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和杏子停下手上动作:“胡乱弄着耍呢!”。杏子对着男人似乎颇为畏惧,连笑容都隐藏了几分,她沏了茶水,端出一个矮凳放在方桌另一边,龙承毅径自走过去坐了。
白瓷茶壶里茶水泛红,热气腾腾,边境特有的溯风一过,冲击的那烟雾妖娆扭动,“尝尝看,这是西潘特有的红茶。”
“入口便是厚重,吞入后回味无穷,清清淡淡,好茶。”宋初抿了一口。
“我倒是怀念曾经末儿亲自为我烹茶煮酒的时光。”龙承毅这话太露骨,宋初不自在的垂着脸,双手捧着茶盏,虽是打趣,语气中自发流露出伤感来,“那以后我可要多练练才行了。”
龙承毅这次没像往日一般安慰,只见他从袖口处掏出个一看便知有些年头的小铁匣子,目光柔和似瞧着心爱的宝贝,“去,倒杯水来。”这是吩咐杏子的。
宋初疑惑抬头,“要水做什么?”难道渴了?不是正喝着茶吗?
“末儿,这是养身的良药,记得每日一粒。”龙承毅把匣子推过去,杏子正好端了水出来,垂着眸子的眼睛一闪。
“来,先服一颗!”龙承毅很自然的打开匣子,宋初已经听到了金属相碰的冰冷声音。
宋初做出惶恐的姿态,“承毅,这不可,我到此处已经很是打扰你了,现在又是每日的补药又是养身的,我,我受不住。”连忙推辞。
龙承毅显然摸清了宋初的性子,故作生气,“末儿怎的与我如此客气。”他按着匣子,委屈道,“这药已经制好了,可是花了我无数心思的,若你不吃,那便扔了吧!”
不识好歹也不是这个法子,宋初嘴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杏子端着碗的手悚然一抖,清脆的响声吸引了龙承毅的注意力。
杏子颤抖的低头,“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都要哭出来了。
“可伤着了?”宋初带着担忧问。
“没,没……”杏子弯下腰去,在小方桌遮挡的间隙里,杏子在宋初手上写着什么,最后得到宋初“放心”二字。
杏子忐忑不安的处理残片去了,龙承毅看着他的背影,“莽莽撞撞的。”
宋初轻笑,“你不在的时候杏子可不这样,许久未见,难道承毅越发威严了?”
没想到自己反而被人打趣,不甘示弱问,“那末儿喜欢严肃点儿的还是活泼点儿的?”
宋初还真的歪头认真的做出思考状,最后摇摇头。
“不知道吗?”龙承毅疑惑。
“真的不知道,我成亲不到月余,夫君便上了战场,我和他……”宋初想了会儿,用了个词,“恐怕还没有和承毅你相熟,”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矜持,赶紧加了一句,“不过他对我是很好的。”
龙承毅眼睛都弯起了个弧度,即使听到宇文大营出事儿也没有现在这么高兴,“是么?”
杏子重新端了水过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了变化,说不出道不明。
被宋初带偏的话题龙承毅又绕了回来,拿起一颗淡蓝色药丸,“来,末儿,把药吃了。”宋初还要拒绝,龙承毅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喂进她嘴里,一股迷离的香味在口腔喷发,奇怪极了,在想要吐之前,龙承毅递来水,“来,喝口水。”碗沿触着薄唇,宋初就着喝了大口,终于咽了下去。
宋初脸都是扭曲的,心里暗暗回忆,这个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龙承毅瞧着宋初不断张着嘴散气的模样,笑了,“好了,用饭吧!”
“周大哥呢,他回去了吗?我几日不曾见过他了。”宋初忽的开口,有着淡淡的遗憾。
“我一会儿帮你问问。”龙承毅瞧着宋初的模样,心里作疼,边境无甚美景,又无一亲人,是寂寞了吧!
龙承毅夹了一筷子东西在宋初碗里,“这是鹿肉,尝尝。”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都胖了一圈了。”宋初抿抿嘴,非常不好意思。
“胖些才好呢,也不瞧瞧自己,比上次见到你时,瘦了许多。”
龙承毅用了午饭哄着宋初睡下,不舍的离去。等到宋初再次睁开眼时,恍惚间听到了周钰的声音。
杏子听到声音伺候宋初起身,在她手上比划着什么,“这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宋初点点头,并不怀疑。跟着出了房门,周钰坐在院子中枯黄的梧桐下喝茶,黄色的叶子自然飘落,在离地的途中摇摇晃晃,像是妖娆的舞女。
“周大哥。”
“宋姑娘,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啊!”周钰偏头,眉眼柔和,忽的刨出什么东西,杏子堪堪然接过,放进宋初手里。宋初用大拇指指腹摸着上面的轮廓,软软的,圆圆的,有不时凸出个棱角来,“看到路边卖的小玩意。”
宋初笑,“我有不是孩子。”却是没嫌弃,把东西收在了手中。杏子扶着她坐下,与周钰对立。
“这几日有些忙,看你这样子,我倒是放心了。”
“我挺好的,”宋初张张嘴,压低了声音问,“周大哥何事回罗城。”
周钰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这几日吧!”他挑眉,“怎么,舍不得我啊?”
