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的停顿下来,张霖打量对坐者一方的脸色。当北方归于魔宗领土的消息传到南方时,张霖就不相信这些张口神威闭口仁慈的“龙宗”亲贵们、不想在这旧领土的利益中分上一块蛋糕。
而事实上,以观礼为名,进入北方地区,设教堂、划教区,收信众,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早已不单单只停留在寿山王爷和“龙宗”内部高层的计划书上;此次随同海马前来“天京”参加魔君立国典仪,正好是给予了“龙宗”一个进入北方旧有领土的借口。否则,只需数十人即可的观礼队伍,何致于高达一千余人,在海马之下,光营长级的高阶龙骑士就达四十余人之多。
张霖的话语,恰到好处的正中海马打算在北方旧都大展拳脚的下怀,他本人也不曾想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以寿山王爷为首的“龙宗”高层也明白,京畿将是“龙宗”重振教廷声威的唯一契机,现在由这块大陆的实际拥有者“十三狼骑”中的十三爷,亲口准许“龙宗”进入北方,正兴奋难抑的某酒鬼为张霖一句“只可惜”将心头提到了嗓子口,沉下声音哼声道:
“额驸有话不妨直说,因为那魔君老朽吗?”
“正是,魔君极力反对我的这个提议。众所周知,现在北方嘛,政务方面的事情,我们兄弟也插不上手说不上话了。”毒舌佯装无奈的耸耸肩,摇了摇头。
“这个老家伙!”小声嘟囔一句,海马转而问道:“魔君磨刀霍霍,不知你们兄弟准备将百战万死得之不易的大好胜利果实拱手相让?还是另有打算……”
“北方初定,百废待举,我们十三兄弟受天下百姓重托,统领百万之众,片刻不敢怠慢。现北方不平,我们焉能袖手,所以,只恐怕要有违君父之命令了。”张霖心知肚明,在红狸夫人的欢迎晚宴上,义母之所以能容忍自己的狂妄胆大的行为,就是为了掩饰令自己解除军权的真正意图,而随同魔君同来的魔族卫队和纠集来的外使部曲,就是防止自己兄弟不服反抗的。
狼骑兄弟在表面上,接受了魔君关于重掌宗位、立国及位的事实,至少在外界公众的眼里,这些桀骜不驯的关外大马贼,似乎服从了魔君的命令。
数日来,魔君的势力,加紧了扩张的脚步,群情激动,形势一片大好。但唯有马贼的军中大将方才明白“十三狼骑”对一众宵小的勾当隐忍不发,必是另有所图。一切都在按照着计划,等待着立国典仪上大风暴的来临。
“哼哼,十三爷果然胆量非凡。如我所想,你们兄弟是不会回引颈待戮的。”海马话中有话的出言,让坐在对面的几个酒友一怔,毒舌问道:“怎么说呢?”
“有了‘魔宗三杰’的前车之鉴,这次如你们归还兵权,势必真的凶多吉少了;以诸位过去树敌之多,心怀嫉妒谋害之心者,遍布国内外。即使是魔君不追究你们擅行独专之罪,一个软禁、或一个闲置还是少不了你们兄弟的。”略显醉态的海马,高深莫测的道:“不过,连我海马都没有想到的是,你们早已经为后路做了完全准备。”
对于海马的言语试探,张霖不无反感地反问道:“督军这句话,我可就听不懂了,还请明示。”
“额驸,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再掩饰呢?我过江之后,这一路上看来,马贼军威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再有,往‘山海关’一线布置的那数十万大军,想来不只是加强垦荒囤田那么简单的吧?你们要提防是谁?听闻‘燕州’、‘营州’的继任者龟杰司令和铁头将军,仍是你们兄弟合作伙伴,自然是不会提防他们了,剩下目标不是一目了然吗?”海马盯视着酒友们,一字一顿的低声道:“你在打‘魔宗’的坏主意!”
