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郑森便带着董酉去拜见了郑芝龙,原本依照礼法,董酉还应该去拜见郑森的母亲,也就是郑芝龙的正妻田川氏。不过这时候,郑森的弟弟还没有成年,所以田川氏暂时还必须待在日本。
按照道理,郑森应该要好好的休息几日的,只是如今却有不少事情,比如接待那些士大夫们之类的事情,就非得郑森来办不可。而这当中,和马士英的交谈却是最为重要的。
“小子何德何能,劳动瑶草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令小子惶恐不已。”郑森一见到马士英,便向他致谢。
“哈哈,老夫虽然虚长大木几岁,但在心里,却一直是把大木当朋友的。老夫又是个好事的人,朋友的大喜之事,老夫只要还能跑得动路,就不能不来凑个热闹。再说老夫如今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加上身体还不错,跑跑路算个什么?倒是打扰大木和郑帅了。”马士英满脸是笑的回答道。
郑森也笑笑道:“多谢瑶草先生抬爱。瑶草先生如今倒是清闲惬意,只是范文正公有言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今天下动荡,君上忧虑,食不甘味;百姓惶惶,未能安生。瑶草先生身负天下之才,又怎么能一味只求自己清闲?如此,将置君王,置百姓于何地?小子斗胆而言,往先生不要见怪。”
马士英听了长叹一声道:“大木你说的乃是大道正理,正所谓爱人以德。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知好歹的怪罪你。只是我虽然也有报国之心,却没有报国之门呀!”
郑森也跟着叹息道:“唉,瑶草先生身负天下之望,本当致君尧舜上。只恨奸佞当道,排斥忠良,以至鸾鸟凤凰,日渐以远;燕雀乌鹊,巢于堂坛;露申辛夷,竟死林薄;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好在浮云终不能蔽白日,圣上圣明,终能辨识奸邪,斥退小人。小子听说,陛下有重新重用东林君子之意。周挹斋先生不日便将起复为首辅。挹斋先生是张天如先生的座师,一向看重张天如,前些日子还嘱托天如先生向朝廷举荐人才。天如先生也有书与小子,论及天下英才,小子以为,当今天下,舍瑶草先生其谁?且近者官军连败于辽东、洛阳、襄阳,张贼献忠,兵势逼于江南。如今中原败坏,朝廷的钱粮,全赖东南半壁。若东南有失,天下危矣!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小子与天如先生都以为非先生不能救此危局。我们准备向挹斋先生举荐先生,总督凤庐,以退张贼,保我东南半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马士英自从被贬官之后,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赶忙正色道:“老夫也不是谦虚,老夫本来也就有能当个一州一府的本事,做总督实在是勉强,原也当不得小友与张天如如此推重的。不过若是朝廷危难之时需要人顶上去,老夫也不能袖手不管。张天如曾言:‘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老夫也愿意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森听了微微一笑,却又道:“得老先生此言,江南无忧矣!只是兵凶战危,小子虽然不肖,然亦尝从家君讨贼,略知战阵之事。今张贼献忠新败左平贼,得其战马铠甲兵仗无数。小子闻其亲军,皆有双马重铠钢刀,可谓甲坚兵利。而官军新败,士气大隳。且某闻江北诸镇,甲兵朽坏,本不堪战。且其为将者,多怯乎战贼,专意虐民,恐皆不能听先生之命,先生将如何战?”
马士英想了想道:“庐江总兵黄得功倒是能打一些,若是没有左平贼之败,仅黄得功所部,就差不多能挡住张贼的兵马了。不过老夫知道,黄得功所部这些年来拿到的军饷一直都不足,而且他敲剥地方也远不及刘泽清辈,手里没钱,所以养的家丁也少,军械也有限。如今再对上张贼,实在令人担忧。不知大木何以教我?”
