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怕了,”刘仁玉收起千里镜,得意地呵呵一笑。
他与莽古尔泰等人相距甚远,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脸色他却是看的分明,那是什么脸色,畏惧的脸色。
“若是我军火炮齐发,彼死伤惨重,大惧而奔逃,首级何处割来?你去给杨德胜杨千总传令,着他去跟建奴说,咱们不用大炮,不用热气球轰炸,只近战厮杀,叫建奴宽心来战。”
“是。”那传令兵得令,便飞奔而去。
刘仁玉让杨德胜去说这个话,自然是有算计的。
杨德胜素来孤傲,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地盛气凌人,如今让他去对莽古尔泰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说这等话,可收激怒敌军之奇效也。
那杨德胜得了刘仁玉的命令,便打马出阵,施施然奔至后金军阵之前,斜着眉,吊着眼,四十五度角望着天,本色出演,盛气凌人地对着后金官兵大喊道:“我家将主说了,跟你们打,不放炮,不用空军轰炸,只与你们近战,若是敢战,尽管来战,若是怕了可自行回去,咱们靖边堡军不跟娘们儿计较。”
杨德胜此言一出,后金军阵顿时大哗,所有人都是怒容满面。
“你个****的,你姓甚名谁,老子待会儿捉了你,定然活撕了你。”莽古尔泰哪受得了这个,暴怒之下也不顾自家亲卫的阻挠,径直奔出军阵,立于杨德胜跟前,恨声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明延绥军镇靖边堡军千总杨德胜。”杨德胜傲然道。
“好的很,老子待会儿打过去,必然活捉了你,将你大卸八块儿。”莽古尔泰怒声道。
“哼.....。”杨德胜身体微微一抖,轻蔑地哼上一声,接着便打马回去了。
“好的很!”莽古尔泰不怒反笑,也径自奔回自家军阵,厮声道:“南朝杂兵太也无礼,既然他们有炮不用,有那什么空军不用,咱们就打过去,击溃他们,将他们的大炮都缴获过来。”
“扎。”后金兵齐声怒吼道。
“贝勒爷,他们只说不用大炮,当真不用吗?是否有诈?”爱巴礼还是犹豫道。
“甭管他们开不开炮,先打一阵再说,若是他们真的开炮,还是原计划,伤亡超三成,速退。”莽古尔泰这个时候也不讲蛮勇了,他很务实,而方才那么说话,则是为了面子。
“扎。”爱巴礼应上一声。
南风吹,战鼓擂,战斗打响。
“老战法,死兵前冲,下马步战,搬开拒马,锐兵在后,放弓矢射他们,彼有重甲,咱们就用重箭。轻兵在后,待其阵破,追击。”莽古尔泰跌声下令道。
“扎。”
后金兵得令,便有300名身披三层重甲的死兵下马,拿着关东大扫子,破甲锥,虎枪,狼牙棒等钝器,径自朝着靖边堡军军阵走去,他们的任务是搬开拒马,为后续部队扫清障碍。
这些死兵刚刚出击,便有千余名锐兵,策马来回奔驰,隔着30步远,便开始施放披箭。
披箭用于近射,此箭箭身宽,用料足,很重,箭头细长。
箭身重,就可以获取更大的动能,箭头长,受力面积小,贯穿力更强。
后金锐兵久习骑射,臂力强,射的准。
就算靖边堡军火铳兵全身披甲,就连面部可有盔甲保护,但眼窝还露在外面儿,就这么一点儿面积,有些后金锐兵居然可以把箭射进去。
就算是射不中眼窝的,有些大力射手,也能凭借自身的蛮力,外加重箭的破甲之力,竟然可以成功射穿盔甲,给靖边堡军造成杀伤。
靖边堡军火铳兵但有中箭披伤者无一不是惨叫连连,哀声阵阵,倒于地下,但这丝毫也没有影响到火铳兵的阵列。
前队倒下,后队补上。
