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渐冷冽,时间正踩在秋天的尾巴尖上,虽还未入冬,但这边城的深秋和和津南城的寒冬腊月也相差无几,苏青玉身体底子虽好,但在这种季节却也不适合住在营帐里了。
青阳镇是紧邻山冲关的一个边陲小镇,虽然住的大多是守军家眷,并不如何繁华,但到底比营帐好太多了,况且边关局势尚不算稳定,离得近些也方便穆钰处理军务。
早晨起来,屋顶上厚厚的一层霜,轻呼一口气,嘴边便是一团白白的雾气,远远看去,各个喷云吐雾,莫名的为这青阳镇添了几分喜感。
只是,苏青玉这会儿去没感到什么喜感。
“呕,呕……咳咳……”苏青玉趴在床边,身子探出床榻。
穆钰守在床头,修长的手轻轻拍抚着苏青玉微微拱起的背脊,紧皱着眉,满脸心疼,“青儿,还难受吗?”
苏青玉吃力的摇摇螓首,白皙的小手颤颤巍巍的撑着床边,抬起苍白的脸颊,半闭着凤眸,小弧度的慢慢的再摇摇头,声音细不可闻,“我没事,就是,呕……”
话没说完,娇躯猛地一伏,又开始干呕了起来。
穆钰紧张的抱着苏青玉,苏青玉呕的已经快要脱力了,手臂连带着整个身体,不停的打着颤,穆钰手下不敢停,继续轻轻的拍抚着苏青玉的脊背,虽然收效甚微,但是,能让苏青玉舒服一点也是好的。
“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总是这样吐,身体怎么受得了啊。”穆钰的眉越皱越紧,早上刚刚起来吃的东西早就都吐光了,之后其实一直都是在干呕,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了。
吐过这一阵,苏青玉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穆钰怀中,猛地直起身来,脱力一般的直直倒在身后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中,轻闭着双眼,娥眉轻敛,冷汗涔涔,从光洁的额头滑下,没入乌黑的秀发中,她现在没有力气说话,一张口就像吐,喘气声粗重,极力忍耐着从胸腹中不停翻涌上来的呕吐的欲望。
苏青玉说不出话来,只就着两人半抱着的姿势,白皙的小手顺势轻轻的在穆钰结实的手臂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安抚穆钰的急躁。
穆钰看着苏青玉苍白无力的样子,却是丝毫没有被安抚到,环着苏青玉的手臂紧了紧,轻轻的在苏青玉毫无血色的嫩脸上印下一个个轻柔的吻,像蜻蜓点水一般,“怎么就突然吐的这么厉害了呢?之前都没有的啊?”
修长的手指轻抚苏青玉被冷汗湿透的青丝,光洁的下颌抵在苏青玉发顶,闻言软语地和苏青玉商量,“还是请李大夫来看看吧。”
苏青玉摇摇头,“每个女人怀孕都是这样的,总要吃些苦头的,我自然也不会例外,”对于怀孕期间的痛苦,苏青玉毕竟是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生活过的人,即便没有经历过的,但是该知道还是基本都知道的,“况且,我自己也略通医术,女人怀孕的时候很多药都是不能吃的,即便是喊李大夫来看了,不能开药也是没有用的。”
苏青玉没有说的是,李大夫毕竟是男子,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症状,即便是苏青玉这个现代人,都无法对一个丈夫之外的男子说出口。
穆钰抱着昏昏欲睡的苏青玉,只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早上,便让他急得汗流浃背,身心憔悴,就像跟武林高手力拼了一天一夜一样,真真是比打仗还要累。
“没什么大事,想吃的时候就吃,注意少食多餐,切勿着凉。”李大夫替苏青玉把了脉,细细交代女人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幸好停战之后,王爷便当机立断的搬回这青阳镇来,不然王妃这个样子在营帐里,可有得苦头吃了。”
不论苏青玉再怎么反对,在中午,苏青玉睡醒之后再一次把午膳全都吐出来了,而且还把苦胆水也吐了出来之后,穆钰还是把李大夫喊了过来,不管能不能吃药,有大夫看过总是要放心一些的。
苏青玉脸色苍白的躺在温暖的被褥间,闻言,略微暗淡的凤眸疑惑的看向李大夫,“我只知道寻常怀孕的妇人都是前三四个月害喜呕吐的厉害,怎么我却是后几个月开始害喜呢?”
