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醒过来的时候,候晴雨正坐在落地窗前做瑜伽。
阳光充沛,光线疏散。细细碎碎的光影重叠在她纤细的四肢上,随着动作的伸展继而扫在脸颊上、眼眸上、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看起来让人心中猛地一动。带着惺忪睡意的苏岩笑着靠在床头,不经意间想起了第一次在尸检房看到候晴雨的场景。
自信肆意的眼神、轻快明朗的步伐,一进去就镇住了闹事的孟承元夫妇。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人不自觉的去相信去跟随,很明显候晴雨就属于这类人。
“醒啦?是不是沉醉在我优美的肢体动作中无法自拔?”不知道什么时候候晴雨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来,苏岩仰头看向她已经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碎发,晃神之中笑意渐深。
她起身穿好候晴雨递过来的外套,走到窗前看了眼外面的景色,顿时觉得视线开阔了不少。侧身看向身旁的人时,发现她脸上也是一副‘我选的地方准没错’的神情。
当初因为考虑到英姨的身体情况不能被人打扰,所以候晴雨在选择酒店的时候还花了好大的功夫。好在苏力一向是事无巨细提前安排好,到最后焦头烂额快要没脾气的时候他带着自己来了这家考察了环境,当即就拍板常住一个月。
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明智的。当初孟勤勤所住的酒店是花环岛上最有名的一家度假酒店,配置和环境也是没话说。但自从海底浮尸案件以后,出了两条人命的酒店无人问津慢慢也就倒闭了。这家酒店胜在位置好,离着警局和医院都很近,偏偏又离港口和娱乐中心远,很巧妙的避开了嘈杂的地区,很适合英姨。
“平时我在警局里面帮着孔维腾查案的时候,苏力下了班就会过来帮忙检查英姨的身体情况。护工对医院和他都很熟悉,偶尔也会电话联系带英姨过去做个康复治疗。自从崔连彪和方芳过世以后,英姨对于果果也不像从前那么伤心了。手术成功以后果果就被崔连彪的父母带回了老家那边,每个月的医疗费用除了乡镇补贴之外我也会寄点过去。”
听着候晴雨絮絮叨叨的跟自己说这些,苏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事实上她想这个时候也不需要说什么,安安静静听着就是了。很多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雷厉风行的,但苏岩知道她的温柔和细腻只给那些在乎的人看。
就像陈宏明明是个偏执的大男子主义,她却也能理解包容再有耐心的说明自己不喜欢某些行为。就像某一次不经意之间知道了苏力以前的身世以后,自责的跟自己说以前是有多么恃宠而骄自以为是的以为每个人都跟自己一样衣食无忧。就像知道刘英自尊心强,所以打钱给果果看病治疗也从来都是适可而止。
会哭会笑,会自省会自足,这才是丰富人生。苏岩常常觉得候晴雨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放弃什么,也愿意为了想要的东西去妥协去改变,而一旦发现真的不适合就会离开。这样的姿态和底气,是一个女人最为宝贵的财富。
“英姨呢?”苏岩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来从昨天晚上过来到现在还没见过刘英。
候晴雨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微型放映仪,“在隔壁房间护工照顾着,我不放心又让顺子帮我倒腾了一个连接那个房间的监控,我这边也能随时观察她的情况。平时要是忙着抽不开身,苏力和陈宏也会轮着来帮忙照看。好在护工是冯叔帮忙在海上找的原住民,老实可靠跟英姨也能聊得来。”
说话间流露出几分无奈。
苏岩知道她此时因为研究所的工作和花环岛的案件有些分身乏术,所以也就不再多提什么,毕竟她跟候晴雨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伤春感秋各自安慰。
想到昨晚审讯陆菲菲说在今早交出录音带,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却发现没有什么未读信息,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疑惑。难道是孔维腾忘了给自己和候晴雨通知具体情况?又或者是….陆菲菲没有按照约定把录音交出来?
