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气氛低至了零点,这一切归结于凌筱茹说得泪流满面,凌筱峰却嗤笑了一声。
这下连凌老妇夫人徐一娴都不赞同地指责了爱子一番。
凌定国气得直哆嗦,直说:“怎么会生出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
凌筱峰继续笑,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凌定国举起拐杖,指着他,“孽障!孽障!孽障啊!”
徐一娴赶紧上前给凌定国顺气,凌筱茹此刻也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弟弟,“筱峰,夜北是我们的弟弟,你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凌筱峰憋出两滴眼泪,堪堪挂在眼角,看起来就像是悲伤到了极致,所以痴狂了,大笑了,笑着笑着还流出了眼泪。
他指着凌筱茹:“大姐,你何必装的这么伤心,凌夜北活着的时候你尽到了一个做姐姐的职责了么?你有把他带到身边照顾过一天么?你向爸爸要求过要把他接回来过么?没有,你一样都没有做到,那么如今凌夜北死了,你在此惺惺作态,除了勾得年迈的父亲一起伤心之外,请问还有什么意思?”
凌小茹杏眼瞪着凌筱峰,食指指着他,“你,你...”,标准的大家小姐,说了半天还是没憋出一句狠话。
“怎么?你心虚,不说了?我凌筱峰敢于承认,我和凌夜北就是没有感情基础,你让我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而伤心,抱歉,我办不到!!!快四十年的人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存在,现在刚刚知晓,居然就是他的死讯。那么...爸爸,我想问你,凌夜北是您和外面的哪个野女人生的?您对得起妈妈、大姐和我么?我一直在收敛自己对您的声讨,体谅着您内心的悲痛,您却还想我真心实意去悼念你的私生子?哈哈哈!爸爸,我没有你想的这么伟大!您对我的要求是在是太高了!”
一番话可谓是戳中在场所有人的心,本来责怪他的母亲和姐姐都轻轻地啜泣起来,而凌定国,他怒发冲冠,想教训这个小子却无从开口,毕竟是老一辈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如果可以,谁愿意摊在桌面来让小辈们品评。
另外,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原配妻子,名正言顺的凌老夫人,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若当年不是他当机立断,趁着徐一娴还未察觉就把凌夜北送出了国,只怕那时,孩子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想来,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也算是偷来的。
凌定国叹了一大口气,轻轻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他只想静一静。
凌筱峰的确是下了一盘好棋,这番话明面上是在和凌定国呛声,表达着他的不满和愤怒,也不加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弟弟的...憎恨。
可暗地里,却是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着内心的丑恶。
多么合情合理的一番话呀,这放在任何一个子女身上,忽然发现多出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不是自己的母亲所生,谁都该是愤怒的吧!
凌筱峰如此直白地说出口,倒是让凌定国松了一口气,他生怕最后发现是大儿子杀了小儿子,那他的余生只怕都是无法安寝的了。
这个结果,他乐闻喜见。
至于大女儿,他本就没有怀疑过,凌筱峰是不知此事所以误会凌筱茹演戏。
凌夜北的事情是他和女儿之间的小秘密,这也恰好证明了女儿这些年真的是三缄其口,为了这个家的和平,没有透露一个字。
凌筱茹是真心流露的。
老人端起瓷杯,啜了口茶,望了望窗外,夜又深了,这座城市终究成了凌夜北的埋骨之地。
他就不该让他回来!
微微平复了下心情,凌定国用内线电话叫来秘书。
刘秘书跟了凌定国多年,对这个上司的心理多多少少有点了解。
“老刘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凌老,算上今年,已经四十年了啊!”
“哎,日子过得可真快,我们都老了。”
“凌老,您可是不服老的主儿啊,今天怎么说出这番话!”
“老刘,孩子们都不小了,我们不服老不行啊!小北就这样死了,我怎么跟地底下的芷芷交代啊!”
秘书也叹了口气,“凌老,已经打听到小公子葬礼的举办地点和时间了,到时...我们多出点力,好好送小公子最后一程吧!”
“老刘啊,我真想看看那孩子,那么优秀,是我的骄傲啊,都是我造的孽,两个儿子,就这么一个成才,老天却残忍地收了回去。”
秘书想了想,“凌老,不如我派人去夜氏,协商一下,嗯...小公子的葬礼还是由我们凌氏主办?”
凌定国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但是算了吧。小北那几个兄弟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家里的夫人和孩子,只怕也都会从中作梗,到时...只怕连小北的葬礼都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门外流连偷听的凌筱峰气得牙痒痒,双手攥成拳头,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刚才一副要为自己和母亲讨回公道的正气凛然。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下手。
这个老东西,自己在他身边鞍前马后这么多年,还是比不上外面的狐狸精生的儿子。
凭什么?
他愤怒地转身,看到回廊边的人,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凌老妇人徐一娴就站在那里,笑得癫狂,却无声。
凌筱峰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拉着母亲就离开了。
徐一娴本来是想来劝劝凌筱峰,不要和凌定国对着干,反正凌夜北已死,凌定国就算再欣赏这个儿子,也是无用。
哪知正好听到那句“芷芷”,呵——,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女人,那个随便穿着廉价的衣衫都能大放异彩的女人,那个当年在F市家喻户晓的第一美人。
徐一娴血色尽失,她才是凌老夫人,那个女人就是斗败的凤凰不如鸡,自己死了,现在留下的种也死了。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畅快...和巨大的悲凉。
本来,她不想闹,不想吵,只当是陈年往事,反正这世上凌定国剩下的亲人只有她徐一娴和她给他生的一双儿女。
不如息事宁人,反倒显得自己贤良淑德。
可是,儿子说得对,她不闹会不正常,会让凌定国觉得有猫腻,毕竟她在他心中是个多么强势的女人,眼睛里绝对揉不下一粒沙子。
如今知晓丈夫在外有个儿子,而且一瞒就是近三十年,不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还真不是她的风格。
当然,让她做决定的仍是那句“芷芷”。
于是,凌定国的办公室迎来了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