张记者目瞪口呆。

好半天,老王才醒过神来,他试探着问大成:“难不成,开车撞了我儿子的肇事司机,是……”

大成点点头说:“老王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啊,现在我大小算个名人,想法就多了,我害怕身败名裂,我害怕蹲监狱……可我在病房里看到孩子那刻,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我给他讲故事,不是什么做好人好事,是在赎罪啊!我看讲民间故事作用不大,那天趁着没人,我就模仿了出事那天的情形,孩子可能受了刺激,真的醒了……”

老王听得呆了,愣了一会儿神,他想起了什么,问:“大成,那么说,那二十万也是你寄的?”

大成点点头,就朝外面走去。老王问他要去哪,大成说:“孩子康复了,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我想去交警队自首。”

老王犹豫片刻,快步跟了上来,说:“要去咱们一块儿去。”

大成愕然问道:“你去干啥?”

老王说:“去保你啊!”

大成一听,眼里流下了热泪,不住地说:“谢谢,谢谢你能原谅我……”

(发稿编辑:吕佳)

村主任的爹被抓了

马世广

这天,一条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刘家屯传开了,说是村主任的老爹老刘头到村边公路上晒麦子,不知道被一些什么人给抓走了,还拉走了满满的一车麦子!村民们听了不禁心中一震,难道这是真的?

在村边的公路上晒麦子,会引发交通事故,这个大家都知道。去年,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就是因为公路上晒了麦子,一头撞到了路旁的沟里,差点闹出人命来。今年,上级加大了宣传力度,可村民们哪管这些?这不,麦子还没有收割,就跑到公路上,用不同颜色的油漆写上字,或者做上记号,把一段段公路划为己有,做好晾晒的准备。

村主任的老爹老刘头是村里第一个收割完麦子的,他二话没说,就用手扶拖拉机把麦子拉到了公路上。公路上摆放着一块警示牌:“严禁在公路上晾晒麦子”,老刘头把警示牌移到一边,接着就把车上的麦子一袋一袋地搬下来,摊到地上。可是没有想到,麦子没有摊开一半,突然从远处过来了一辆卡车,“呼啦啦”,下来了几个人,不容分说,把麦子重新装进口袋,装上车就要拉走,老刘头哪里肯让?拼命阻拦,到最后不但没有拦下,竟然连老刘头也给抓走了。

不少村民都到刘家打探,以示关心。村主任刘光明脸都气得变了色,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是什么人?胆子也太大了,真不把我这个村主任当干部了,竟然招呼不打一个,就把人抓走了!我爹就是犯了罪,要逮捕要法办,也要和我打声招呼吧,我毕竟是一级政府的负责人呀!”

刘光明一个一个电话打出去,问遍了公路局、公路监理站、乡政府、甚至县委和县政府等有关单位,大家都说不知道。再细问那些老刘头被抓时的目击者,都说他们只是老远看见,等赶到那里,汽车已经开远了,只看到那些抓人的人穿的是统一服装,但不知道是什么部门的,也没有看清汽车的牌号。

这时,站在一边的副村主任小李说话了:“如果他们抓了人不想说,再问也没有用,我们不如来个‘引蛇出洞’。”接着,小李说了自己的计划:再让人拉一车麦子到公路上去晒,那些人肯定还会来抓人、拉麦子,到时候来个“人赃俱获”,就什么都清楚了。刘光明觉得有道理,便依计而行。

于是,第二天上午,小李又用手扶拖拉机拉着一车麦子来到公路上晒,刘光明等人则做好了人赃俱获的准备。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小李把麦子都摊开了一个上午,那伙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大家心里只是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刘光明不得不把人撤回了村里。

太阳将要落山时,小李突然打来电话,说那些人来了。刘光明等人早已等不及了,立即骑着摩托车飞速地向公路上赶去。可是,事情往往是忙中出错,由于走得太匆忙,刘光明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摔倒在路边的沟子里,等到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摩托车底下拖出来,发现他的一条腿好像伤得不轻。刘光明双手抱着腿,一个劲地喊疼。有人要拨打120,刘光明说:“不用了,我的腿没有断,我能坚持。”

等到刘光明他们来到公路上,哪里还有那些人的影子?麦子早已经被人拉走了。小李说,来人什么也不说,只是装麦子,自己也不敢强行阻拦。“嗨,都怨我!”刘光明懊恼地抓着头发直叹气,唉,都怪自己摔了,耽误了,偷鸡不成又蚀一把米。

第三天,刘光明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叫什么“夏季公路环境综合治理办公室”打来的,大家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部门。电话中说,老刘头是他们抓走的,让他这个当村主任的儿子马上过去一趟,来时一定要多带几个钱,准备缴罚款。刘光明接了电话,让小李主持好村里的工作,急匆匆地赶往县城去了。

当天中午,刘光明打回了电话,说这个“夏季公路环境综合治理办公室”,是县里新成立的一个临时部门,权力相当大。如果发现不听劝阻、执意在公路上晒小麦的,可以没收。如果当事人不合作,可以把人带到县里进行思想教育——实际上就是和蹲禁闭差不多,还要上缴罚款。那天,老刘头就是因为倚仗自己是村主任的爹,态度蛮横,结果不但被没收了麦子,还被带到县里接受教育去了。刘光明让小李转告村民,千万不要再到公路上晒麦子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还说自己一时回不去,要陪老爹在县城亲戚家住一段时间。闻听此言,哪个村民还敢再到公路上晒麦子?

麦收结束了,刘光明和他的老爹也从县城里回来了。当天晚上,刘光明家摆了简单的宴席,入座的有刘光明、小李,还有老刘头。只见刘光明和小李满脸堆笑,讨好似的不停地给老刘头添酒、夹菜,老刘头则一脸不高兴,说:“我郑重地告诉你们两个小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找我,我都一把年纪了,被你们拿着当枪使,如果被别人知道,我的老脸往哪搁?”

刘光明赔着笑脸,一迭声地答应:“是,是,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其实,这老刘头被抓一事是刘光明导演的一场闹剧,小李和老刘头都是他安排的“演员”。原来,乡政府为治理夏收季节公路晒粮这一乱象,让刘光明立下了军令状:若本村村民有一人到公路上晒麦子,他就要在乡总结大会上做检查,扣发年终奖金。刘光明知道任务艰巨,只好耍了一点小聪明,演了这么一场戏。抓人的那些人和车都是刘光明从一个工厂里找的,工人们都穿着统一工装,难怪目击者认不出是什么部门的。“夏季公路环境综合治理办公室”是刘光明临时编造出来的,他从摩托车上摔伤,也是装的。老刘头被“抓走”后只不过是到县城的亲戚家小住了几天,而被拉走的麦子被直接卖给了国家粮库……

(发稿编辑: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