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京畿之地,兵戈相向,说好听一点,这是“勤王靖难”,说的不好听的话,就是叛乱造反了杀声汹汹,众人醒觉过来,顿时一哄而散,四散奔逃。
王城诸门紧闭,正门、左门、右门,都有叛军强攻纵火,往来呼叫,以助声势。
……
这时,天色已亮。
美子小姐麾下的两万精兵,“准男爵”北条武的五千血鲨死士,妖宗两万余狂热信徒,“龙宗”抽调的所谓的一万家奴私兵,加在一起有六万余人,力量相当强大。
“准男爵”北条武手上集结了这么多兵马,自然胆气大壮,一边强攻宫城,四面纵火之余,一边选调大嗓门的手下轮番喊话,都是些劝谕宫城亲卫武士憣然醒悟,速速归顺,既往不咎的话语。
不过,这个攻心之计显然不能如愿,宫城宫廷侍卫长乃是女王心腹亲信,反应敏捷,照着葫芦画瓢,也同样派大嗓门士兵喊话回骂:“你等乱臣贼子,怎么敢劫持女王陛下?若是憣然醒悟,陛下宽厚,必赦尔罪。如若迟疑,难免株连九族,千刀万剐之祸!诸位袍泽弟兄,你们依附乱臣贼子,围攻王城,大逆谋反,罪在不赦,速速投诚,死罪或可得免,否则罪无可恕!”
双方边战边骂,城下火攻,城上炮击,硝烟弥漫,城门延烧,火势熊熊,叛军呐喊冲锋,连续的几次强攻,都没能攻破城门,无法闯进皇城。
如火如荼的战斗、厮杀,迅速蔓延到“天京”许多角落,惊恐的沧浪黎民士庶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巷子里的角落,黑隼副将盯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美丽女子喜鹊,迟疑不定的道:“你是‘龙宗’寿山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黑山兄弟就在附近,想活命就给本姑娘闭嘴!”喜鹊好看的面颊多了层煞气。
巷子外,整个“神京”城,但凡稍微重要一点的街口、衙署都在暴发激战。
迎接叛军强攻的是铅铁弹丸、炽热火球、熊熊猛火、呛鼻毒烟、滚烫沙石、石灰、箭矢、石块、标枪、斧头等等,山口犬养亲王的守城器械准备得实在是太充足了,充足到让叛军上下都切齿痛恨的程度。
碧血满地,白骨撑天,残缺的尸体在昔日平整干净的地砖上描绘出斑斑驳驳的恐怖鬼脸。
王室部队的铳炮矢石,对仰攻、强攻、围攻的叛军而言,完全是毁灭性的力量,完全压制了他们的攻势,不断将冲锋的叛军分解成碎骨烂肉,炮火之下,许多士兵的尸骨顷刻间荡然无存。
每一声火炮的轰鸣,都有成片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冲锋在前的敢死队员,也很难冲破铳炮矢石的攒射拦阻。
叛军军射出的利箭,在炮火的压制下,作用难以令人满意——当然,步战弓、弩并非没有一点威慑力,弓弦鸣响,一支支黑色的狼牙利箭命中目标,也同样会夺走鲜血和性命,箭头甚至大部分都淬了剧毒!
神京城里,天下街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骸,焦黑如炭的尸骸,形相诡异的尸骸,而其中至少半数尸骸是被淬毒利箭夺走了性命,剧毒未必马上致人死命,却能大幅削弱士兵持续战斗的能力,在激烈的两军交战当中,这已经不啻于死神勾魂牌了。
参差不齐的叛军撞上严阵以待的皇室国防军,双方各种武器轮番上阵,不择手段的拼杀,碎骨烂肉在猛火油制造的熊熊烈火中发出可怕的臭味,混合着硝烟,浓烈得简直令人窒息。
叛军挥舞着刀枪前仆后继,冲击着王室国防军依托墙壁所构筑的防线,尸骸堆砌累积,强大的压力逼得王室国防军伤亡持续攀升,不得不提前调动后备军士补防。
战场之外,“准男爵”北条武带着自己的数十骑亲信,遥遥观望着呼啸冲杀的血鲨海盗,攻破一道宫城墙壁,无动于衷。
失守的王室国防军与叛兵纠缠在了一起,就在相隔不远的街巷上来回冲杀。
北条武双臂贯力,水手刀在百米之外,飞旋而出。
“小心!”山口犬养亲王警叫才出,宫廷侍卫长已经饮刀丧命,旋转的飞刀在他的咽喉划开一道血口,喷溅而出的鲜血在阳光下洒出一扇多彩绚丽的雨幕。
略一迟疑,一颗流弹钻进山口犬养亲王肋下,倒在地上的亲王奋力的抓紧军刀,无意识的重复着:“我不能死……父亲和女王陛下还在他们手中……千代还没有长大……我要看着她嫁人生子……”
敌人模糊的身影和森冷的刀光就在眼前,山口犬养亲王试图站起,却毫无力气地再度摔倒!
