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谩骂声根本就起不到作用,这辆太平车跑的飞快,一车人一边在高声的攀谈,一边在用手比划着什么……
这时候,坐在马背上的老车夫对我回头诡异的一笑道:“小伙子,别骂了,你坐的这辆车是阴间的凑数太平车,你要是不上车,我就交不了差。要不是念在咱们是老乡的份上,你这一番谩骂,我早就把你扔进黑水里淹死了!”
“什么?我坐的是凑数太平车?”我疾呼起来。
满车的人都笑起来,把我心里的怒气都給勾出来了,我大叫着,“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冲着正在虎着脸看着我的老车夫大叫:“大爷,咱们既然是同乡,求求你放我下车吧!”
老车夫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不再;理我这个茬儿了。
那个脏小孩儿慢吞吞的对我说:“叔叔你别再叫了,等以后你攒足了钱,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我愣怔着身子,“回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脏孩儿不回答,只用两只无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眼里都是绝望的神情,我想这小脏孩儿可能也不是自愿上车的。
我发疯的挣扎,却被满车的人拽的更紧了,车上的男女老少都用一种责怪的口气对我说:“你坐的是凑数车,你要是下去了,我们还要继续受这颠沛流离之苦,我们要尽快的投胎,要是去晚了,我们要受罚的!”车上顿时都是一片责怨之声。
我既然坐上了这凑数太平车,就应该有资格知道我将要坐车去往哪里。我不再挣扎了,理直气壮的说:“各位大哥大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去干什么?还能回来吗?”
马背上的老车夫回头瞪着我道:“你小子咋这么多废话?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我此时的内心感受真是比吃了苦胆还要苦,比窦娥蒙冤还要冤,我李非凡得罪谁了,为什么要被这太平车拉去凑数?还不能问明被拉去的理由,真是死到临头都死个糊里糊涂啊!
我心里乱成了一个,心里还惦记着死娇娇和鬼铃丫头,她俩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受罪呢。
“吁……”马背上的老车夫一声高叫,青头大马立刻就站住了。
车上的人们都开始沸腾起来,像被煮熟的饺子似的一个也不得安静。老车夫扭头道:“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坐着,谁也不许下车!”
老车夫的话真管用,车上的人们都死耗子一样服服帖帖的坐好,眼睛一眨不眨,嘴唇一动不动,就像瞬间全体出窍的灵魂。
我也不敢跑,前面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我猛一回头,看见太平车后面的半人高的黑水就停在了太平车的后面,水面一晃一晃的,还“嗞啦嗞啦”的冒着热气呢。
那个老车夫四五分钟的时间就赶回来了,把头上的破斗笠扶了扶,一双冒着蓝光的钻眼诡异的看着满车的人,“都下车,生前的福德还没有消受完的都可以吃一大碗红虾肉!”
满车的人除了我以外都兴冲冲的往下跑,那个小脏孩儿伸出比鸡爪还瘦的小手,“叔叔,你要是吃不到红虾肉,我可以分给你,走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实在的,我此时一点生的希望也看不到了,我内心被死亡笼罩着巨大的阴影,别说是吃什么红虾肉了,就是吃一颗鲜桃我也没有胃口了。
“小朋友,我把自己的那一份红虾肉全部的留给你吃。”
小脏孩儿突然就紧紧地抱住了我,抽泣道;“叔叔,我不想下车,我怕!”
我也禁不住眼里都是泪花,“我也不想下车,我们就呆在这车里,好不好?”
小脏孩儿伤心的哭起来:“叔叔,你要永远的保护我,好吗?我现在没有钱,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一棵金树!”
金树,我一愣,马上就想明白了,所谓的金树,应该就是活人烧给死人的摇钱树吧。童言无忌,我不怪这小脏孩儿,只是心里更加的绝望和难过。
“哎,你俩还不下车,在车上干什么!”老车夫走过来对我和小脏孩儿吼起来。
吓得小脏孩儿躲在我的身后,不敢动弹。
“我们不下车!”我抗拒道。
“你的福德尚未消受完呢,下车去消受!”老车夫的眼里冒着蓝光,比豺狼还要吓人。
“你在叫谁下车?谁的福德还没有消受完?”我问道。
“你,李非凡!”老车夫直呼我的姓名。
“他呢?”我指着我身后的小脏孩儿。
“你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快下车!”老车夫的脸就拉了下来。
“叔叔,他很凶,我们下车吧。”小脏孩儿在我身后颤巍巍的说道。
我拉着小脏孩儿的手,就下了车,跟在老车夫的身后,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黑水,见这黑水已经沸腾起来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热气把我熏得身上都蒸的慌。
我靠,这半人多高的黑水是用来做什么的?煮活人还是煮死尸?
