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燕国不止是慕容恪的事,刚才接到雪漫的信,她现时虽然宠冠后宫,但是树大招风又无根基,而且她现在怀孕了更加担心别人陷害,盼我能去燕国探亲,为她撑腰。”阿拉耶识见时机已到,便抛出雪漫来信给自己去燕国找更充分理由。
“雪漫请你去燕国?”嬴少苍满心满眼地瞧不起雪漫所为,他嘴角浮起轻蔑,“你到对她掏心掏肺,她在你遭殃时却落井下石,忘恩负义,你帮她作甚?”
“这事不能全怪雪漫。她本就没有娘家人做靠山,当时的情形下要是强行替我出头,很可能遭更大的罪。在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不懂得保全自身,迟早死路一条。”阿拉耶识微蹙蛾眉,黯然神伤,“我刚看到她的上书时也挺生气,可后来想想,若因为我害她被慕容儁赐死,那才可怕。我本就是为她而来,当以她的幸福为幸福,急她所急,想她所想。否则,这些年来的辛苦煎熬不都白费了么。”
阿拉耶识这番反思真话反倒给嬴少苍添了另一层担心:若天巫如此在意雪漫,难保不被被雪漫牵着鼻子走。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天巫竟留在燕国怎么办?嬴少苍越发打定主意,绝不放阿拉耶识离开宣化一步。他无视阿拉耶识还长跪于地,搬出竹简伏案劳形。
“朕意已决,天巫勿复多言。二更天了,若无事便请回吧。”嬴少苍懒懒地伸个懒腰,对着她下逐客令。
黄门令史广汉无奈上前,低声恭请阿拉耶识回府。阿拉耶识粉脸煞白。她在这里跪了近一个时辰,低声下气恳求放她去燕国,信誓旦旦保证如期回归,还说让血巫卫下蛊,情愿坐囚车往返……今次嬴少苍硬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以往百试百灵的眼泪和哀求全然失效,唯有膝盖到小腿肿痛难当。嬴少苍以前从未拒绝过阿拉耶识的要求,自把她截回宣化后,这天儿就真变了。排挤太后是第一步,现在就差收拾她了。
在史广汉的恭送姿态下,失望之极的阿拉耶识只能离开,她在站起的瞬间,肿胀疼痛的下肢受不得力,她“嘤咛”一声侧摔倒地。史广汉搀扶她,她站不起来,揉着痛麻酸胀的小腿,懊丧无比。史广汉忙去殿外传软轿来抬人。她一下一下狠狠地捶着不听指挥的小腿,越发把自己搞得龇牙咧嘴。她环抱膝盖运动时,冷不防瞥见嬴少苍从一堆小山般高的卷册中用眼角余光偷看她,凤目中邪气全消,满是心疼和难过。
阿拉耶识脑子上好似被锤子凿得当当响,一度卡壳的思维马上开了窍:什么计策都试过,就是没用美人计。我如今只要骗得他松口便罢,从燕国回来就该寿终正寝,任是天大的事情也化作子虚乌有,他又能奈我何?
于是阿拉耶识故意挣扎着往外走,自然又“狠狠”地摔了一跤,她痛得哭出声来。这下嬴少苍再忍不住凑过来,将她一双脚捧在怀中揉捏。“我跪了一个时辰,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阿拉耶识拨开他的手,想从他怀中抽回双腿,不料把膝盖牵扯得更痛,眼泪真个在眶中打转。
“朕不是早让你起来说话么,就你倔。这下可好,膝盖肯定青紫了。”嬴少苍心疼得把她揽在怀里,用掌心慢慢揉她关节,一边埋怨道:“你被萨满吊起来祭天,四肢百骸本就亏损颇多,这般不懂将息,落下病根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阿拉耶识强忍肉麻演戏。“你巴不得我死了才省心。”阿拉耶识鼓着粉嘟嘟的腮帮,委屈得嘤嘤哭泣,“我被灵蛊船追杀,被萨满祭天都是你害的。你把我当狐妖,传令天下人诛杀我……你现在装什么好人,母后不在你就欺负我……”她生恐被秦皇瞧出破绽,只得走迂回路线,先勾引他动情,然后自己义正辞严驳斥其失礼,他必然重提封后的旧话,她再顺水推舟提条件:只要肯让她出使燕国,回国后就嫁给他。
美人的眼泪最珍贵,尤其在倾慕于她的男子面前更是销魂。嬴少苍哪里经得住阿拉耶识梨花带泪般撒娇,一颗心早就化成稀泥,忙搂紧佳人又亲又哄,香艳旖旎风光把抬轿进殿来的轿夫和史广汉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少顷,史广汉悄悄挥手,把殿内外当值的人全都撤走,只留秦皇和天巫二人独处。
嬴少苍哄了好一阵,阿拉耶识才止住哭声。“我不管,我要去看雀儿。那些燕国人欺负我的传人,我要他们好看。”她撅着小嘴表示不满。
“教训燕国人还不简单,朕明天就给慕容儁去信,让他好好管教那些势利之徒。”
阿拉耶识摇摇头。
“你看这样,派几个巫武去大棘城燕宫中给那几个为难雪漫的夫人、美人下蛊,包管闹翻天。”
“不,我最气的是慕容儁,差点害死雪漫。他还骂我是妖孽,说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我就是想跑燕国把他的后宫搅乱,我就妖孽了,他敢怎样!”