候晴雨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笑着把手机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忘了跟你说,孔维腾早上打电话跟我说陆菲菲已经把录音交出来了,顺子和大刘现在在核实录音真假,等到差不多了就会由冯叔跟陈宏以及另外的一名工作人员押送陆菲菲去市中心医院。”说着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个时间点,张蓉也该来了。”
宋小君、张蓉、王林植这三个老狐狸,现在除了王林植依然按兵不动以外,其余的两个人都无法避免的牵扯到其中。只要这次宋小君能够配合警局当面对质张蓉,那就离真相不远了。最让苏岩期待的是,张蓉在面对王冲和林奇这两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该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花环岛上的天气常常变化无穷,难得遇到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好风光。候晴雨的车开的很慢,一路上更是遇到不少原住民背着捕鱼工具蹲在海滩上晾晒海鲜。稀稀疏疏的游客三两个成群背着包穿着夸张的长裙,显得尤为醒目。
到了警局的时候,张蓉已经坐在茶水间里面等候了。候晴雨拉着苏岩站在门外面朝着正迎面走来的魏秋招了招手,“情况怎么样了?“
魏秋哭笑不得的看着远处弯着腰一脸谨慎的候晴雨和她身后满脸无奈的苏岩,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区,示意去那边说话比较方便。一大早的就忙活着跟数据库比对其他案件的具体细节,后来又跟着大刘进了监控室一趟。现在好不容易缓口气,却又撞上了刚到警局的这两位。想了想,来了花环岛以后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充实了。
“侯法医,苏小姐你们来了。正好刚刚陈警官还有冯叔把陆菲菲送到市中心医院去了,要是早个几分钟估计就能遇上。“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会议室,”这会估计孔队正在开会,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你们看看要不在这坐会?“
看来录音带已经确认是真的了,苏岩心里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候晴雨左右看了几眼没看到顺子的身影,不由得拍了拍魏秋的胳膊,“既然陆菲菲都已经出发去市里了,那就说明录音带是真实的。顺子和大刘在哪里呢?“
还没等魏秋答话,她又狐疑的看着眼前人问道,”你这又是去干嘛?我可跟你说啊,地下酒窖的数据比对虽然出来了,方芳这个案件现场痕迹要反复确认的还很多。现在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在我们这个环节出了什么岔子。再不赶紧把这个案子完结,我研究所的饭碗丢了你也得跟着我上街卖艺乞讨去。“
噼里啪啦一通话说下来完全不带喘气的,直听得一旁的苏岩也忍俊不禁了。原先只知道魏秋是刚来的实习生,到现在看这言语里表达的意思竟然是候晴雨从研究所带过来帮忙的。小伙子人高马大的,愣是被候晴雨说的面红耳赤好半天接不上话,实在是委屈极了。
苏岩无奈的扯了扯候晴雨的衣角,“行了侯法医,人家好不容易跟着你下乡公干吃苦耐劳的,到头来平白无故还要被你威逼利诱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挺遭罪的。“
听到苏岩这么说话候晴雨一下子就乐了,当即笑着瞧向魏秋,“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案情进展到这里可不要再掉链子了。“
魏秋摸着脑袋郑重的点了点头,“薛乐容归案以后这个案件的所有现场数据和分析已经跟上了,归案陈词和细节照片都能对上号。现在要处理和收集的主要是方芳案件里面地下酒窖和薛复归的关系,以及在李伟所述的第一案发现场的再次取证。“
说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来打开工作相册,点开之前在李伟家附近拍的照片,”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卡车印记跟薛复归闲散时租赁拉货的吻合。因为在宋小君家里没有找到车,所以我们去了最近的旧车改造厂,根据印记比对确认了车型。要是宋小君能够在接下来的审讯里面继续合作,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掌握到新的线索。“
只要能确定薛复归确实在李伟被警局传唤审讯期间在他家附近出现,方芳的案子就基本可以锁定凶手是谁了。
只是….候晴雨想起了宋小君在之前审讯期间的表现,一时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几个老狐狸还有久经沙场的小将,要不然就是外表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非要等到拿出真章来才认怂,比如李伟。要不然就是从头到尾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警局绕弯子,比如王冲。还有的就是林奇那种,虽然看起来挺配合的问什么答什么,但实际上没一句话说在点上,避重就轻这个习惯跟王林植倒是挺像的。看来基因的力量的确很强大。
苏岩自然知道候晴雨在担心什么,只是到了这样的境地,宋小君还有什么理由不‘坦白从宽’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女儿已经定罪,丈夫也被杀死,不过是道出真相有这么难吗?如果真的是不愿意说出真相,以苏岩对宋小君的了解,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整个案件里面还有牵扯到她利益的东西没有被警局发现。
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大可以在这个时候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跟王林植撕个鱼死网破,何必这样欲言又止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用在她跟王林植身上恐怕再适合不过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孔维腾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三个人站在不远处正各有心思的想着什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魏秋瞧见孔维腾来了,立马像找到救星似的笑道,“孔队你来了就好了,我正赶着去看看张蓉那边什么情况。”
“先让工作人员给倒杯水,我们稍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