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烟离岛上,一派祥和之气,氤氲瑞光垂落。然而这烟离岛外却是另外一副光景,黑气飘来荡去,色如铅墨的重云挂在天中,一动不动,似乎随时都要砸落下来。云中不断传出魔头嘶啸之声,又见魔气滚滚,令人毛骨悚然。
重云之下,海水也是一片浑浊,飘着许些海兽鱼鳖尸身,时而从墨色海浪中跃出一只魔物,将那漂浮着的尸体叼在口中,再是沉入海里。过有片刻,四周魔云一晃,听得几声凄厉嘶啸,就见一团烟气飘来,在云中一滚化作一个面貌模糊身穿盔甲的半身魔物来。
此魔物拿出一只土陶鱼纹鼓,拍打几下发出咚咚之音,不多时潜藏在四周的魔物也是抖身飘了出来。那半身魔物面目忽然一变,发声厉叱道,“为何此地还未攻下,明日诸位上使便要到此落脚。”
这烟离岛并非是什么要塞,可是此一回因魔门有一极为重要之事需办,只是此事一旦完全泄露出去必定会被景霄宗所阻,正因此故,才要故布迷障。须长使也是受命于魔门几位长老之令,找寻一处地界以为迷局。
他几番搜寻,却觉这烟离岛位置极为合适,岛上不但有万数凡民,还有不少玄门羽士,又无有那等修为高深之辈。门中长老到此不但可以以此为血食,而且此去景霄宗不远不近,还可随时观察景霄宗动态。
他声音一出,就有一重气浪撒播出去,那些魔物被这气浪一震就好似将要散去身形一般,俱是惊慌不已。当下一团魔气一闪,其后就有十数个魔头身形现出,当中走出一个杏眸粉面的女子来,此女战战兢兢道,“回禀须长使,非是我等不肯尽力,而是这烟离岛实在诡异,无论无等如何做法都是坏不得其中灵机,便是化了魔念入内,还未发力就被一阵法力打散了去。”
“咦,真有此事?”须长使显然不信,两目转了一转,狰狞冷笑道,“既有此事为何不早早上报,亦或是抓了岛中修士来细细拷问?”
一众魔物不禁面面相觑,哪里想得到这岛屿如此难以攻下,当日一到此处便就肆无忌惮地吞噬元灵血肉,先前那些抓来的修士皆是填了他们肚腹了,也未曾想到这一点。此刻被这长使一问都是心虚不已,俄而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须长使目光一扫,冷哼几声,这些魔物原本并无多少灵智,行事也多是依仗本能,现下皆是能思能言,便是依赖了吞噬的修士元灵血肉,是故也不可过多苛责。他把身上魔焰一腾,向前跨了一步,就对那女魔头呵斥道,“此番便不追究尔等失职之罪,但若有下一次定杀不赦。”
那女魔头面色灰白惊慌退下,须长使目中魔焰腾腾,不断鼓动法力,少时化作一条长烟杀去,意欲破开烟离岛守御。
而在此时烟离岛上祥光围绕之下,那岛上小山中的一座大殿上,摆了许些座椅,而诸位有一大匾,其下乃是一座双目微闭的肉身像,身前摆了香炉烟火。偏殿几位筑基修士坐立不安,面色极为担忧。
一人负手长叹着气道,“原以为过了这将近甲子,彼辈魔头已是无心来顾,我雄氏一族也可安然无恙,不想今日又是遭劫,我岛中大阵也是难以支撑了。”
自从那魔主出世,南海局面便极是混乱,不但灵机被浊气污染,便是地脉山川也无一幸免。至此海上不知有多少生灵被魔念侵染,从而丧失灵智。也因此故,数日前烟离岛外忽而魔气骤涨,几位主事之人也不曾多去注意。
直到族中十数位修士带着百数族众外出搜罗修炼灵材却尽皆殒命,其中还有两位筑基修士,但却无有一人生还。这些主事之人才是发觉事态之严重,连忙来祖师殿堂禀报。
另外几人听了此言也是不住叹息,此事确实是他们的过错,不可推卸。当下又有一人咬着牙道,“大兄,侄儿雄德不是在九州修道,可否去一道飞书将雄德侄儿换回来,也可解燃眉之急。”
他一说完却见几道犀利目光射来,他不由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就不敢再言。且不说那九州离此地数十万里之隔,即便将此消息传了出去其也不能赶回来。再者那些魔物将此岛包围住又怎会无有筹划,一旦自家放出飞书必定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这时一直坐在座上的一浓眉黑须、面貌枯朽的老道一按桌椅,沉声道,“雄德乃是我雄氏根血,即便今日我等尽数殒没,也有血脉存留,来日我等未必不能再入仙道。去信求援之事切莫再言,一切还有老祖宗定夺,你我休要在此动摇民心。”
