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兽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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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兽血沸腾

进警局的当天晚上,我没有睡觉,相伴的只有冰冷的铁皮门。

当时,我独处在空荡荡的拘留室内,有些想家,想念家里面的饭菜,想念家里的温暖,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靠向了门边,更不顾冰冷的将整张脸贴在了铁窗上,视线透过窥望孔胡乱的张望,只想和外面的世界能够拉近一丝的距离。

那种心情,绝对不是寻常时可以体会的。

孤独,寒冷,还有卡在喉咙里的冤屈混杂一起,就如同草尖扎上了后背,使我坐立不安。

不过这次的警局,我也没白进……

看守所今天特意加了伙食,我有些奇怪,后来才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一起看春晚包饺子的日子。

遗憾的是,我,并没能走出去,没能听听鞭炮的声音,没能看看外面的烟花,所能看到的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后以防止人们自杀的墙壁。

我十七岁的年关,没想到竟然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

在这之前,我已经跟警察反映过了,我说我并没有杀人,我想出去。

警察说已经掌握了部分关于我犯罪的证据,有权扣留我三十七天,不能放我离开。

想想,这已经是我再看守所里待的第二十七天了,最多再待十天就要出去了吗?还是时间到了,就会被转往真正的监狱?

我看着墙,流了泪。

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渺小,孱弱的如同一只随风飘摇的尘埃,随波逐流的木屑。仿佛任何的风吹动草之力都能将我置于死地。

我了解自己,如果要在监狱里度过几年甚至十几年,我肯定是做不到的,那将是必死都难受。

别的同学在这个年纪大都是青葱岁月,美好无限,我呢?不仅没能体会到青春的甜蜜,难道还要在监狱中度过几年,甚至十几年吗?

忐忑着,我再次走近了铁皮门,将手握在窗户的铁柱上,整张脸卡在了窗户缝中,看着外面的走廊,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恍惚,绿色的灯罩呈锥形向下开口,像是一个原本舞姿曼妙的舞女穿上了丑陋的裙摆,让人心里觉得压抑,难受。

其实我也可以做个灯泡啊,照亮别人,温暖自己。但是,我的灯罩太大太厚了,而且还丑陋不堪,不仅光散不出去,还处处遭人嫌弃。别人呢就认为我是个废物,是个混蛋,垃圾……

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像别的同学一样,过着正常的生活,没有遭人厌恶的冷眼,但却总是事与愿违。

到底是什么阻碍了我?阻碍了我迈向人生的脚步?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妓女的孩子?我就比别人下贱?

不!

我的妈妈也是人,她也很爱我。

我认为她甚至比别的母亲为我付出的更多!她在我的心中不仅不下贱,反而更伟大!一个母亲为了能挣钱养大自己未出生的儿子,都愿意牺牲自己最为珍贵的身体……

我哪里比别人差了呢?

为什么就只有我活的像只时时向命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呢?

我同样长了双手双脚,我能走路,我也能干活!

凭什么?

凭什么?!就只有我总在被人欺负,总活在别人的胯下!

我不差,我也是人!

我不能受人欺负,我的妈妈肯定也在天堂看着我,她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活的没个人样子吧。

杨嫣儿,我的娘。

这一刻,我仿佛在那盏灯下看到了她的影子,也或许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站在这干什么?!回去坐着!”正在这时,一名手持警棍的警察恰好走了过来,对我大喝了一句。

我抹了抹泪眼,嘴角一阵苦笑,连忙从门边抽开了身。

从门边离开的时候,嘴唇上传来了一瞬的痛感,紧接着丝丝咸腥挤进了嘴巴里,伸出舌头一舔,一股热流从上唇淌下。

流血了。

想来应该是窗户上的铁柱太过寒冷,鼻息中的水分遇冷结成了冰,冻伤了嘴唇,硬生生粘下了一块肉。

我坐到了床上,抿起嘴唇,咸腥流过口腔直接入喉。

咽下这份咸腥之后,我心中敞亮了许多,想通了一些事情。

听人说,男人嘛,不像女人,他往往是在一瞬间成熟起来的。以前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经常就当个玩笑听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自大的人在吹嘘、显摆,一笑置之。

可是现在,我有些相信了。尽管这句话可能并非是人人适用,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以前,我认为,男人的成熟要经历很多,需要时光的沉沥、需要积淀。

现在想想的话,也不尽然。

就像木桶装水,水满了会溢出来,摇摇晃晃也会洒出一些,可是盖上了盖子之后,便能经历飘摇。

成熟,有的时候,更需要的是盖上水桶的盖子。因为成熟是相对的,通往成熟的道路,不像环状赛道,往往没有标定的终点。

虽然我的经历不足,积淀不足。但是这一刻的我,就像是有了盖子的水桶……

在看守所的第三十二天,我被无罪释放了。

走出大门的那一瞬,我见到了萍姨以及身后跟着阑依依,赫然在列的还有蒋英蔷。

三个女人,均是一脸带着惋惜的欣喜。

我并没有开心的笑,而是静静的迈着步子走到了萍姨的面前,说了一句:“我没有杀人,我出来了。”

萍姨连连点头,说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我抱了抱萍姨,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已经超过了萍姨。萍姨在女人中身高也不算矮的,不穿高跟鞋都有一米六几。

阑依依也跟我寒暄了几句,不过显得有些拘束,估计是一个多月没见,陌生了吧。

倒是平日里一向欢快热闹的蒋英蔷,竟然一个字也没跟我说,就连看我时的目光都有些闪烁不定,看上去像是在极力隐藏些什么。

见状,我主动上前一步,对蒋英蔷说了一句:“蔷姐,一个多月没见,我很想你。”

蒋英蔷有些愣了,整个人呆立着脚步都禁不住踉跄了一下,重新站定之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嗯”

回家的路是我自己走回去的,萍姨叫来的出租车我并没有坐。而是坚持要自己走完这一段回家的路途。

最终,这三个女人没能拗过我。

一路走来,冷风直吹,我却没感到难受,因为,我心中的温度比风还凉,纵然血脉早已沸腾,却再难以传递给这颗心脏丝毫的温度。

我变了,这都不用别人来评论,我自己就很清楚,以前的许东阳将是一去不再复返。

是,我以前卑弱的像只蚂蚁。但,从看守所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变成了一只野兽,而且兽血已然沸腾!

四个多小时的行程之后,我终于回到了家。我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了浴室里,站在镜子前,一遍一遍的打量着自己,前些日子被剃光了的头发也长出了一茬,但是依然很短,看着倒是比以前长发的时候更利索了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尤其是注意到嘴唇上的疤痕时,我咧嘴笑了。

笑的并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