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尸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五官挺帅气,可惜脸色乌青的躺在地上。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头上戴着道冠的人在男尸边上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看这人小三角眼眯着,嘴唇上两撇八字胡,看了就让人起不了好感。
王老板跟老耿分主客坐下,老耿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轻轻放在八仙桌上,说:"王老板,这是新娘的八字,您给道长确认一下,看看跟您儿子般不般配。"
王老板点了点头,对那道士说:"曲道长,麻烦过来看看。"
曲道长应了一声,收了手上的动作,走到八仙桌前,左手拿起纸片,右手掐算起来。
那王老板跟老耿都有些紧张,目不转睛的看着曲道长。
曲道长闭着眼掐算许久,手上动作一停,睁开眼对王老板说:"嗯。日柱不相冲,可以结冥婚。"
王老板一听就笑了,对着里屋说:"快给新娘子换好衣服请出来,别误了时辰。"
不一会,两个妇女把打扮一新的女尸架了出来。只见女尸身上穿着红色旗袍,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嘴唇也被抹了口红,就这么歪着脖子被两个妇女架着。
两个妇女本打算架着女尸去男尸边上,结果曲道长拦住她们,拈出一张符纸"啪"的贴在女尸额头,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王老板不解的问:"曲道长,您这是?"
曲道长转过身,得意的跟王老板解释:"贫道这张符可不简单,新娘子到下面会一心一意的侍候新郎,任打任骂绝不反抗。"
王老板听到后面就开心的笑了,说:"好好好,一会定会重谢曲道长。"
这简直太过分了,女尸死了不能安生不说,还被贴了这么个恶心人的符纸,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想站起来给她揭了。
结果刚站起身,大头就一把揪住我,然后笑着对王老板说:"你们忙,我们到外面等着。"
王老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大头瞪我一眼,然后就把我扯出了屋。
我梗着脖子不肯走,大头凑到我耳边威胁:"你最好考虑清楚,别坏了耿叔的事。"
我想想老耿冷脸的样子心里一寒,然后就被大头硬拉了出去。
到了车子跟前,大头一把甩开我,说:"就不该带你来,一天到晚的净扯后腿!"
呸,当我想跟你们来呢?
我咬着嘴唇不搭理他,只是闷头坐上了车。
大头在车边站了一会,也爬上车坐下。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老耿提着个黑色的包,笑着走了出来。到车子边上,把包往副驾驶一扔,然后上了车。
等他坐稳后,钱师傅慢慢发动掉头,然后车子就开出了别墅。
大头等车子出了别墅大门,低声问老耿:"耿叔,妥了吧?价钱怎么样?"
老耿比划了个数字,说:"嗯,这个数。"然后吩咐大头:"等下班时候到财务那边入下账,让他们把该打的钱都及时打了,别拖着。"
大头点了点头,老耿看了我两眼,然后闭上眼靠在靠背上。
车里没人再说话,不一会车子拐上县道,又开一会就上了国道。
到老耿家边上,钱师傅停好了车,老耿下车,站到地上后,他回身叫了我一声:"菠菜。"
"嗯?"我抬起头看他。
老耿想了想,说:"今天的事算你一份,希望你能想明白,明天晚上上班给我个答复。"
我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老耿看我这反应,就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这老耿藏的可够深的!"
大头拉上车门,车子继续往殡仪馆的方向开去。
回到殡仪馆,大头先下车,"啪"的一声拉上车门。
还好我头缩的快,要不就得撞车门上了。
他还朝我甩脸子?
以前我只觉得他一直误会我害了美丽,所以才对我不满,今天才知道,他简直就是个混蛋。
居然贩卖尸体给别人配阴婚,从中赚取差价,这样的缺德事都能做,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不过看来扯进这个事的人不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回到火化班,大头正在喝茶,房间里飘荡着茶叶的清香味。
我皱着眉头,坐到一边,拧开矿泉水也喝了起来。
大头转了转眼珠子,坐到我边上,挑衅的问我:"菠菜,你前天晚上把尸体开膛破肚的,找什么了?"
