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献贼,他,他居然跑啦?”
清晨一大早,杨嗣昌正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玛瑙山的最新战报,但想不到,却收到了这么一个令他简直要暴走的消息!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嗣昌一把撕扯住禀报消息的亲兵的衣襟,再也顾不得他的阁老风度,大声怒吼道。
那亲兵大惊,赶忙跪地解释道:“阁老,昨,昨夜深夜,献贼三万余流民军主力从左帅西侧防线突围,左帅赶忙调兵援助,但,但谁也没有想到,献贼的真正主力,其实是在东侧防线,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他们,一起冲杀,左帅也无法抵挡,只得被他们冲开了一条血路!不过,阁老,献贼诸部,逃出去的不过一万人,皆是精锐战兵,现在,他还有十几万部众,仍被困在这玛瑙山里啊!”
“那刘如意呢?刘如意是干什么吃的?”杨嗣昌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刘将军那边,本来前半夜已经将刘文秀逼到了绝路,但想不到,就在这时,孙可望和李定国部突然从一侧杀出,刘将军兵少力寡不敌,只得先行撤回山腰驻地!献贼突围之时,并未走刘将军这一边,而是走的山势稍缓的左军这一路!”亲兵赶忙将昨夜的经过,对杨嗣昌叙述了一遍!
“冤孽,冤孽啊!”
杨嗣昌长叹一声,两行清泪忍不住的滴落下来,他机关算尽,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但想不到,竟然还是让献贼跑了!
“阁老,献贼虽是跑了,但他的大部还在啊!咱们可是万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眼见杨嗣昌这般,亲兵赶忙解释道。
“呃?”杨嗣昌一愣,这才反映了过来!
对啊!
献贼虽是跑了,可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他的老婆孩子,他的部众,他的物资、粮草,还在这玛瑙山里啊!只要将这些全部拿下,皇上那边,也好交差啊!
想到这里,杨嗣昌赶忙道:“快,快去通知各军,今日日落之前,务必要将献贼余孽全部拿下!”
“是!”
当刘如意得知献贼突围的消息之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大哥,这,这天罗地网一般,怎的就会能让献贼跑了?左良玉这条老狗,他怕是在故意放水啊!大哥!”火郎一听这消息,饶是他这般冷静的性子,也忍不住暴怒三尺!
小六儿更是气急败坏,大骂道:“小少爷,这条老狗,这他娘的是在给咱们上眼药啊!这,咱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刘如意却没有想小六儿和火郎这般愤怒,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就算真的将左良玉杀了,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过,刘如意倒是当真佩服张献忠的狠心,为了自己的生路,竟然连十几万部众,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不可不谓之‘枭雄’啊!
“事情的起因弄清楚了么?”刘如意转头问两人道。
火郎忙解释道:“献贼声东击西,以炮灰冲击左军西侧阵地,最后带精锐,由东侧突围,咱们现在便是想追,怕是也追不上啦!”
刘如意点了点头,张献忠此人,着实气数未尽也!
不过,经过了这一役,他怕也是元气大伤,没有个三年五载,怕是再难以振作起来!
“阁老那边,有什么最新指示么?”刘如意又道。
“他令咱们尽快击溃献贼余部,与大军汇合!”火郎忙禀报道。
刘如意点了点头,“也好!传我军令!全军出击!尽快清剿献贼余孽!”
“是!”
献贼主力遁走,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刘如意、左良玉、猛如虎、方孔媚等,数路大军齐进,献贼余孽根本无力反抗,纷纷束手就擒!
便是献贼的七个妻妾,也落入到了官军手中!
最为可笑的是,献贼的‘狗头军师’潘独鳌,由于昨夜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并没有虽献贼一同撤走,也被官军生擒活捉!
很快,此战的战果也被统计出来!
这一役,官军生俘献贼诸部余孽近十万口,杀死、杀伤两万多人,缴获土制兵器、铠甲无数,黄金六万多两,白银二十余万两,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可谓是收获颇丰!
山下,杨嗣昌的大帐中,各将齐聚一堂。
看着丰硕的战果统计报表,杨嗣昌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各位将军,此战,虽然让献贼逃掉,但我们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此役,各位将军都是出力甚大,老夫自然会一一禀明皇上,为众位将军请功!不过!”
杨嗣昌话锋一转,直勾勾的看向了左良玉的方向,“平贼将军,关于献贼突围之事,你也该同众位将军有个解释吧?”
