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刘禹讲道理,在仇恨最深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核平大都城,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电影里不是经常那么演么?可是最终他没有选择那么做,因为人不是独居动物,他在后世有牵挂的人,不能为了一已之私置他们于不顾,真的那样做就等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任何一个国家的情报组织都不会无视一颗核弹的下落。
眼下也是一样,铲除丁家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他们灭门也就是他一个眼神的事,相信李十一他们会干得十分漂亮,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惊动鞑子,难保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为人察觉,那样的话会害死很多人,他才决定先处置最直接的那些人,丁家是跑不掉的,不管他们如何选择。
此时的刘禹已经忘了自己的使命,什么和议、什么觐见都通通见鬼去吧,忽必烈想晾着他们,那就晾着好了,他现在连个过场都不想去走,爱******谁谁。
“将这里全都围起来,对外就说要建成仓库,不必让人守着,隔三岔五地来巡上一回也就是了。”走出巷子,刘禹左右扫了几眼,一个行人都没有,看起来那天的事倒现在都仍在产生着影响,这样也好,无人会来打扰。
“是,属下这就找人去做,官府那头已经打过了招呼,契约随时可以签订,眼下不管咱们做什么都无妨的。”
李十一应声答道,这一片大约有四、五家的样子,围起来哪怕什么也不造,都是一处极好的隐蔽之处,藏几个人就跟玩似的,拿下来几乎不用花费什么,不要白不要。
到了这里双方就应该分别了,李十一带着汉军打扮的手下去做他吩咐的事,他则带着几个换成便衣的随从返回驿馆中,其中还有男装的雉奴,在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迹,除了眼睛还有点红,神色肃穆地警惕着四周,这几乎成了本能。
沿着另一个方向出去就是斜街的入口,刘禹的样子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气质到扮相都很难让人认出来,不过他以前就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他人打交道,除了丁家的那几个,也无人会想得到他同之前会有什么联系。
转过街角,一个老者带着个下人迎面走来,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突然停在了他的身边,刘禹还没反应过来,雉奴已经插入了两人当中,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如果不是对方头发大部花白了,她肯定直接就会将人推开,不过饶是这样,刘禹已经看到她的手摸上了插在腰间的刀柄。
“可是刘公子,老儿姓丁,欲同公子一晤,不知可否?”老者的声音很低,几乎要用力听才能听得清,好在此时大街上已经人流如炽,倒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前方有处酒楼,二层里间说话。”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禹也不同他啰嗦,丁家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既然如此干脆见上一面,看看这个人会说出什么来。
同之前李十一的安排一样,两边都各自包下一个房间,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酒楼里的客人不算多,倒也不失为一个清静之所。片刻之后,老者被他的手下引了进来,房门关上的时候,里面就剩了三个人,他和留下来的雉奴。
“老儿是丁应文的伯父,冒昧前来叨扰,只为之前发生的事,全是小老儿一人所为,丁家上下都不知情。应文本不情愿,却为老儿所阻,他心里极为看重你的,为此几乎不再同老儿来往,刘公子,要杀要剐,都在老儿身上,这便是丁家的交待,不知公子还满意否?”