其余几人顿时不敢多言,那老道浑浊双目一扫,叹道,“老祖宗尚在闭关,我等这几日无论使出何等代价都要将大阵支持住,不可教外魔来侵。另有一事,族中凡民是否将香案供奉起来了,此事也得彻查。”
言罢,忽而听得一声大响,几人都是身形摆动了几番,少时却有一道法力将岛屿定住,立刻安稳想来。众人惊魂未定,那老道却是不由大惊道,“不好,又有魔头来袭。”
其余之人也是慌惧,他们俱是见识过魔头厉害的。少顷那震动一止,便都是惊恐大叫,“叔父,快快请出老祖宗来坐镇烟离岛,否则我烟离岛万数性命皆要不复存在了。”
老道也是心中惶惶,知道此时岛中族人都已知晓了此事,再不能藏着掖着。就要作决定之时,眼前忽而闪出一道神光来,几人都以为是老祖宗雄坤。然而那神光犹如星屑飞起,却见其中走出一个身穿但却补服,头戴纱帽,眉心有点、手中拿着一支长毫朱笔的修士来。
除了那老道,其余之人一见此人都是大惊,其中一人更是泣道,“阿父。”
“休要在此作儿女态,各种详细,日后自然会与你等详说,现下速速随我去见老祖宗。”此人厉叱几声,脚下一踏神光摇曳,少时猪人睁开眼来就见已是来到一处看似熟悉实则又很是陌生的地方。碧水环抱,轻浪推涌,瑞气横生,几人皆是双目乱扫,大为惊诧这岛中竟然还另有玄机。
那老道立刻跪拜向来,叩首泣道,“启禀老祖宗,后辈无能,守不住老祖宗所留基业,如今魔头来袭,孙儿无力挽救,只能来搅扰老祖宗清修,还讫老祖宗恕罪。”余下之人一见心中大奇,俄而却见顶上垂落条条祥云金气,倏尔就见自家老祖宗拨开祥光显出身形来,当即俱是拜伏。
雄坤目中一震,此时精神极是完满,横眉道,“先前有云真人相助,我等求得甲子安稳,今番魔头再袭却是再无有退缩之理,老朽便是舍去性命也必定要护得我岛中万千生灵安全。”
他自从得了云沐阳敕符证了一方水域水神神位便是深知神道职责。神道乃是立根于万千生灵之中,而非单单是人族,只要是天下有灵众生皆在其羽翼庇护之下。做得此事功德自有天道评论,若是果真有功于天下苍生,也可长存千年万载,甚至是与日月同辉,山河同岁,至此不老不死。
今日他已是神人,既在此位便应谋其职,因是他也是毫不犹豫便将法力一一施展开来,又借助山水之灵将这岛屿定住。
“现下尚无危机,雄业你留在此处,余下之人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安抚族人。”雄坤把手一挥,飞出数枚令牌,肃容正声喊道,“此物可护你等不受魔念侵袭,拿了此物便去镇压阵门,若有半分疏忽,便是我雄氏一族殒灭之时。”
随即一道神光卷过,那几个修士已是不见踪影,雄坤唇齿微微哆嗦,望向下方的老道,目中现出一缕柔光来,道,“近来魔患你应对有道,虽有偏失,但矫枉过正仍是我族中少有的栋梁之才。资质虽是不高,但能修炼至今也可见得毅力非凡,今日我也给你个机缘,若能度过此劫,或也能求一个长生来。”
雄业浑浊双目之中顿时现出神彩来,忙是叩首道,“孙儿谢过老祖宗。”
“先不必忙着谢,无论何事都需度过此劫才可再言。”雄坤把手一按,正声道,“魔头来袭,你若想助我退敌凭你现下这等修为那是不够看,唯有脱得躯壳,受我神道职司方可有一敌之力。”
雄业闻言未有丝毫犹豫,再是三叩首直起身子便就把手往额头一拍,继而便见一道元灵飘出。雄坤目中就有赞赏之光,随即把袖一摆飞出一道神光将他裹住,俄而再是往前一甩,雄业已是换了一套青雀官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
“从今日始,你便是我烟离岛水域左执事功曹。”雄坤不住点首,原本以他证了神道职位便可自行敕封一位左执事功曹,一位右执事判官,只是他一直无有得力人选,这才拖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岛外须长使一连施展法力破了几次,岛中禁制都是无有丝毫损坏,他也是大惊。少时把袖一甩,抓了一只魔头过来丢入口中嚼了一嚼再是吐了出来,就见一枚墨黑色的圆丸在他掌上,随即他把这一枚圆丸射向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