左良玉一怔,片刻,他阴沉着脸道:“阁老,众位同僚,献贼在左某的阵线上突围而走,左某的确负有很大的责任!不过,阁老,献贼诸部精锐的战力,想必阁老和众位将军都有所领教,左某也不说虚话!阁老,若是献贼诸部合众突围,左某有十分把握,将他们拦下!但那一万多精锐,左某真的是有心无力!便是左某麾下几员大将,也都是人人带伤,虽拼死抵抗,但还是让他们杀开了一条血路啊!”
左良玉这话说的很实在,可谓滴水不漏。
在座都是带兵之人,都是理解他的苦衷,毕竟,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说打赢哪一仗,便会能打赢哪一仗!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不能预料,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
杨嗣昌点了点头,“平贼将军,老夫也不是要怪罪于你,只是,以你的洞察,献贼几部主力,你感觉他们会逃向哪里?”
左良玉明白杨嗣昌的意思,沉思片刻,这才道:“阁老,以末将观察,献贼诸部好像发生了分裂!他们突破我军阵线时,革左两部先突围,而献贼的几个义子,却是在第二批,末将也发现了其中一些不寻常!”
“左帅,您有话直说便是,我等洗耳恭听!”帐内,几个将领忙道。
左良玉一拱手,“献贼诸部,此次遭遇打击甚大,以末将看,他们其中,很有可能会发生内杠!即便咱们追不到他们的踪迹,我相信,他们自己,也很快便会露出马脚!”
在座众将都是与流民军交手多次,自是明白了左良玉的意思,不由纷纷点头。
这时,杨嗣昌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刘如意,笑道:“刘将军,你对将来,有什么看法?”
刘如意并没有这些将领这般乐观,毕竟,后世的历史已经证明,献贼,那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阁老,众位将军,献贼现在虽然势弱,但此人极善隐忍,实乃有虎狼之心!卑职认为,对这种人,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刘如意拱手道。
“呵呵!这么说,刘兄弟,你可是有好办法了?”左良玉不由冷笑,他听闻刘如意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刘如意在影射他!
“办法现在刘某也说不上!不过,我估计,献贼诸部,很可能会去左帅的治下讨生活!一切,还要劳烦左帅多多费心啊!”刘如意笑道。
“你!竖子,安敢血口喷人?”左良玉不由大怒,撸起袖子,便欲对刘如意动手。
刘如意不由冷笑,看也不看左良玉一眼,对杨嗣昌拱手道:“一切,还是要由阁老明察!”
事实上,无论是李闯,还是献贼,官军本可能有很多的机会,将他们彻底剿灭,但却由于诸多将官的私心,一次又一次,不断的给他们露出缝隙,使得他们一直逍遥法外,最终颠覆了大明三百年的基业!
既然左良玉非要找茬,刘如意又怎的会给他好脸色?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
杨嗣昌赶忙摆了摆手,制止了左良玉的举动,“尔等都是朝廷重臣,岂能因这些‘莫须有’的小节,乱了自己军心!现在,我军大胜,老夫自当向朝廷表功,尔等出征辛苦半载,连年节也未能过!这样吧,尔等暂且驻军太平县休整!一切,由皇上圣断!”
“多谢阁老,阁老英明!”众将不禁连忙齐声拱手道。
刘如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辛苦了半年,却最终还是落到一个典型的‘华夏式’结局啊!
不过,这也好,对于这场战争,刘如意也真的是有些疲惫了!
此时,在玛瑙山西侧三百里外的深山里。
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的革左诸部,彻底同张献忠分道扬镳,他们要由此北上,由陕西进河南,准备去‘老家’中原发展!
而张献忠由于此次大败,也有些心灰意冷,他也不打算再在四川跟官军主力死磕,而是准备回到他更为熟悉的房县、兴山一带的深山里。
只是,看着马、贺两人就这般离去,张献忠的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放下,眼神中,莫名的流露出一丝恨意!
“父帅,您可是在为咱们的大军家属担忧?”李定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张献忠的身旁。
张献忠一愣,回头看了李定国一眼,有些苦涩的笑道:“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可惜啊!我张某人戎马半生,却是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哎!一纯,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听到张献忠又喊起了自己的小名,李定国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父帅,您千万莫要灰心啊!男儿大丈夫,岂能一帆风顺?昔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得越国百年基业!父帅,眼前这点挫折又算的了什么?咱们的老营还在,咱们的根子还在啊!”
张献忠看了李定国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一纯,好孩子!你比父帅强多了!好好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终究有再杀回来的一天!刘如意,左良玉,这笔账,咱们早晚都得找他们算!”
“是!父帅!孩儿愿为父帅马前之卒!”看到张献忠又重新振作起来,李定国忙恭敬跪倒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