“你是欺刘某不会杀人么?”刘禹冷笑连连,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不过他明白这个老者所言非虚,应该就是丁应文嘴里的那个族长,一付低眉顺眼任他宰割的样子,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难以下手,就连一旁的雉奴也是一样,
“公子说得是,老儿已是大半身子入土的人,就算不动手,也活不得许久。当日所做实出无奈,若不答应他们,丁家上下数百条人命今日便不复存在,小老儿说这话非是要辩解,只盼着公子杀了我之后,不再迁怒丁家其他人,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宫中那人,是谁?”刘禹没有答他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都总管李仁辅,他与那两人合谋做下的事,元人的本意是想要你,杀人越货都是他们私下里的打算。据之前结交的王都知所说,他们是想一谋你的货,二谋丁家,三谋他在宫中的位置,故此才凑到了一块儿,上面掌总还有一人,只闻得是大汗身边的亲信,却不知叫什么。”
“是个汉人?在城中有居所吗。”总算不是一个拗口的名字,刘禹默默在心里记下,接着问道。
“他是高丽人氏,很早就随了元人,据说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在宫中权势极大,城中有没有居所,老儿并不知晓。但那王都知应该清楚,若是公子能多容老儿活上一时半刻,我愿为公子打探来。”
放他回去也没什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这酒楼里杀人,丁家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其实刘禹也没想清楚,对丁应文他没有了杀意。对这个直接出卖了他家地址的丁氏族长,他暂时也下不了手,对方给的理由还算充份,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若是那个总管在城里另有居所,只要派人守候,总能等到他出宫的时候,毕竟那是守卫森严的皇宫,不可能让李十一他们去冒险,这个人的顺序被刘禹摆到了后面,他打算先解决了之前的两个人再来收拾他。
“公子心善,老儿惭愧无状,若是当初......算了,多说也无益。总之老儿应承公子,此事一定会给公子一个交待,血债血偿,丁家人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小老儿先去了,晚些时候就会前来回报。”
居仁坊丁家大宅里,除了各房的掌事之外,还有一些族中老辈人,突然召集大家前来,又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猜测着事情的可能性。
“人都到齐了,老夫也不想耽误大伙的功夫,此来只有一件事,丁家这些日子迭遭祸害,族中产业十不存一,老夫这个族长已然不堪用,世道如此,我等不如推一个年轻些的出掌,诸位以为如何?”
回到家里,丁老伯完全没有废话,直接就宣布了这个消息,让大多数人的猜测都落了空,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去。众人虽然没有什么准备,但他说的本就是实情,丁家在走下坡路,对他这个族长不可能没有怨言,既然他主动退位让贤,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至于这个年轻一些是谁,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长房长子,子承父业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人会与他抢这个位置。
“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老夫就斗胆推举一位了。”他在确定了众人的意见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见他面有得色,不由得微微摇头,转向了一边的二房,那里没有老辈,丁应文就是家中最年长的男性,因此也站在了最前面。
“老二家的,今后丁家这付担子,就要靠你担起来了,族中叔伯俱在这里,你同大伙见个礼吧,一会随我前去取钥匙及帐册,该转过去的,今日便都交与你,反正也所剩无几了。”
丁老伯出人意料宣布道,不但众人一愣,就连当事人丁应文都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选就是自己。可是丁老伯根本没有给众人消化的时间,直接就拍板定了下来,他掌族事数十年,这点积威还是有的,众人虽是不解,却也明白事情已成定局,纷纷上前向丁应文表示恭贺。
等到丁应文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他懵懵懂懂地来到大伯的书房外,只听到里面有许多人,而说话的只有一个声音。
“你们日后都要安份些,丁家现在不比往日,只有应文坐在那个位置上才能保着丁家能撑下去,换了你等,行么?好了,吾意已决,都出去吧。”
大房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目光里都有些不善,但是没有人同他争执,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得罪未来的族长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老二,你知道么,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你大父就曾属意他,记得你大父这样评价我,‘谋算有余,决断不足。’,老夫当时还很是不服气,如今看来,他老人家的眼光何其准确,我不如你父,你堂兄也不如你,丁家,便交与你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制止了丁应文的说话,在书桌上写了一行什么字,将它拿起来吹了几下,然后递与他。丁应文一看,上面是城中的一个地址,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将这个拿与刘公子,还有......老夫的首级,切记得。”丁老伯拿起书桌上的一杯酒一口饮了下去,然后抓住丁应文的手,将他拖到身边,在他耳边说道:“他要丁家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哪怕是在这大都城中造反,明白么?答应我。”
不一会儿,鲜血就从他的嘴角、鼻孔中流出来,丁应文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哭着跪了下去连连叩首不止,等到抬起头,座上的人已经歪在了靠椅上,再也没有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