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微微笑了笑。
老夫人留给她的嫁妆岂止是这些？几百亩的良田地契，两进宅子和四进宅子的地契，还有两千两黄金的银票和整整一匣子的首饰。只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翠竹向着云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点。
云晓一脸不忿地跟着翠竹出去之后翠竹才板起脸道：“不管那是老夫人给的还是怎么来的，总归是咱们小姐自己的。咱们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如何分配自然是她的事情。你明白么？”
云晓点了点头道：“这我也知道。只是那向晴和若瑄也没做什么，小姐就给了那么多东西……”
“你还是不懂。”翠竹摇了摇头，不再解释。
黑夜悄悄地袭来，墙头上的月亮显得清冷而又静谧。树上一片雪哗啦一声落了下来，惊走了两只正在卿卿我我的麻雀。
宋家这两日由着二姨娘胡闹，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宋进贤紧紧地皱起眉毛坐在二姨娘院子里，二姨娘一面给宋进贤捶肩膀一面小心翼翼地道：“最近府里支出的银子实在是有点多……老爷您也是知道的，府里本来我接手的时候便也是没什么银两的。我想着大夫人那边是不是还有些没见过光的家产？”
宋进贤皱了皱眉。
那些自然是有的。只是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些银两在哪里。想了想，宋进贤道：“我记得是有的。你明日自己去找找看吧。”
得到了宋进贤的允许，二姨娘几乎要一蹦二尺高。大夫人把持着宋家的收入这么多年，想必自己的私房钱一定不会少——她人都没了，钱拿出来贡献了自然也是应该的。
二姨娘啰啰嗦嗦又说起府里的事，看着宋进贤的眉头越皱越紧，连忙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老爷，不知今年新采买回来的茶叶喝起来怎么样？”
宋进贤这几日着急上火，每日都是气得不得了，哪里有心思品尝府里新买的茶叶？没好气地道：“差不多吧。”
……
“哗啦！”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墙边响了起来。王之谦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带，皱眉道：“这怎么好？芊芊看到我这被墙刮破了的衣服，定然不开心。”
但终究已经爬了进来，总不能再回去换一身衣服吧？王之谦叹了口气，心道：就这样罢。只要心中是君子就行，想必宋姑娘那样温和的人也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
宋芊芊房里的灯早就已经关了。
只是宋芊芊还一直睁着眼睛没睡。她如何能够睡得着？后背的伤时时刻刻都火辣火辣的，闭上眼睛便是今天在灵堂里挨打的一幕，眼泪好像都已经流干了，只有通红的眼圈证明着自己刚刚曾经哭过。
“喀拉！”
什么声音？宋芊芊竖起耳朵，难道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加害于自己不成？宋芊芊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正准备喊外面婆子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姑娘别怕，是我！”
王之谦！
宋芊芊大吃了一惊，强忍着后背的伤势自床上站了起来，映着外面白皑皑的雪果然是王之谦站在窗外，鼻子都已经冻得通红，衣服不知怎的还烂了一块。
他怎么又来了？
宋芊芊不禁皱起眉，低声道：“你又来做什么？难道上次把你打得还不够么？”
宋芊芊的本意是在说如果这次你还是要纠缠于我，定然会叫了婆子像是上次一样把你打出府去；听在王之谦耳朵里却完全又是另外一个意思，王之谦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没事。上次是大夫人打我的，现在大夫人没了，谁还敢打我？”
“……”
宋芊芊无话可说，只是眉毛越皱越紧，说明宋芊芊现在心中十分不悦。只是那王之谦明显没有觉察到，还在笑嘻嘻地看着宋芊芊。
“你来做什么？”宋芊芊看见他就会想起来自己上次玉佩被骗的事情，心中更是不悦，“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王之谦还以为是宋芊芊害羞了，连忙解释道：“你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大夫人不在了，你总算能够自由些。上次你在太子那里的事情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不然你也不会做出那种事。对么？”
宋芊芊虽然有些生气，却不得不承认王之谦说自己被陷害完全是对的，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呃，我是说，既然你在府里也没什么真心对你的人，不如，不如就跟我走吧。”王之谦结结巴巴地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回……”
“呵，真是自大！”王之谦还未说完宋芊芊便已经冷冷地说道，“带我走？你有什么能力带我走！我想要尊贵无比的生活，你能给么？你给不起！我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根本就不懂！你不过是拿着一块玉佩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就这也想让我跟你走，做梦去吧！”
