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吧,本来想等她初中毕业再赶她走的,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挺识趣。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还省了老娘的辛苦钱了。走,东阳,萍姨带你去吃大餐。”
刚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还以为萍姨是故意说的气话。然而,我看到了萍姨说完话之后嘴角露出的笑容。
眼前的萍姨忽然变极为陌生起来,难道我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在她心里真的能重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如果答案是确定的话,那萍姨的心实在是太狠了。
我又观察了一会萍姨脸上的表情,却失望的发现并没有任何强颜欢笑的成分,那笑容也是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
这一刻,纵然是炎炎夏日,我愣是感受到了一股寒冷……
下一瞬,我一把推开了身前的萍姨,向着门外的跑去。
今天的太阳烈的就跟发了春似的,我出来的时候穿了一双塑料拖鞋,就这么在路上走了一会,鞋底子就被路面给烫软了。
可是我却没有感受到炎热带来的不适,反而很舒爽。因为我冷,就像一个发烧的小男孩在网吧里通宵打了一晚游戏之后走在秋天清晨的路上,还夹杂着腹中的饥饿、迎面而来的冷风。
陈乐乐毅然决然的离开,让我心冷。萍姨对待陈乐乐的离去所展现的绝情更像是冬天里刮起的带着细密冬雨的冷风,彻底让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上温暖的感知。
亲生女儿陈乐乐离家出走,萍姨却显得无动于衷。这让我不仅质疑了萍姨对陈乐乐的情感,更让我开始怀疑情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人没有了感情,那到底是为什么活着?难道仅仅是为了一日吃下三餐,饱暖之后披上衣服在人世中展现自己刻意伪装起来的虚华外表?
萍姨虽然是个妓女,但是那也是她的职业。更何况我和陈乐乐是萍姨靠着这份职业才养大的,别人或许会认为这样的女人很轻贱,可以前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虽然社会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中都会有不同的境遇不是吗?
有时候,人就没得选择。
小学时,曾有同学当着我的面骂过萍姨,后来他被我打的几天都没来上学。到了初中,还是有人说我是被下贱的妓女养大的,我用拳头告诉他,你骂我可以,但是不能说萍姨下贱,当然最后我也没能好受,被一群人堵在了小路上狂虐。
还有几天就要上高中了,我不知道,如果再有人跟我说萍姨坏话的时候,我还有没有力气反驳。
萍姨在我心中已经变了模样,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像妈妈一样溺爱我的女人了。因为,我明白了,我彻彻底底就是一个被萍姨用来当做养老的工具。而平日里的那些疼爱,不过就是让马儿跑的更快而饲下的糙粮。
我开始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走,单纯的希望能够在某条街道或者某个角落再次见到陈乐乐的身影。
但随着我的脚步每每走过一条街道,心里的失望就会加重一分。直到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被我转了一个遍,我也没能寻到陈乐乐。
现在的天已经黑了,看着街道上急剧减少的车辆,估计得有半夜十一二点钟了。我拖着酸疼的腿,挪到了运河岸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宽阔的河面,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不再像白天时那么的浮躁。
也许陈乐乐选择离开是对的,我不应该去找她。她和我不一样,陈乐乐是个女生,她的身上不该背负这些东西,也不能承受住这种与生俱来的压力。更何况,现在又不像古时候生产力那么的低下,陈乐乐这样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饿死的,顶多是受点苦罢了,我知道,那点苦头和以前水深火热的生活相比,压根不算什么。
至于我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寻到她,也不过是自私的心在作祟。陈乐乐走了,生活中唯一一个能够说些真心话的人都没了。更是让我认清了萍姨这个人,原本以为萍姨能够带给我温暖,认清之后才懂得那不过是一场捆绑式的利益交换。
与其说我在寻找陈乐乐,不如说是我再给自己找一个能够支撑着活下去的意义和借口。可是,我什么也没找到。身边的世界恰如这夜里的大运河,平静的河面乌黑如墨,深不见底的下面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的彻底迷失,丧失灵魂。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这股暗流就卷了过来。并随着长大后同学的嘲笑、外人的嫌弃、以及身边绝大多数人的厌恶,暗流也就卷的更凶了。陈乐乐的离去、萍姨性情的显露更是带走了本就被暗流卷的仅剩最后一丝的残破灵魂。
没想到,我的人生就这样陷入了最后的黑暗。
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河边,越过了河沿的围栏,看着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大运河,里面好像有个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影子在召唤我,我感受到了那个影子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去陪它。因为,如此宽阔的运河,却只有这一个影子。
它一定也很孤独。
它一定也想有个朋友去陪它。
我闭上了眼,那个影子在我脑海里反而更清晰了,慢慢的…慢慢的……我向前挪动着步子……
“来人啊!这里有人要跳河!快来人啊!”一道仿佛有些熟悉的尖叫声从我身后响起。
等我想回头看一眼是谁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嘴里、鼻孔里、耳朵里不断的被河水灌了进来……
随着感知里身体的下沉,我的胸越来越闷,意识渐渐的模糊……
人一旦要是不幸了,那自己想干点啥都没得选择。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玩弄。有的时候就是连想死,都死不了!
“东阳,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萍姨说啊。为什么要自杀啊?”
就在那一片黑暗中,我仿佛隐约听到了萍姨哭喊得声音,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眼前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睁开眼之后,我的口鼻上正罩着一个呼吸机。手指上夹着小夹子,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身旁的萍姨正趴在病床上抽泣着。
“萍姨”这时我身上各处都酸痛的很,只能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萍姨迅速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欣喜的看着我“你醒啦?!”
“大夫!大夫!许东阳醒了。”萍姨转过身去对着病房外大声的呼喊着。
下一瞬萍姨的头又转向了我,俯下身来关切的问着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不头痛。夏天女人的衣服都宽松一些,这一俯身,那双蓝蝶颜色的胸罩都露了出来。我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懒得去看两眼。
我闭上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一会,一个带眼镜的男医生带着两个小护士走了进来。男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后,随便的在纸上记了几笔。其实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刚活过来的我又差点断了气……
“喂、喂,小萱,你压着病人的头了。”
接下来住院观察的几天里,萍姨不可能一直陪着我,那个小萱护士受萍姨的拜托便经常来照顾我。小萱护士人很好,而且长得也比较漂亮。夏天的护士装总能露出一截肉色丝袜包裹着的大腿。有一次,小萱护士弯腰给我拿水果,我还看到了她护士服里面的小裤裤……
在医院里面的这一天,因为能时常见到小萱护士,让我觉得很美好。甚至都不太想离开医院了。
可是,高中前几天就开学,我这都旷了好多课了,再不去上学就有些不合适了,最后我也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萱护士。走出医院的大门,来到了我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