越往前走,前面越开阔,也更加的明亮,陡然,我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大的圆圆的黑黑的东西,一下子就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老车夫停下来脚步,回头道:“李非凡,你的福德尚未消受完毕,过去把你的八十大碗红虾肉吃完了。”
我也停下脚步,问身后的小脏孩儿:“小朋友,我可以把自己的那八十大碗红虾肉都送给你吃了。”
小脏孩儿道;“叔叔我叫悠悠,我饿了,我好饿,我不知道多少天不吃东西了。”
老车夫恶狠狠的把小脏孩儿拽过去,“你前生的福德已经消受尽了,现在没有红虾肉吃,你给我在这里看着别人吃!”
小脏孩儿哇的就哭了起来,被老车夫拖拉着绕过了那个仅容一人侧身钻过的大大的圆圆的黑黑的东西前面去了。
我急的大叫起来:“悠悠!悠悠!”
不知何故,那个叫做悠悠的脏脏的小男孩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叫声似的,头也不回的被那个蓝眼睛老车夫拖拉着走远了。
我也赶忙挤了过去,只见站着一大群男女老少,都是从太平车上下来的那群人,他们对我看都不看一眼,俩眼只盯着那大大的圆圆的黑黑的东西看。
我心下一惊,这是什么东西?定睛一看,这不是一口大黑锅吗?这口大黑锅比一间房间还要大,锅底下被石头支起,石头腔子里放着还没有点燃的干柴,锅里是满满的一锅清水,看得我直眼晕。
我看明白了是一口大黑锅以后,就开始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小脏孩儿,找了半天哪里找的见,连那个蓝眼睛的老车发也没有人影儿。
我就扯起嗓子叫起来:“悠悠,你在哪?”
我周围的这一大群人就不满的说:“你叫什么叫?想和我们来抢肉吃吗?”
我看到这群人一个个都赤手空拳的直立着,不知道他们原来在车上的时候手里的那些什么摇钱树骨灰盒之类的东西究竟放到何处去了。
我气鼓鼓的说:“我不稀罕什么死人肉,要吃你们自己吃好了!我在找孩子,这个你们也干涉吗?”
这群人就开始怨声四起了,“多一个人吃一碗肉,我们就吃不饱,你的福德要消受八十大碗,你肯把你的八十大碗分给我们吗?”
这群人真是太自私了,我气呼呼的说:“我给就给那个叫做悠悠的孩子,一碗也不会给你们!”
“生火!”我身后突然响起了老车夫的喊叫声。
我赶紧的后退,退出了人群外,只见老车夫左手拉着小脏孩儿悠悠的鸡爪小手,正在对我满脸怒气的斜视着。再看悠悠像一具童尸似的东倒西歪的站立着,脸色非常的灰暗,闭着眼睛,就像死了一样了。
“喂,你把悠悠怎么样了?”我劈头盖脸的问这个可恶的老车夫。
“他已经六天不吃阳间饭了,快死了!”人群里有人在高叫。
“多嘴!”老车夫怒喝道。
人群里马上就安静了很多,我气呼呼的问老车夫:“你为什么不让悠悠吃饭?你想成心饿死他?”
“车上这么多人要吃饭,僧多粥少,总有人会饿死的。李非凡,好歹我们也是老乡,要是这小脏孩儿在通阴路上饿死了,我是要承担责任的,不如你把你自身的阳气输送给他一点点,好让他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断气。”
我瞪着眼不解的问:“我们是老乡?我怎么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老车夫笑咧咧的说:“我的身份要是说出来会吓死你,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固执的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配合你来救悠悠!”
“别拿这个吓唬我,你的阳气就留着吧,还有别的用处呢。”这死车夫说完,就一撒手把小脏孩儿悠悠扔在了地上。
我刚想冲过去把悠悠给叫醒,就见前面有一群陌生的年轻壮汉,留着长发,光着膀子,每人双手拖着一个身体雪白的长发女子向我们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