“王妃不必担忧,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的孕妇都是这样的,有的妇人从怀孕开始到临盆,都会害喜,而有的却是从不害喜,各种各样的都是有的。”
李大夫手捋着胡须,笑着宽慰苏青玉,苏青玉说的只是常见的情况,他当大夫数十载,可是见过各种各样奇特的症状的,“王妃大约是前段时间太过耗费心神,忧虑过重,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才会出现害喜的症状。”
之前打仗时,发生了不少事情,这王妃的生活可是很“精彩”呢。
穆钰狭长的眸子一暗,心下升起浓浓的愧疚之意,修长的手指轻抚苏青玉额前汗湿的青丝,“对不起,是为夫的没用,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苏青玉柔柔的笑着,轻声宽慰他,“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那些预料之外的事谁的防得住嘛。”
苏青玉刚刚吐过一次,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发丝凌乱,眼睛也红肿着,没有一点神采。明明是张一点好颜色也没有的脸,但她柔柔的一笑,穆钰就是觉得这张脸说不出的好看,让他怎么也移不开眼。
穆钰痴痴的看着苏青玉,收到蛊惑一般,弯下腰,在那毫无血色甚至有点开裂的唇上轻轻的印上自己的唇。
“咳咳”李大夫循规蹈矩了辈子,看到这两人青天白日的就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就这么,这么,亲热,一张老脸微红。
穆钰被打断了好事,这才记起还有个大夫在旁边,顿时黑了一张俊脸,“来人,送李大夫。”
穆钰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守在床边,看着苏青玉难受的样子,他哪敢离开半步。想着自己心爱的人,正在受着这么大的煎熬,他更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照顾。
到底是医者,还是李大夫思虑周全,李大夫从王爷的正房出来后,直接找到了军营里那些士兵的女眷们干活的地方,让管事的婆子选了两个手脚利落且生育过的女子去服侍苏青玉。
天气渐渐的冷了,天也黑的越来越早,九王爷住的小院里也早早的亮起了烛火。
苏青玉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听着窗外寒风“呜呜……”的刮过,懒懒的打个呵欠,昏昏欲睡,她近来越来越贪睡了。
“吱嘎”门轴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刚刚入睡的苏青玉,苏青玉一个激灵,就要坐起身来,“谁?”
“是我,你别起来,小心着了凉,”穆钰略带几分懊恼的声音在外间想起,接着便是拍打衣服的“啪啪”声,衣服摩擦的细细索索声。
苏青玉等的不耐烦了,裹紧锦被,刚刚坐起身来,便听得穆钰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是让你别起来了?你刚睡醒,身上正热,着了凉可怎么办?”边说边加快脚步冲到床前。
苏青玉听得声音,一转头,便看见穆钰换了刚刚火盆旁边架子上搭着的家居服,急匆匆的走过来,“咚”的一声,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旁边的矮架上,急急的就伸手来扶着她,透着丝丝凉意的大手将她冰的一个激灵。
穆钰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将一床棉被卷成卷放在她背后,小心翼翼的让她靠着,嘴也没闲着,气急败坏的责备她,“你着什么急呀?好好躺着,等我再烤烤手,把身上的寒气去干净了再来扶你不好?偏要这么着急。”
苏青玉这几天孕吐的厉害,不分白天黑夜的吐,便是半夜睡着都会突然起来吐几次,穆钰稍稍有点被她那吐的昏天黑地的惨烈情形吓到了,每日谨遵医嘱,起居饮食更是细心注意,就怕她再添了一丝不舒服。
苏青玉知道这点,是以,被责备了也不生气,只是讨好的笑笑,“今天下午,我午睡起来便找不见你了,问旁人也都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这几日,习惯了睁眼闭眼都能看见你,一下子醒了看不见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闻言,穆钰狭长的眸中闪过浓浓的笑意,面上却佯装不满,微蹙剑眉,“就只是不习惯?”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青玉心下笑骂,脸上却面无表情地看了穆钰一眼,便深深的低下头去。
穆钰眸中藏着戏谑的笑意,等了半晌,却不见苏青玉有什么动静,笑意一敛,正要伸手去扳她的肩膀,“青儿?”
苏青玉猛地抬起头,微红着眼眶,凤眸中水光潋滟,哀哀的凝视着穆钰,声音凄婉尖细,“钰郎,没有你的每一刻,奴家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没有钰郎的每一次心跳,对奴家没有任何意义,奴家一时也离不开钰郎啊。”
穆钰伸到半路的手就这么僵在那里,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时没了反应。
那头,苏青玉娇躯柔柔的倚在床框上,一手软软的搭在床架上,一手无力的直直伸向穆钰,犹如琼瑶附体,“钰郎,你是奴家的心,奴家的肝,你是奴家生命的四分之三,奴家,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噗,哈哈哈哈……”
看着穆钰愣那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笑倒在了被褥间,香肩随着笑声颤颤巍巍的抖个不停。
穆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一把抱过床上兀自笑个不停的人儿,抱坐在腿上,坚实的大掌毫不留情的打在苏青玉的粉、臀上,嘴上笑骂,“你这个促狭鬼,哪里学得这等消遣人的法子,看为夫不好好罚你!”
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这样惩罚,苏青玉再也笑不出来了,羞得满脸通红,抱紧穆钰还要扬起的大掌,连连挣扎求饶,“不敢了,不敢了,青儿再也不敢了,饶我这回吧。”
穆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那叫三声‘好夫君’来听听?”
这么羞人的话哪里叫得出口啊,苏青玉羞得满脸通红,凤眸带着求饶之意,可怜兮兮的望着穆钰,见穆钰故作面无表情,作势要扬起大掌,只得咬咬牙,紧闭着眼睛,豁出去的低喊,“好夫君!好夫君!好夫君!”便扭头不再看他。
穆钰抱着满脸通红的苏青玉,俊脸埋在苏青玉肩窝里,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