郑森听了,笑道:“第一当然还是要多弄些兵来。老先生可以上书朝廷,让朝廷就近将山东刘泽清部,归于麾下。刘泽清此人奸猾虐民,然手下也有不少兵,若是愿意老老实实的打仗,也能有些用。”
马士英听了,摇摇头道:“刘泽清这人,老夫倒是知道,这人侵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真的要打仗?怕是会望贼而逃,不但不顶事,反倒是”
郑森听了,笑道:“老先生只要手中有一支能战之军,还怕压制不住向刘泽清这样的鼠辈吗?至于可用之军,老先生难道没有听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又昔年祖士稚以父老北伐,势如破竹。何也?俗语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我大明养士近三百年,岂无愿意率父老乡亲而仗节死义之人?老先生一方面可令民间结寨而自保,一方面可以招揽天下豪杰从军报国。到时候自然有忠义之人站出来。小子便认识一人,乃湖广生员孔璋半圭,其人通经济,善治理生计,与我家往来颇多。又通军略,素有报国之志。只要老先生许其通商于治下,并且给此人一道命令,此人必能率其父老,以助王师。老先生有此一军,一来可以抵敌张贼,二来,刘泽清若有不法之事,老先生也可以用此一举将之拿下。正好也可以借他的人头来震慑那些骄兵悍将。”
马士英知道,刘泽清和郑家有仇,郑家这两年来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抹黑刘泽清,而刘泽清也一直挡着郑家的商路。马士英也知道郑森实际上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不过他也知道,为了让周延儒复相,郑家可是花了大钱的。如今周延儒复相在即,郑家也到了拿到报酬的时候了。自己的这个官位,就是郑家和张溥给出来的。郑家给了自己这样大的好处,只是要求在辖区内通商无碍,另外就是处理掉一个名声坏透了的军头。这又算得什么呢?于是马士英笑道:“刘泽清贪赃虐民,早就该死了。如今看在正是用人之际,加上圣上仁慈,这才一直容忍了他,若是老夫真的能够起复,他还一味不知好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只是那位孔先生手里的团练,真的能打仗吗?”
“老先生不必为此担心。”郑森笑道,“老先生可听说过静海大捷?”
“可是斩首东胬数百的静海大捷?我听说乃是郑帅的大军打出来的。真是大涨我朝的威风的一仗。”马士英虽然赋闲在家,但是却一直关心着朝局,当年静海大捷也算是我大明对满清少有的胜利,马士英自然不会不知道。
“我家的功夫都在海上,这陆地上打仗的事情其实并不精通,当年我二叔在登莱,和建胬陆战,也是吃了大亏的。其实静海一战,出力的并不是我二叔麾下的官军,而是我家花钱雇佣来的泰西雇佣军。这些泰西人,在南洋收容日本流亡武士,以及当年漂流在外的华人,教之以战守之道,然后专门靠给人打仗赚钱。这些人老实说虽然死要钱,但是打仗真心不错。我也不瞒着老先生,孔半圭要组织的民团,中间就有这些人。这人数虽然有限,但是战力却还是非常可靠的。”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马士英回答道。
听了郑森的话,马士英自然明白,这孔璋其实多半就是郑家推出来的代言人。郑家的生意越来越大,甚至于马士英同样也和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而如今各处地方动荡不安,郑家要安全的做买卖,确实要在重要的位置安置自己的力量,来保证自家生意的安全。
当天下午,郑森又找来了孔璋。
“半圭兄,马瑶草那边我都已经和他谈妥了。他一旦登上庐凤总督的位置,便会以防范张献忠之名,组织军队。半圭兄可以带着一支模范军去从军。”
“这支队伍的组成如何?指挥上如何安排?”孔璋问道。
“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兵种却不少。”郑森道,“有些兵种的作战方法,还要在战场上演练一下,所以,这支队伍中将有一部分的用于冲阵的重骑兵,用于追击的轻骑兵,还有炮兵,有线列步兵和散兵。他们都需要在战场上试试身手,找找问题。”
“这么多兵种?”孔璋吃了一惊道:“那这支队伍该有多少人?”
郑森道:“人数要尽可能的少。一共是重骑兵一个连,一百六十人,两百匹马,再就是轻骑兵一个连,人马的数量也一样,这样就有了三百二十人了。然后是一个炮兵连,六门炮,配套各种马匹三十匹,士兵一百二十人。然后是线列步兵五百人,散兵五十人,再加上指挥参谋人员,就有一千多人了。这样一支力量,对付张献忠或者刘泽清都已经够了,人数再多,就有些太吓人了,而且我们也很难在还在和西班牙人对峙的时候在国内投入这么多的军队。只是配套的辅助人员却也少不了,真要算配套人员,怕是又要有好几天,不过这都可以交给我们的商行来处理。另外你也可以就地招募一些辅兵,这倒不是大问题。至于决策上的事情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的方向,也就是是不是主动求战的决定由你来下。打到什么程度,也由你决定,当然,作出决定之前,你还是要和那些军官们商量一下,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你来做。”
说到这里,郑森停了下来,让孔璋有时间消化一下。然后又说:“不过具体的怎么打,军事上的细致安排,还是以他们的意见为主。当然,你也可以提出要求,发表意见。”
孔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