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再次驶入这片晦暗的地带,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丁胖壮胆而稍感安慰。
凄冷的斜月在的灰色的薄云中时隐时现,郊外的旷野尽皆笼罩在这黑黢黢的巨大帷幕之中,前方的黑暗更像某种液体,影影绰绰地蠕动、弥漫、聚散,混淆着地狱与人间的界限……
“刚才我就是在那里摆脱那个蛇发怪物的……”我指了指车窗外。
丁胖朝我所指的方向看了看。
“这都不是事,那家伙不是已经中了枪了么,我后备箱里有小型喷灯,就算在遇到它,那家伙身上的头发就算用了霸王洗发液我也能给它烧成葛优!”
很快,我们就开到了那个破旧的公交站,那辆诡异的车已经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好像之前我和那个蛇发怪物的追逐像是我的幻想一般。
丁胖直接将车驶入那条长满了荒草的路,这条路虽然原本是直接通往福星镇的,但因为年久失修,路面颠簸不平,如果不是这种越野车,将很难前进。
杂草沙沙地抚弄着车窗,我警惕地看着窗外,总感觉那个蛇发怪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它知道我还会回来,肯定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
不过似乎这家伙已经回到了鬼镇,当然了,我也更希望它直接挂掉。
通往福星镇的斜坡实在太陡,最原始的路已经和这条路形成了一个断层,显然在这里的人搬走之后,整个镇子的地基又整体向下沉了至少一米。
这样的情况下,丁胖也没信心将车开下去之后还能开回来,所以就将车停在了路的尽头,我们两个走了下来,穿戴好了装备,我将电磁拳套放在了背包中,罗叔的那把手枪被我留在了车里,因为那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暴走鞋也没有穿,因为那种鞋在崎岖的路面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丁胖的背包里装了一些必要的工具和生命探测仪,肩上扛着一个救援三脚架,如果井水已经降了下去,我们准备利用这些来下井救出罗叔。
这种救援三脚架是消防部队执行抢险救援任务时常用的器材装备,是一种采用高强度轻质合金制造的可伸缩支脚,在三脚架的顶点设有绞盘机和环形保护链,保证了下方吊索的安全性,可以用于井下,储罐,密封运输道,地下管道等封闭空间的救援。
整理好装备后,我们两个各拿着一把登山镐当做防身武器,然后打开了安全头盔上的射灯,从斜坡上一点点滑了下去,又回到了这诡异的福星镇。
此时,整片鬼镇依然被这迷蒙的浓雾所笼罩,那股腥臭的味道也再次袭来,还好丁胖已经准备了简易的防毒面罩,戴上去之后暂时闻不到这让人欲呕的味道,但呼吸就变得更加困难,毕竟这种面罩没有供氧的功能。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隐藏在迷雾之中的鬼影竟然全部消失了,手机信号也恢复了。
迷雾之中仅剩下一个个破败幽深的黑洞,那惨淡的月光勉强投射在这巨大的深坑之中,但又被这些歪歪扭扭的建筑完全阻隔,光是这样压抑的气氛,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
丁胖打量着四周,突然一脚踩到一只野猫的死尸,吓了一跳。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肉呼呼的!”
在他的头灯中,那只死猫的样子非常狰狞,嘴里的血已经漫到了脸上,两个眼球凸出了眼眶,内脏从嘴里吐了出来,被丁胖这一踩,又挤出了好大一块。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这些动物是那些黑影出现后才突然暴毙的,不过……那些黑影好像已经不见了!”我看了看周围。
丁胖将胸前的摄像头向下偏了偏,对准了那具猫尸,似乎是想让他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到这惊悚的一幕,然后自言自语道:
“看来这个镇子还真特么有点邪门啊!”
因为雾气实在太浓了,这些房子的位置又交错纵横,从那古井逃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记得路线的,但经过此前那一番折腾,我还真有点眼晕,我们转了两圈后,还是没有找到通往那辆汽车的路,更让我担心的是……
如果那辆汽车并没有开回来,或者不在那里了,那想在这么大的镇子找到那口古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我是以它为参照物来记路的,更何况这里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头上射灯的照明范围也十分局限!
