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玉此言一出,在场的鸿胪寺官员,一众内臣,还有皇帝本人都是莫名惊诧不已。
这是一个外臣说的话吗!?
刘仁玉也不管场上众人的反应如何,他继续泣下百千行,哽咽无比道:“皇上,您瘦了,就连鬓角都添上了银丝,您还这般年轻,就辛劳若此,都是臣下等办事不力,没有给君父分忧,臣有罪。”
他说话这句话,干脆跪伏于地,“嘭,嘭,嘭,嘭”,连连磕头不止。
皇上的大伴儿王承恩见刘仁玉这副演技精湛的样子,不免暗暗赞道:“一个武臣,却如此晓事,着实不易。”
鸿胪寺的官员们则想道:“这厮好不晓事,又不是皇上至亲,竟敢咆哮君前,借机邀宠,着实无礼。”
而崇祯先前听了刘仁玉那句‘皇上您瘦了’,不知为何居然心中很有些触动,现在又见到刘仁玉这个样子,便愈发感动。
“爱卿,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被感动的崇祯温言道。
“是,皇上。”刘仁玉闻言,便自地上站了起来,且一边儿用袖子擦眼角,一边儿请罪道:“卑臣在皇上面前无状,万请皇上恕罪。”
“爱卿关心朕,何罪之有?还有,国事纷繁复杂,各有该管衙门负责,事情若是没办好,朕自会找该管衙门的麻烦,爱卿你是个打仗的,朕至听说你打了不少胜仗,最近才刚刚杀了400多北虏,作为武将,你又何罪之有?你看你现在就要到辽东去了,寻常边将都视辽东为畏途,爱卿不惧,自请入辽东,如此公忠体国,朕心甚慰。”崇祯微笑着说道。
“皇上,建奴可恶,前番到京师惊扰圣驾,臣气他们不过,定要到他们老家去恨恨地教训他们,让她们知道我中国有人矣!”刘仁玉一脸坚毅地说道。
话说这位皇上最好什么,面子;最重什么,情谊。
刘仁玉上手就说皇上瘦了,哭的很伤心,崇祯也是个性情中人,觉得刘仁玉很靠谱,如今在把女真入寇那档子事拿出来说,说是要给君父找回面子。
情谊和面子都说到了,所以崇祯便很是高兴地勉励刘仁玉道:“爱卿此去辽东,当实心任事,多立战功,到时朕自然不吝厚赏。”
“臣自当尽心竭力,多杀建奴。”刘仁玉鉴于崇祯锱铢必较,不喜空言,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便只能说个囫囵话。
“爱卿此去辽东,得胜回归之后,还需速速折返陕西,前番杨鹤那厮招抚的流贼尽皆反叛,爱卿还需会同西北各路人马,同心协力,共同剿贼。”崇祯道。
陕西流贼又反了!?
刘仁玉回头想了想,发现这个时间跟历史上有些出入,历史上流贼复叛是在七月份,不过鉴于自己到来以后,历史肯定有微调,所以他也就没太在意,毕竟靖边堡和镇北堡都有大军坐镇,刘仁杰颇为稳重,守住城池,问题不大,至于回去带着3000大军去剿区区流贼这件事儿.......
刘仁玉信心十足地表示:“臣回到陕西,一定尽心竭力,剿灭流贼,还陕西一片朗朗乾坤。”
“如此甚好,爱卿即将出征辽东,朕有心慰劳,然目下朝廷有些困难,朕只能拨付3000两给爱卿****,爱卿莫要嫌少。”崇祯面有赧然之色地说道。
“臣代手下将士谢过皇上隆恩,不过皇上,请容卑臣禀告,臣已自行筹措到军饷,目下饷银充足,这笔钱请皇上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刘仁玉推辞道。
崇祯见刘仁玉坚决推辞,不似作伪,心中愈发高兴。要知道这位皇上属于那种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典型代表,如今见自己这个臣下不仅会打仗,还不要军饷,自然是万分高兴。
不过他嘴上却是问道:“先前勤王之时,边军多有缺饷而兵溃者,爱卿果真足饷乎?不惧兵溃乎?”
“皇上,臣在靖边堡,用泰西之法造马车,玻璃镜子,肥皂发卖,所获颇丰,足以支付军饷。”
刘仁玉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已经有养私兵的嫌疑,不过目下朝廷财政崩溃,实在是没钱发军饷,所以皇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钱养兵,还不让人家边将自己想办法吗?