“不行。他肯定会被妖孽迷住,那时候朕就得不偿失了。”
“让我去嘛……求你让我自己报仇好不好?”
嬴少苍故意把长眉紧锁做沉思状:“你这丫头靠不住,在外处处留情,收罗了一堆男子信物,却唯独把朕的信物退回来。若放你去燕国,保不齐你把慕容儁的玉玺都缴了。”
“我哪有——我不懂中土风俗,早知道是生死聘就不要了。”阿拉耶识这下真的汗颜,扭捏起来。
“还说没有?”嬴少苍扳过她的肩头,幽然叹道:“《阿旁宫赋》写给我还是写给你自己?你害怕么。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记得祈雨成功后,你曾吻我吗?”他深深地看着怀中人,火云纹鲜亮盈动,好像心情在腾云驾雾。他低头把吻印在对方唇上,阿拉耶识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躁动他的****如大海般汪洋恣肆。他探入她的贝齿,用舌头去卷吸甘美的气息,深深地裹紧她,令她无力挣扎,在他怀中软弱地融化。他全身心地贴在她的娇躯上,自上而下压着她,坚硬地顶着她最羞怯之处,她在迷糊中害怕颤抖。
“不要,不要乱来!”没想到对方入戏太快,美人计要玩成真的了,阿拉耶识扭动身体企图摆脱他的压迫,却引来他更加强烈的进攻,他喘息着警告她:“想离开宣化吗……可以,给大秦帝国生个太子,天下哪里都随你去——”
嬴少苍的手已经探进了外衣,在丝绸般柔滑的娇肤上游走,阿拉耶识害怕得大喊住手。“不合礼制,你说过要等合卺之夜!”
“什么礼法,什么名节!三千佳丽,我只要你一个,我说你是皇后就是皇后,谁敢乱嚼舌根,哪个史官敢乱写!”嬴少苍按住她的肩头,咬牙怒道。
此时情形万分玄妙,秦皇已然箭在弦上,若自己不能镇住他,今夜就彻底失控了。一股电流在体内窜动,她不知哪里生出这么大力气和勇气,双臂支撑下双腿夹紧搅动,竟然扭转身体反把嬴少苍压在下面。她胳膊肘狠狠支在他胸膛上,露出右手腕上鲜红的守宫砂,一字一顿地说:“看见了吗,这是你给我的守宫砂。我今天要是没了这个记号,走出六合宫宫门,有多少人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惑乱君心的妖女!他们就等着看这个笑话!你不是商纣王,我更不想做苏妲己!”
她气势汹汹地责问嬴少苍,他因爱欲激荡而飞扬的火云纹逐渐暗了,乌黑深沉的凤目蓄满怜意,无比温柔。
“后天我和钜子就动身去燕国,我还要带慈心同路,陛下如果愿意就来城门相送。”阿拉耶识慢慢放开嬴少苍,以高高的冷音宣布:“我回秦国后,再行商议封后之事。奈丽用过的凤印,你以为我会稀罕吗?”她觉得不解气,冲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阿拉耶识起身草草整理衣衫,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走出殿外,踏上史广汉准备的软轿出宫。
承光殿内,秦皇嬴少苍躺在地上,整个身体松散地摊开,摆成一个“大”字,他凝望上方的金碧辉煌的藻井,英俊邪魅的脸上首次露出幸福的笑容,想到发痴时还笑出了声。
第二日一早,慈心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清爽利落藕色的春衫,缠绕细辫的披肩长发,秋波婉转,樱唇欲滴,其人既凝睇兮又宜笑,正是教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大牛……”他又惊又喜,激动得说不出话。
阿拉耶识没有回答,径直进屋坐下,吩咐他关上门说话。她端正身子,带着几分矜持和几分疏离对着慈心讲明来意,请他做墨家财部长老,重点是她已经自作主张帮他揽下这个差事。她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且毫无避忌地讲出这么做的目的:暂时接管财部长老,帮助钜子清理毋宕陈年旧账,同时借用墨家保护他免受诸吕暗算。