王之谦来之前做了千种万种的可能性，却万万没想到宋芊芊竟然会这样说。
“你…”王之谦的脸色瞬间便有些苍白，“不是都说宁做江南富足翁，日高五丈仍拥被么？你跟着我回江南，自然有数之不尽的富贵，没人敢对你这样，我定然会一心一意地护着你。”
“就凭你？”宋芊芊像是要将自己之前所受到的苦难全都发泄出来一样，“你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罢了，哪里有数之不尽的富贵！我要的是权利，我要的是皇后的位置，你那里能给得起？”
“皇后的位置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一点也不快乐！”王之谦也急了，“再说了。这样的话你怎么能乱说？若是要让别人听见的话你可是会被砍头的！”
“你莫要再说了。”宋芊芊冷冷地说，“总之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但念在你也是一片好心的情况下，我就不喊人了，你自己走吧。”
王之谦在窗户外本就冻得鼻涕直流，闻言更是雪上加霜，本来救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道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这样想有错吗？”宋芊芊冷冷地看着他，“打小娘亲就告诉我，我身上流淌着的是最高贵的血液，日后也只有皇后的位置才能配得上我。所有比我血液低贱的，都应该受到碾压才对！”
尤其是宋初，她怎么敢，怎么敢？竟然敢反抗！
这样想着，宋芊芊的脸色便更为阴沉起来：“你若是还不走的话，我就真的要喊人了！”
王之谦怔了怔，看着宋芊芊那美丽却又扭曲的容颜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不成？犹豫了一下，王之谦拱了拱手道：“宋姑娘，告辞。”
宋芊芊哼了一声没说话，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哎呀我的天，公子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呢？真是要把老奴吓死了……”王家的看门人看见王之谦的时候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苍天啊！若是大少爷再不回来，恐怕老爷将他打死的心情都有了。
这样说着，那看门人却发现王之谦不知怎的竟然神情呆滞，就连脸上的雪花都挂在脸上，头上全都是积雪，看起来分外吓人。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可千万别吓老奴啊！”那看门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想要扶着王之谦，却看见自家少爷不声不响地看了他一眼，便晕了过去。
那看门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声喊着“少爷回来了少爷晕倒了”抬着王之谦便往府里跑去。
王之谦在家中足足生了一个月的病。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宋芊芊的嬷嬷打包好了行李，不怎么尊敬地对着宋芊芊说道：“大小姐，已经弄好了。不过老爷说了，什么衣服首饰之类的全都不必给您带，反正您反省好了就会回来了。老奴想着您总是大家小姐，怎么能一点自己的花销都没有的？便给您拿上了一百两银子，您慢慢地花。”
大少爷给的岂止是一百两银子？只是那嬷嬷太过贪心，竟然将大部分都贪了下来，只给宋芊芊一百两。那嬷嬷想起怀中的银两便忍不住心花怒放，就连和宋芊芊说话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笑意：“您要是想好了，便和定期去看您的嬷嬷说一声，老爷立马派人接您回来。”
宋芊芊脸色苍白的可怕，就连颧骨都有些凸出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一个嬷嬷有些看不下去了，笑道：“大小姐不去和老爷告个别？大少爷也在等着您呢。”
那嬷嬷瞪了另外一个插话的嬷嬷一眼，有些怪她多管闲事。
宋芊芊好像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一般，低声道：“我要见老爷。”
宋进贤的态度果然比之前要冷淡了许多。看见宋芊芊和一个婆子提着行李进来告别，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便道：“你那表姑家里虽然清贫一些，但是家教向来不错。你便跟着学学罢。”
宋芊芊低声说了句是，宋进贤便端了茶盏。
倒是宋文驿闻言道：“妹妹若是在那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派了婆子来说。银子若是不够用的，也只管说就是了。爹爹一向疼你的，想来不会舍得你去受苦。你在那里好好将自己脾气养好了，爹爹不日便让你回来了。”
宋芊芊晓得这是宋文驿在暗示宋进贤，宋进贤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宋文驿描的字帖，道：“你这字体却是要再练习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