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八千铁骑抵达位于长安东五百里外的弘农郡。
弘农城中只驻守了五百步卒,看到我们的八千人马,都微微有些警惕。
我没有看到贾诩,但留守的人员告诉我们:皇甫将军报国心切,已经提前两日杀向洛阳了。
我们不敢停留,迅速整队向东疾驰。
洛阳据此不过四百里地,皇甫嵩若是跑得快,估计早已经打成一团了。
我明白这必然是贾诩叔叔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点燃了皇甫老将军的报国热情,倾全力攻打郭汜樊稠等逆贼,救吾皇万岁于水火之中。
如果我是皇甫嵩,知道自己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军阀,不管是敌是友,自家根据地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放松,然而他做到了:这就是忠臣与我的差别么?
马腾却有些焦急,他与皇甫嵩所计划的,并非这样,明明是两军联合并力东征:“临时有变,必然洛阳有事。全军,疾驰洛阳!”
八千铁骑不再停歇,掠过陕县、渑池、新安,一日之内东进三百里,于傍晚时分停歇在函谷关之中。
函谷关,天下第一雄关,本由董卓余党掌控,如今已经落入皇甫嵩手中。
守关者是皇甫嵩的长子皇甫固,屯兵三千,可见此关的重要。
“坚寿贤侄,腾来晚了!”马腾十分亲切地向皇甫固致歉。
“马将军,”皇甫固抱拳应礼,“一日奔驰三百里,已是尽心,怎么能算晚?”
“令尊为何忽然独自领兵东进?”马腾下了马,步入营中大帐。
皇甫固神情凝重:“据我所知,是有名信使泄露了行踪,被樊稠的人发现,不得不提前出兵。”
马腾点头:“明日一早,我八千人马便往东支持,令尊身边兵力有多少?”
“整三万,都是随家父征战多年的老兵。”皇甫固邀请老爹坐下。
马腾略加推让,二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战况如何?”
“李傕上月被杀,郭汜樊稠互有攻伐,实力已大有削减,但家父兵力仍不占优势,唯有逐个击破。”皇甫固示意手下将士上酒,“军中不比其它,没有舞女歌姬相陪,委屈将军了。”
马腾哈哈而笑:“坚寿小瞧了马腾了,腾征战半生,岂会在乎这些虚礼!”
你这半辈子……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么?在这里和人家名将之子对吹?
我坐在老爹下首,黄东邓山坐在老爹身后,赵承与秦阵又位于黄邓二人下首。
众人饮了两三杯酒,饭菜便已经上案,这一餐果然简朴,一人两菜一汤,我也饿得发慌,没什么好挑剔的,众人都是一阵风卷残云,反正除了老爹,我们几个根本说不上话,不如埋头吃个肚饱。
第二日天未亮赵承便叫醒了我,匆匆进餐后马腾告别了皇甫固,八千子弟全力东进。
函谷关距离洛阳城,只有区区八十里地。
一个时辰后,绕过了横在路中的谷城,挥军直扑坐落在洛水之滨的河南城。
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二十里。
马腾令全军放缓前进速度,黄东领队近城打探,而大军列阵于河南城外半里之处。
黄东来去都很快,身后还领了几十个人。
领头的一名中年男子在马背上拱手道:“多日不见,马叔叔别来无恙!”
“是皇甫嵩家的侄子皇甫郦。”老爹低声说了句,而后催马上前,“的确多日不见……皇甫将军大军现在何处?”
皇甫郦道:“伯父今早留我千人守河南,亲领大军攻向洛阳。”
“洛阳城中敌军还有多少兵马?”马腾问。
“郭汜两三万,樊稠两万,李傕余党万余,”皇甫郦驱马与马腾并排而走,“据朱儁将军来信,他手中也有万余兵马。”
“哦,可是内外交攻之计?”老爹装智将。
“正是,将军果然用兵世家。”皇甫郦称赞老爹智谋过人,顺带夸赞其身份高贵。
老爹十分受用,忍不住捋起了胡须。
皇甫郦四下打量:“马将军此次带兵多少?”
“万名骑兵。”马腾面不改色虚报了两千。
“我西凉铁骑,果然雄壮非凡,”皇甫郦赞叹,“还请将军速速发兵以助叔父。”
马腾一正脸色,拱手告辞,万名铁骑呼啦啦地向东奔涌。
过瀍水河,沿雒水一路奔去,二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洛阳城忽然出现在天边。
传说中雄伟壮观的洛阳,在我眼中却还不如长安。
三道门都是敞开着的,高大矗立着的城墙边并没有想象中的云梯,护城河中也没有漂浮多少尸体,完全感觉不到惨烈厮杀的痕迹。
“是马腾马将军嘛?”城头上有士兵高声喊道。
“正是马腾。”毕竟是练武之人,老爹沉闷的嗓音比起小卒子确实响亮了许多。
“皇甫将军已杀入敌军东营,将军速去支援!”
老爹毫不怀疑,蒙头便冲入了城中,四千人马如石入大海般失去了踪影。
“赵承、秦阵,随我冲!”我扬起五十六斤沉的铁枪,咆哮。
伸手四千骑兵都是一声虎吼,扬尘而走。
·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紧闭了大门,万人空巷。
在偌大的洛阳城中奔走了两三里路,猛然看到了一排排的尸体。
东北大营!
皇甫嵩的人已经将西侧的街道全部封死,东边的大门似乎也被人堵住,敌军只能据守大营。
位置相对靠后的我无法看清营中还有多少士兵。
前方的四千骑兵发出了大喝,刀枪声顿时大起。
老爹曾让所有士兵与皇甫嵩的军队士兵一样,身上都系上白带,我拉过秦阵对他叮嘱:“你看好你们的人,跟着我去砍没有白带的人!别杀错了人!”
秦阵用力点头,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发红。
这次我用不着拔弓射箭了,直接纵马冲入敌军最多的大营,冲向长相极为粗犷剽悍的大将。
我笔直地冲了过去!
我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却没料到秦阵这小子的马速更胜一筹,他的一千羌兵呼啸着簇拥起我向前飞驰,飘扬的白色布带铺满了这个大营。
敌方的大将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勇敢无畏,勒住马头就准备后撤,几十名卫士排成三列挡在了他与秦阵之间。
“退开!”秦阵啸声如雷,烈马绽开四蹄,腾空而起,飞踏敌兵。
一千名羌兵飞踏!
挡者只有死路!
几十名卫兵再也没有停留片刻,不约而同选择作鸟兽散。
我清楚的看到秦阵右手拔刀,而后微微弯腰向右,刀光与血光染成一片。
那颗头颅飞扬向天,却被眼疾手快的秦阵一把扯住头发,塞入马鞍下的弓鞬之中。
无头的身子被接踵而来的铁蹄踏成肉渣。
中军大旗轰然倒地。
营中的士兵开始溃散。
我甚至还没接触到敌人,手中新铸的铁枪尚未****过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