真是莫名其妙,他这是变着法的坏我名声?我看着他,说:"你别胡说八道。"
大头滋了口茶水,说:"你这破事不少人知道,那缝补的痕迹那么清晰,谁看不出来啊!不过没想到你还会缝补尸体?什么时候学的?"
我看他说的振振有词,不禁心里也犯起嘀咕,难道前天晚上我真的……
根本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头看我痛苦的表情,啧了两声,说:"其实跟我们比起来,你更变态,放心吧,耿叔给你屁股擦的很干净,人家亲属一点都没察觉。真是……大半夜的无聊解剖尸体玩,真有你的!"
被他说的我心里犯起一阵的恶心,我狠狠的瞪他,这王八蛋,成心的吧?
大头低声轻笑了两声,说:"你呀,还是找机会去给橙子道个歉吧,人家托你请假,结果你居然坑她。"
托我请假?什么时候?我惊讶的看着大头。
大头看我这样子,摇了摇头,说:"你可真是个奇葩。"然后也不理我,直接溜门了。
我甩了甩头,痛苦不已,自己到底遗忘了多少事啊?
也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坐了多久,直到被羊蛋摇醒,我才知道,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羊蛋一个劲的打量我,奇怪的问:"菠菜,昨晚很忙吗?你眼睛红成那样?"
忙?忙个蛋!我特玛的看了场卖尸结阴婚的好戏!
不过估计羊蛋也有份,现在我看殡仪馆里每个人都觉得不对劲。
也没心情跟他多说什么,敷衍了两句,我就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
推着电瓶车出了殡仪馆,头顶的太阳晒的我头晕,一阵一阵的恶心感袭来,我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骑上电瓶车正拐了个弯,就听到有人叫我。停下来一看,原来是钱师傅,他叫我干嘛?
钱师傅做贼一样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对我招了招手,我就骑了过去。
到他跟前,我一边支电瓶车一边问他:"怎么了?搞这么神秘干嘛?"
钱师傅等我支好电瓶车,一把把我拉到一棵大树后面,低声说:"菠菜,昨晚的事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做说客来了?
钱师傅可能看出我眼神中的不信任,"嗐"了一声,说:"你别这样看我,我还有一个月就离职了,还能害你不成?这里面水深的很,牵涉的人也多,我就奉劝你一句,别多事。"
他这话我还真不怎么信,现在是法制社会,一个殡仪馆而已,还能一手遮天了?
钱师傅看我还是不信,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这里面涉及多少利益关系,你都不敢去想。反正就算我离职了,以后这里的事我也不敢漏出一个字来。"
钱师傅说完,转身就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有他说的这么邪乎吗?
也没心情吃早饭了,到了家,我就坐到床边,一个劲的寻思,不光是他们卖尸体,还有大头说父亲的事。
看老耿和大头的意思,妈妈是被父亲杀的,这点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可是看他们的表情,实在不像作伪,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没必要泼一个早就去世的人脏水吧?