伤者倒伏于地,暂时没人有闲暇理会他们,这是战场,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建奴素称骑射冠绝天下,看来确实有几把刷子,我军身披三层重甲,尚且不能抵御其重箭。”
后金箭术之强,就连刘仁玉也有几分佩服。
好在后金神射手不多,大多数后金锐兵发出的重箭都是砸在火铳兵的盔甲上弹起一阵火花,随后陨落。
这等重箭带来的效果只是让靖边堡火铳兵中箭的那一区域感到疼痛而已,并非致命伤。
靖边堡军也不能光看着后金兵肆无忌惮地放箭,火铳射程不足,够不着后金锐兵,但弓箭兵可以。
所以张铁牛便对着自家弓箭兵下令道:“放箭。”
靖边堡军的弓兵是职业兵,不像后金兵,半耕半战,所以靖边堡的弓兵臂力更强,他们将手中长弓斜指着天空。
自家将主一声令下,便将羽箭连珠般攒射而出。
羽箭高飞到半空之中,再急急落下,形成箭雨,罩在距离靖边堡军军阵30到50步的距离上。
后金锐兵只着轻甲,只能防御大部分箭矢,总有漏网之鱼,射在他们的胳膊上,大腿上,又或者头脸之上。
后金兵锐兵如果被射中胳膊,大腿这些地方,根本就不在意,折断箭矢便了,连包扎都省了。
若是被射中头脸,自然是吃疼之下堕于马下,哀嚎不止。
在靖边堡军弓兵和后金锐兵对射,而互有杀伤的时候,后金的300陷阵死兵也没有闲着,他们直冲而前,想把靖边堡军布下的拒马搬开。
这拒马却是由专门的辅兵抬着,一直走在靖边堡军的军阵最前面儿。
本来的打算是,如果遇到后金兵突然沖阵,便随时放下,阻挡骑兵用的。好在莽古尔泰并无突然袭击的意思,所以这拒马便一直被抬到了莽古尔泰所部正蓝旗兵马的面前。
这个拒马距离靖边堡的火铳兵刚好20步,这是火绳枪的最佳射击距离。
到了这个距离上,便是靖边堡火铳兵发威的时候了。
火铳兵方阵后面传来阵阵天鹅音。
所有基层指挥官得令,便将指挥刀下劈,口中则大声道:“开火。”
‘啪,啪,啪,啪。’
炒豆般地枪声阵阵响起。
火绳枪里的铅弹带着巨大的动能,飞速射出,经过短暂的飞行,便击打在后金重甲死兵的身上。
在枪支的近距离攒射之下,所谓三层重甲跟纸糊的一样。
不少后金死兵的重甲都被火铳发射的铅弹击穿。
甲片飞散,血水横流。
不少后金死兵被火铳当场击毙,或者身负轻伤,重伤。
身负重伤的,无法再动弹,只能在地上躺尸,一动不动,发出阵阵哀嚎。
身负轻伤的,发扬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继续冲锋。
靖边堡军那边儿,站在第一排的火铳兵迅速后退,跑到第三排去了,第二排上前,举枪,瞄一个大概的方向,放铳,走人。
原先的第三排火铳兵先进入第二排,再进入第一排,放铳,走人。
三段击,循环往复,保持绵密的火力。
火铳声不绝于耳,建奴死兵好似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波接一拨倒伏于地。
好在火绳枪的射击精度不怎么高,而且三段击毕竟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在变换阵型上。
所以建奴死兵在付出将近30人伤亡的代价后,成功逼近火铳兵第一方阵。
这个时候,因为战车之间只留下大约120米的空间,一次性无法容纳1200名火铳兵,所以火铳兵被分成了3个方阵。
后方天鹅音响起,第一火铳兵方阵迅速分开,退入后阵,第二火铳兵方阵接战。
第一火铳兵方阵退后,使得后金死兵与火铳兵的距离又被拉大到20步,于是又是一轮射击,后金死兵再次付出约摸20人伤亡的代价。
先前撤走的第一波火铳兵趁机登上军阵两侧的战车,在战车的顶上自由射击,夹击已经冲进军阵的后金死兵,还有仍然在与靖边堡弓兵对射的后金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