又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不知道是因为面罩里面太闷了还是眼睛在这样的光柱中被晃得太激烈,我感觉头有些发晕。丁胖也有点失去耐性了,忍不住叹道:
“谋子,你到底行不行了啊?咱们这都转了好几圈了,车和井的影子都看不到,要我说啊,咱们干脆就一条街走到头,然后转到另外一个路口再走,这个镇子也没多大,肯定能找到那口井,你这么一直转来转去地找那辆车,要多久才能……”
没等丁胖说完,我们两个都发现自己头上的射灯上的光被反射回来。
这是那辆车周围警戒带反射回来的,这让我们两个振奋起来,迅速朝那个方向跑去,看来我还是考虑的不够全面,即便那个蛇发怪物并没有将车开回来,或者没停在原来的位置也并不要紧,这些警戒带就已经足以作为路线的标点了。
我们跑到了警戒带的旁边,赫然发现那辆车竟然停回了原处。
警戒带依然完好无损地围在车的周围,而那辆车也安静地停在那里,我特意将射灯移向了它的前大灯,发现这辆车的前大灯果然是鲜红色的,车灯里面显然是干涸的血迹。
丁胖摸了摸车的前盖,对我说:
“热的,看来刚才你说的那个怪物真的是开着这辆车去追你!”
我迷惑地望着这辆车,发现驾驶室的座椅沾染了一些墨绿色的污渍,这是之前所没有的,应该是怪物受伤后,身上流淌的污血。
看来,那个怪物确实是受伤后又将这辆车开了回来!
“可是它是怎么做到的呢?先别说它根本不可能将这辆车开出去,就算它能开出去,这警戒带怎么一点事没有?难道那个怪物还有强迫症,开回来后警戒带必须重新摆好?”丁胖在一旁兀自喃喃道。
“先别管这些了,赶快去井边救人吧!”我催促道。
从车旁边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朝旁边那座诡异的房子瞥了一眼,虽然并没有看到鬼影,但看到那些腐朽的窗棂和破败摇曳的门板,依然感到有些阴森。
我们转过另外一条街,一直向前走,很快就走到了那口古井边。
最让我惊讶的是,卫云墨竟然还在这里!
难道他没有遇到那些鬼影和蛇发怪物么?为什么他没有逃跑?
我百思不解,但这一切也只有他本人能够回答了,我快步朝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卫云墨!”
对方没有回答,他背对着我们,似乎趴在井边在观望着下面。
等到我跑到了他身边的时候,我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竟然还是没有回答,而是依然石雕一般趴在那里……
这实在太诡异了,难道他已经……
我咽了咽口水,放慢了脚步,一点点朝他靠近。
没有了那些野猫野狗的躁动,四周悄然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自从这口古井刚才被血水浸没后,它外面的砖色已经略显暗红,这口古井充满肃寒的阴气,给人一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使人感觉到无形的鬼魅之气环伺,似乎在蠢蠢欲动地等着蚕食误入此地的人。
卫云墨依然一动不动,我走到了他的身边,瞥见古井之中的血水竟然也退了回去,再次变成了枯井,但井口的血迹仍然没有干涸,罗叔断裂的登山索已经被拉了上来,看来卫云墨应该是想确认一下登山索是否真的断了。
我拍了拍卫云墨的肩膀,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卫云墨保持着那诡异的姿态,依然低着头趴在井沿上,显然已经昏了过去,我连忙将他从井边扶了下来,让他仰面躺在了地上,试探他的鼻息。
丁胖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将三脚架扔在了地上,问道:
“这家伙是谁?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不知道,他是我和罗叔来到这里遇到的,他说他叫卫云墨,是个灵异事件的爱好者,他在这里是想看看这个鬼镇到底是不是真的闹鬼!”我说。
“这家伙胆子还挺大啊,不过你看他,眼眶都青了,肯定是中毒了吧……”
“应该不会,这个家伙本来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喜欢熬夜吧……”
“那他先怎么办?要不我先给他送回车里?”丁胖问。
“没那时间了,他的呼吸还是挺平稳的,咱们趁着这井水下去了,赶快下井,先去把罗叔救出来才行!”我催促道。
“那好!我先下去!”说着,丁胖立刻在井边架上了救援三脚架,但有些犹豫道,“可是……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井如果只是直上直下的,那没问题,就算血水再涌上来,只要收回绞盘,就能把人拉回去,但要是下去之后里面别有洞天,如果想继续深入搜救,那咱们可得想好出来的办法啊!”
我当然知道丁胖说得也有道理,当时罗叔下去的时候,他身上也是绑着安全绳的,但还是在血泉涌出的时候断裂,这个三脚架虽然能够通过绞盘直接拉回下井救援的人,但上面的绳索真的没问题么?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我本来想先下去,但丁胖毕竟是专业的,还是说由他先打头阵,看看下面到底什么情况,让我先待在上面,如果下方还有其他空间,再将挂钩拉上来,让我也下去。
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先下,通过对讲机进行联络。
丁胖装备完毕后,开始顺着井壁,朝下面缓缓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