宋初拧着眉头,许久才道,“周大哥,你走的时候带上我可好?”
周钰一惊,“怎么?那人对你不好?”不应该啊,瞧他当日见到人高兴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周钰坏心眼的像,若有一日龙承毅知晓了宋初的真实身份不知道是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宋初摇摇头,“承毅在此处是有正事的,我总是耽误他,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来,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听你说起他,就……就……”宋初不好意思垂着脑袋,也不说话了。
周钰看得暗自咋舌,果然,我和你比还差了点儿。
“别如此想,我看龙兄也挺高兴的,何来拖累一说。”
宋初像是害羞了,也不说话。周钰陪了她一个下午,吃了晚饭才提着一个东西出去,看看宽敞的大街,朝左面走去。
军营外拦着栅栏,入口处士兵把守,看到周钰,也不阻拦,直接放了行。周钰熟门熟路的三绕八拐到了一个帐篷前,和别的帐篷并无甚区别,守卫通报后,掀开帘子踏进去,嘴里一边调笑道,“想不到龙兄魅力如此非凡。”
龙承毅听得云里雾里,抬头以眼神疑问。
大帐中间搁着一张沉木桌,宽大沉着,其上尽被一张地图占满,详略不一,仔细一看,发现和边境的地形重合,详细的地方,均是驻扎了军队,或是便于进攻或防守的佳地。周钰目不斜视,在旁边的高凳上坐下,“宋姑娘对你可是掏心掏肺呢!”
龙承毅这才注意到周钰手上提了个东西,用深色布料包着,刚被周钰放在矮桌之上,“人家姑娘担心你忙得没空吃饭,让我给你带的。”周钰点点桌子,看到龙承毅得意的露出的微笑,叹了口气,“要我说,以你的位置,还怕饿着你不成。”
龙承毅图也去不研究了,两步走过去,打开布料,掀开瓷盅,一股香味徐徐散开,尽管刚刚才用过晚饭,也觉得口中生津。
周钰看不过眼的啧啧两声,嘀咕道,“有那么好喝吗?”
龙承毅全然不理会,喝完肚子已经有些撑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楼主已经催我回去了,龙兄,可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龙承毅点头,看着周钰,感叹闫山雨真是好运气,有如此忠心之人,也不客套,“周堂主放心,若归云楼之乱是大鹰王所为,在下定给闫楼主一个交代,”周钰不是个蠢人,龙承毅能开这口,显然是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双手抱拳,“那就多谢龙公子了,但有何吩咐,只要归云楼能办的,绝对义不容辞。”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劳费心,“周堂主能替闫楼主做主?”
周钰眯眯眼,“龙公子这可不道德了,在下好心好意与公子交朋友,你倒是三番四次挑拨我与楼主的关系。”
龙承毅笑笑绕过此事,“说起来还真有件事情,”龙承毅探过身去,“去宇文军营把一个叫钱宇的军师给我抓过来。”
周钰瞳孔放大,龙承毅奇怪,“可有不妥?”
“钱宇?”周钰慢慢咀嚼二字,忽的一拍桌子,目露震惊,“公子可有他的画像?”
龙承毅不明所以,还是铺纸磨墨,他琴棋书画皆长,不到半盏茶功夫,大致的轮廓跃然纸上,画像之人穿着朴素,眉目冷峻,虽少了本人的贵气和风华周钰还是一眼认出,“果然是他!”
龙承毅搁了笔,下意识问,“谁?”
周钰退后半步,目光灼灼,“公子可否忘了上次在下与你说的那未死之人。”
龙承毅记性极好,回想一圈,神色凝重,盯着周钰的眼神像是在说话,“是他?”
周钰点点头,复又笑开,“上次在楼中让他逃了,这次,哼……”
龙承毅盯着桌上不大明晰的画像,神色复杂,这人居然是宇文乾?哈哈哈,他居然还救过他,何其讽刺。
“那人,绝不可留。”龙承毅眼神阴鸷,声音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