是以崇祯并未在意这个事情,他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原来刘朝清带回来献给皇后的玻璃镜子和肥皂是你靖边堡所出之物,端的是好东西。”
“皇上,卑臣堡中所产之物,皇后娘娘也用过吗?”刘仁玉不能置信道。
“不错,此二物当真好用,可惜就是少了些。”崇祯微笑道。
刘仁玉立即会意,他马上媚笑着进言道:“皇上,既然觉得卑臣堡中所产之物尚可,卑臣回返陕西,自当着人多送些到宫中来孝敬皇上。”
“如此甚好,爱卿你既能打仗,又能生发钱粮,好本事啊。”崇祯随口赞了一句。
刘仁玉听到这句话,还道皇帝另有所指,吓得赶紧跪伏于地,跌声道:“卑臣死罪,即掌兵权,又掌军需,见疑于陛下,臣自请解甲归田,从此不问兵事。”
“呵,这是哪儿跟哪儿,爱卿快快请起。”
崇祯看了刘仁玉的表现,不免有些好笑,一个边地的小游击,手里只有几千个兵,又能生出多大事端来,不过他忽然又觉得刘仁玉如此谨小慎微,日后倒也可以放心大用。
待得刘仁玉站起身来,崇祯便温言宽慰这个臣下道:“国府暂时无钱,边军将士总要吃饭,养家,你自筹粮饷,为朝廷养兵,说起来国府还需谢你一谢。”
“为君父办事,乃是臣的本分。只要君父每天能够开开心心的,臣便是战死沙场也无憾。”刘仁玉再度无节操地说道。
“朕可不希望爱卿战死沙场,你要好生活着,为朕镇守边疆。”崇祯展颜一笑,回复道。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仁玉庄严道。
“嗯,爱卿送朕镜子,肥皂,来而无往非礼也,朕今日就请爱卿吃顿酒饭吧,王承恩......。”崇祯正欲安排酒席。
不提防刘仁玉忽然进言道:“卑臣死罪,陛下容禀,军情如火,卑臣希望能够快些赶赴辽东作战,所以卑臣就不吃饭了,等卑臣砍了建奴的首级,再求皇上赐臣酒饭。”
崇祯听了刘仁玉的话,倒也不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着恼,他微微一笑道:“爱卿闻战则喜,朕心甚慰,既然军情如火,那朕这顿酒饭就等着爱卿从辽东回来再吃吧。”
“卑臣谢皇上隆恩,卑臣在走之前,却希望皇上能给卑臣一样东西。”刘仁玉道。
“什么东西?”崇祯见刘仁玉军饷都不要,却还想要一样东西,便不免对这个东西甚为好奇。
“卑臣带着一些个战车,还需架设大炮,这样才能在野战之时,抵御建奴骑兵的冲击,还请陛下给卑臣弗朗机64位,还有火药弹丸。”刘仁玉复又跪地恳请道。
“此事何难,王承恩。”崇祯唤道。
“老奴在。”一直侍立在旁的王承恩应声道。
“着令内阁立即拨付64位弗朗机还有火药弹丸给刘爱卿,此事立刻去办,不得有误。”崇祯下令道。
“老奴领旨。”
王承恩领完旨,便对着刘仁玉道:“刘将军,这就随我去取文书吧。”
“哎,好。”刘仁玉先是答应一声,接着便对着崇祯拜上四拜,口中跌声道:“卑臣告退。”
“嗯,朕预祝爱卿旗开得胜。”崇祯微笑道。
“谢皇上。”刘仁玉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躬身倒退着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他出了大殿,便与王承恩一道,径自朝着内阁值房走去。
“末将谢过公公了,若不是公公,末将如何能见到皇上。”走在路上的时候,刘仁玉不忘感激一下王承恩。
王承恩笑上一笑,回复道:“左右也是你有些名头,咱家再在万岁爷跟前点上几句,这事儿就算成了。说起来,今个儿万岁爷见了你着实很有些高兴,你啊有空就来给万岁爷报报喜,让万岁爷多高兴高兴。”
“如此便要劳烦公公引见了。”刘仁玉微笑道。
“不妨事,你这只报喜鸟到宫里来,咱家自然会引见,你啊,这次去辽东可一定要打胜仗,回来也好让万岁爷继续高兴。”王承恩提醒道。
“公公只管放心,末将从军以来,未尝一败,此次出征就算不能大胜,也要来个小胜。”刘仁玉笃定道。
“如此甚好。”王承恩淡然一笑道。
“王公公,说到这里,卑职却有件事要请公公多担待。”刘仁玉道。
“有什么事,刘将军只管说。”王承恩回复道。
“天下无常胜的将军,末将若是哪次失手,吃了败仗,皇上要拿问末将的时候,还请公公多为末将美言几句,末将自会时时孝敬公公。”刘仁玉恳请道。
“好说,好说,给万岁爷当差都不容易,若是刘将军果真有事,咱家自当为刘将军开脱。对了,刘将军,刘朝清前番去陕西得了你一辆马车,我倒是觉得那马车还有点儿意思。”王承恩笑道。
“末将这就差人回去送一辆马车到公公这里来,除此之外,末将还额外附赠4匹马。”刘仁玉谄媚道。
“好,刘将军,你的事儿咱家记下了。不过你这次去辽东,可不许失手。”王承恩笑道。
“此去辽东,多半只是守城,便无大胜,亦不会有败。公公只管宽心便是了。”刘仁玉保证道。
“如此甚好,咱们这就去阁部写文书。”王承恩点点头,便不再打话,径自与刘仁玉直趋内阁值房而去。
话说两人走了约摸30分钟,方才走到内阁,在那里,王承恩找内阁首辅温体仁写了文书,又到司礼监用宝。
随后,刘仁玉别过王承恩,怀揣着阁部的文书,径自出宫,会同孙无病等人一道,去往工部讨要大炮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