“准男爵”北条武狞笑着,举起了水手刀——
陡地——
蹄声隆隆,响彻长街,如同天边雷鸣!
——无数马贼冲过长街,如同地火喷薄。
骤然间,叛军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森寒杀意,仿佛由盛夏陡然进入了隆冬。
“马贼——”
“出动!”
张霖的喝声之后,是无数声充满杀伐战意和胜利渴望的回应;狼骑马贼冲击的路上,仿佛刮起了冰风雪雹,狂飙怒卷!
不可置信的回望着冲天而降的马贼,“准男爵”北条武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尖锐的三棱狼牙箭,借着战马冲势,尖啸着,旋转着,横空攒射,刺入沧浪叛军的身体。
入肉,穿骨,叛军士兵接二连三的被箭矢钉在了地上……
更多的叛军则是被战马践踏冲撞,被马贼火器喷射出的铅丸、铁丸在近距离轰成蜂窝,眨眼间化做碎骨肉泥,留下一摊摊暗红、鲜红、污秽的血迹,还有脑浆与尘埃混合的花花绿绿。
围攻山口犬养亲王的密集叛军队伍,一下子变得稀稀拉拉,潮水般的队形刹那间如退潮之水,哗啦涌去。
“皇帝……”山口犬养亲王意识模糊的喊出了旧友的名字。
“对不起,山口,我来迟了。”一刀迫退攻上来的敌人,张霖探臂如猿,将重伤的友人提到马背上。
“杀了他们!”“准男爵”北条武厉喝,叛军队伍汹涌的再度扑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叛军亡命,刚刚与马贼战骑接触,就被人数并不占优的帝国骑兵轻轻松松地冲垮队形,失去战斗力,被骑兵的战刀三两下劈斩便解决了,只留下一地血泊中的无头尸和四处翻滚怒目圆睁的人头,还有断手残肢、或大或小的零碎皮肉和森森惨白沾满污血的骨头茬子。
马贼骑队并不停留,一路向前,消失在长街尽头,蹄声渐稀,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一大片鲜血、碎尸、烂骨,只有这些死人才能证明,名震天下的华龙马贼曾经来过这里。
海湾一座废弃的海港的避风港里,十余艘商船张帆起锚,面罩丝巾的“赤发魔女”黑珍珠站在一块礁石上,翘首以待。
“想不到喜鹊姑娘是五爷的人……”黑隼靠在船舱的甲板上,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准确的说,我是‘内务部’所属‘军刀’安插在‘龙宗’寿山王爷身边的眼线,”喜鹊姑娘波澜不惊的道:“你也可以叫我五奶奶,虽然我还没正式过门,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儿。”
“来了!”岸上,黑珍珠兴奋的高声喊了一句,接着便听到一片响如奔雷的马蹄声,黑隼和喜鹊直起身,抬眼望去,只见数百铁骑暴风骤雨般西席卷而至!
“大家上船,追兵马上就到!”张霖厉声发出命令,马贼骑士们纷纷翻身下马,牵马登船。
“不行,父亲和女王陛下还在他们手里……我要回去救他们……”山口犬养亲王挣脱开马贼皇帝,脚步虚脱无力的外出几步,就被后者猛地挥拳打倒在地。
“你清醒一点!敌人势大,我们这三百骑留在这里只能是白白牺牲!来日方长,你当我就不想为黑鹰报仇吗?!”马贼皇帝怒吼声中,黑珍珠和喜鹊早已不由分说的将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山口犬养亲王强行架到船上。
黑山兄弟率领着手下快速的赶到,在接获“准男爵”北条武的命令后,这两兄弟认真的思维了好一会儿,他们并不想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谁也难保山口犬养亲王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但同父异母哥哥北条武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他连他们自己的亲生父亲,沧浪军界大佬黑山满元帅阁下都敢杀,得罪他其后果怎么样,两兄弟心中也有数。
追而不击,赶而不紧,这就是两兄弟暗自决定的方案。就如同在钢丝上跳舞一样,两兄弟自认不是一个好舞者,但眼前的情景使他大吃一惊,刻意迟缓的追到海港,兄弟二人惊讶的看到马贼皇帝率领部众正恭敬的向一个衣衫褴褛、瘦小枯干的老武士行礼。
“雄霸先生。”当黑山兄弟看清那老人的面容时,齐齐都吃了一大惊,慌忙和一干“黑龙会”手下齐刷刷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