对了,父亲曾经有个小木箱,里面都是他私人的东西,记得他还托老耿告诉我,说里面有留给我的重要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我站起来,进了隔壁堆着杂物的屋子,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沾满灰尘的红木小箱,上面落了把小铜锁。
小心的拭去小木箱上的灰尘,我的心"碰碰"跳的厉害,不知道打开之后,会不会发现些什么。
把小木箱放在桌子上,我看着那小铜锁心里犯了愁。
钥匙是肯定没有的,父亲走的突然,当时我不在身边,是老耿通知的我。
没办法,只能把小木箱砸开了。我去找了把锤子,对着小铜锁"哐哐"砸了起来。
铜锁砸开,我吸了口气,打开木箱。
只见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老式信纸,上面写满了字,我有些颤抖的把信纸拿了出来,的确是父亲的笔迹。
小波:
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件事。后来我想通了,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要告诉你,哪怕你知道后会恨我,我也认了。
你妈妈是我杀的。你先别激动,好好听我说。那天我借了你耿叔的汽车回家,到家已经天黑了,推开门就看到你妈妈在掐你。你一直不知道,你妈妈有间竭性精神病,发作起来非常可怕。我情急之下,掰开她的手,想把她拉开,谁知道她发作时的力气太大,我竟然按不住她。
当时我就想,把她头按到水缸里让她清醒一下,谁知道……
事后我追悔莫及,本打算去自首,可是你那时候还小,我得为你的以后着想。清理了现场后,我就偷偷开车回了殡仪馆。
小波,看到这里,你肯定很恨我吧?我不是个好父亲,让你那么小就没了妈妈,不过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下面给你妈妈赎罪了。
小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自责中度过,我不配做你的父亲,也不敢求你原谅我。
小波,对不起,请你一定要坚强起来。
"嗤拉~"
信纸被我撕得粉碎。
我两手紧紧的攥着信纸的碎屑,身体抖个不停。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
我无意识的低喃着,人也从床边瘫坐到地上。
父亲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他善良,正直,从没有打骂过我。
昨晚大头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我甚至有跟他拼命的冲动。
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我有个杀人犯的父亲,精神病的妈妈,自己也是人格分裂的变态。
"呵呵……还真是奇葩的家庭……"
我嘴里笑着,眼角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滑落。
小菲为什么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我的不正常,让她觉得害怕?
她说受不了了……
我特玛自己也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我茫然的抬头,泪眼摩挲中,我看到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菲,坐在水泥台上,巧笑嫣然的看着我。
"小菲……"
我看着她,双眼无神。
小菲笑着对我点点头,说:"只要死了,就能跟我在一起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想……我想跟你在一起……
只要死了,就可以跟小菲在一起……
我的脑海中一直翻腾着这句话。
胸前的玉佩滚烫,似乎要灼穿我的皮肤。
我站了起来,茫然四顾。
我的视线锁定在卫生间,然后慢慢的走过去。
"快点,你不想快点跟我在一起吗?"
小菲不停的催促我。
我走进卫生间,来到洗漱台跟前,拿起台子上的剃须刀片。
我打量着锋利的刀片,如果往手腕上一划,应该可以死吧?
不行……
听说血流着流着就会凝固。
用温水!
我打开水笼头,调节到温水,然后愣愣的看着水池里的温水渐渐放满。
小菲倚靠在卫生间门边上,冷冷的看着我。
我左手拿起刀片,对着右手手腕。
只要用力划下去,然后泡在水池里。
一切就解脱了!
"这就精神崩溃了吗?"
一个声音很突兀的从对面响起,我抬头看着镜子。
"又是你!"
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你可能是我副人格里最没用的一个,这点打击就让你有了求死的欲望了?"
"这点打击?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什么叫做副人格?"
镜子里的"我"沉思了一下,说:"其实你只是我的副人格,在小菲的事情之后……我就陷入了沉睡,同时分裂出了你。"
什么?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我只是"他"分裂出来的副人格?
"我不信!"
我低吼:"你才是副人格!"
镜子里的"我"翻了下白眼,无奈的说:"好吧,不跟你争论这个没意义的话题,其实不管主人格还是副人格,我们都是一体的。"
王八蛋才想跟你一体呢!
"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苏醒呢,真是期待啊,你不知道完全掌控别人的生死是多么奇妙的感受……"
我死死的盯着他:"你……杀过人?"
镜子里的"我"笑了笑,说:"当然!现在警察的手段太多了,杀人的时候要注意的地方太多,呵呵,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呢。"
我咬着牙,说:"你真是变态,疯子!"
镜子里的"我"一脸的狂热:"你懂什么,有人说天才跟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可是在我看来,天才,就是疯子!"
看着"他"那迷醉的表情让我心寒,这个恶魔,如果让"他"苏醒,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回过头看看卫生间的门口,小菲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只是幻觉,可我还是想多看她一眼,真是可惜啊……
"真是有意思,求死的信念这么强烈吗?"
镜子里的"我"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不想跟"他"废话,起码现在操控身体的人是我。
只要剃须刀往手腕上用力一划,然后把手泡在水池的温水里。
我就可以带着他离开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