——以“盛京”、“天京”、“中州”为中心,宛如纵横九十度后的“品”字,三大行营构成了对北方大陆控制的三大重兵集力。尤其是在“十三狼骑”决定解决最后的问题决心下达后,整个关东地区,重点对魔族本土方向,接受集团明确指令的机甲,“山海关”区域实行武力接管封锁官道,将“关东”变成为一个许进不许出的大牢笼。
“十三狼骑”这一切的动作,都是在秘密的调动中进行的;对军队的无力控制的魔君,仍天真的以为马贼各师团正分散于各州省郡县,却不知除了少量正规军部队进驻江防,大量新招募的新军已经陆续各就各位,只要大马贼们一声令下,驻军在“山海关”之下的机甲数十万大军,就可丝毫不用战前动员的挥兵攻城,直指“暗黑魔宗”。
这个时候,远在海外游历的魔君,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安的感觉和危险的信号,火速返回华龙进行亡羊补牢的夺权;可是,马贼情报的反向控制和误导,会使魔君在大马贼们的计划完成前,绝不可能顿悟到其中的奥秘,一切都已经按照着马贼集团拟定的时刻表不可更改。
魔瞳“血色樱花”系统的情报收集,拥有着不逊于师爷驾驭下的庞大网络,不仅仅是如此,在这样暗流涌动的危险时刻,太子出人意外地亦将属下那实力神秘莫测的杀手力量,配合着友军,投入到无声的战场中。
各部马贼,互相配合协作,在人们看不到的阴影角落里,进行着刺探情报、监视政敌、刑讯逼供、抓捕内奸、暗杀特务等等一系列见不得阳光的工作。
在这些表面看似平和的日子里,不知有多少人神不知、鬼不觉,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赶赴地狱黄泉的一缕幽魂。
面对身前这个一身酒气的家伙,虽然魔瞳提供的计划资料里,有二十三种除掉他的暗杀方法,张霖还是觉着应该再等等看,试着再努力争取一下,毕竟原本自己与“龙宗”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不想妻子的“娘家人”,因为政治立场的不同,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
身为地方军政大员而言,海马看似熏醉迷惘的的眼神,倒算是敏锐,他暗中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似已洞悉对方内心的全部意图。
——他太年轻了,如果不是那身如黑夜一样的马贼军服和无形著就的功勋,任谁可能也想不到这个面色白皙得羸弱矮小少年,就是手中掌握着百万大军纵横天下,驰骋无敌的马贼皇帝。只想到他如果能够安稳地度过这一段最危险的时期,他的崛起将带来无法预计,惊天动地的未来。良禽择木而栖,该是我“龙宗”为自己以后的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沉默片刻,张霖抬起头来,声音压抑的道:“就目前态势来说,我们兄弟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呵呵,从古至今,华龙族沙场无敌的名将,没有倒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却丧命于勾心斗角的权争阴谋之中的先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心里拿定主意的海马暗示道:“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行,我‘龙宗’与你们‘十三狼骑’同在,如果有所需要,我宗‘厢军’一千二百忠勇龙战士可助一臂之力。”
“承情了,督军大人。”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张霖起身告辞,临别前,婉拒了海马督军共进晚餐的挽留,笑言一切在一个月后的立国大典上自有分晓。
“立国大典?那一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应该有很多人要掉脑袋吧?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被逼上绝路,还有什么他不敢做出来的呢?!”
目视着黑色军服的马队离开,不知为什么,回味张霖这个家伙临走时的虚词和轻笑,一阵不祥的感觉在介于半醉半醒之间的海马心底泛起……
“天京”,要变天了……
……
第二日一早,出于对长辈的赔罪和敬意,张霖特意在“京华旅馆”摆了几桌酒席,以私人名义,专门为魔君夫妇接风洗尘。
在得到张霖明确的表示在参加立国大典、服从老宗主的意愿之后,对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马贼小子,魔君也是放心亲近了不少;是以一接到张霖宠妾蛤蚌夫人亲自送到府上的请帖,便大赞皇帝这个小子越来越有礼貌、越来越懂人情世故了。当下便心情愉快的一再催促在梳妆镜前浓妆艳抹了半个多时辰的太太红狸夫人,乘坐专属的豪华马车,带着魔族亲信卫队,前来参加义子的宴请。
同样,伯爵亲署的八份请帖,也在第一时间,分别送到了外使馆的八位尊贵使节,这也是大马贼们在决战之前,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和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